楊萬賀
(吉林財經大學 信息經濟學院 吉林 長春 130000)
同唐宋時代相比,明代的國子監在辦學形式上趨于簡單化。一方面,從宋以來逐漸模糊的國子學與太學之間的界限,在明代被完全取消,過去國子學、太學、四門學的教育職責由作為具體教育機構的國子監獨立承擔;另一方面,算學、律學、書學等被排除在國子監之外。因此,在明代,“國子監”與‘“太學”在指稱的對象上完全一致,從而使國子監由唐宋時代的中央學校管理機構轉化為比較單一的教育機構。
明代的國子監管理,是在洪武十五年國子監正式建成后逐漸趨于規范化的。這種規范化主要體現在:隨著國子監學規的厘定,國子監各個部門的職責趨于固定、明確,從而使國子監在內部事務的處理上,形成了一種上下銜接但又有相對分工的管理體系。明代國子監的管理手段頗為復雜。除利用官品職責的區分進行管理外,利用監規的權威性來管理國子監內部的人員和事務,是明代國子監管理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特色。幾乎每一個試圖整頓國學秩序的祭酒,都拿洪武年間所定的監規作后盾,來要求國子監的職員和學生。明代國學管理的另一個突出特色,就是對大小事務均置立簿籍,由不同的官員掌管,以備查核。由于前者較多為人關注,所以本文只選擇后者進行研究和論述。
據《明太學志》和《南雍志》有關記載,明代國子監對有關學校的所有事件,幾乎都立簿以備稽查。其中有正式名稱的簿籍就近40種。此外,典簿廳對涉及監內各項事務的文件,均有責任將它粘連成卷;一般事務,則要求立簿登記,以備查核。典籍和掌撰廳對涉及自己工作范圍的事件,也都需要立簿登記。
需要指出的是,這些簿籍不是在明初就全部都有的,而是因各個朝代國子監事務的變化而逐漸形成的。因此,有些簿籍在某些朝代可能根本不存在或根本無用。如六堂講誦簿,洪武年間置立,記錄各學生每天“所講、所誦、所習”,但到嘉靖前后,已長時間不設。又如六堂勘合文簿,洪武年間置,記錄監生坐堂讀書的天數,作為確定該生是否升到率性堂的依據,但到后來升堂積分法廢,六堂勘合文簿也就隨之不用。由此可見,簿籍使用的這種變化與國子監內部的教學、管理等事務的變化有密切的關聯。某些簿籍的用與不用,甚至還可以反映出國子監教學秩序和教學質量狀況。
在明代的技術條件下,利用簿籍對國子監的事務進行管理,是使國子監內部管理趨于明晰、有序的重要手段。簿籍的數量愈多,愈能夠說明國子監內部事務管理的有序化;簿籍所涉及的內存愈細密,愈表明國子監內部管理的整體控制能力強。因此,國子監簿籍的設計,可以視為明代國學管理規范化水平的一種體現。
舉例來說,撥差和撥歷是明代國子監中最為重要的事務之一,獲得撥差或撥歷而獲得政治出路,是國子監生入監的主要原因。但是,撥差撥歷并不是國子監官或其他人員的隨意性行為,它必須依據監生在監的時間和表現而確定何人應當撥差、撥歷,何人應當先撥。為此,就需要對國子監監生在監的情況進行核查。明代國子監中,這一方面的簿籍接近10種,如實歷簿、班簿、流水簿、文簿、六堂通知簿、六堂卯簿、撥差簿、撥歷簿以及集愈冊等。其中特別需要提及的是專門為糾正國學撥歷存在的弊端而施行的六堂通知簿。
六堂通知簿是在天順三年(1459年)正式實施的。據記載,天順二年,國子監學正閻禹錫鑒于當時的監生無心向學,往往以酒食、錢財賄賂廂房掌管監生名冊的學生和堂友長,篡改原簿籍中的入監年月、入監性質(官生、舉人、歲貢生、據例生)等,謀求早日撥歷,建議申明洪武舊制學規,“仍置通知文簿六本,備書通監逐年監生腳色付各堂收執,使眾曉然知孰先孰后。凡各衙門來取歷事、清黃之類,悉照此挨次注撥”(1)。根據這一建議,國子監獲準置立通知文簿,以提供以后監生挨次撥歷的依據。
在《南雍志》和《明太學志》中,都保留有這一文簿的內容:
某人,年若干歲,系某處府州縣人,由舉人,或歲貢,或援例,習某經,某堂某班,身材中等或長短,青白或紫膛色,有無微須。
曾祖某,祖某,父某(俱開仕不仕)。母某氏,或繼、慈、生、養等母某氏。
重慶,具慶,或嚴侍、慈侍、永感下。
兄某,弟某,娶某氏或聘某氏。
汞主要以甲基汞的有機形式積聚在食物鏈的生物體內,特別是海產和魚蝦。不僅是汞,重金屬超標最主要影響的就是寶寶的神經系統。
一、入監某年月日。
一、系實歷,或暫收,或查到。
一、出、復某年月日,或無。
一、加丁,某年月日丁憂加幾日,或無。
一、罰曠有無。
一、逃曠有無。
扣至某年某月某日,實坐班幾個月日。
一、領過膳銀,自某年某月日始,若干兩。
一、月糧,家小有無,自某年某月某日始,共若干。
一、椒油、撰肉、錢鈔,自某年某月某日始,共若干。
一、嘉靖某年月日撥在某衙門歷事。(2)
在這份通知簿中,除監生在監的學習情況外,其余與撥歷相關的事項均被列入。其中的“系實歷,或暫收,或查到”,實際上又牽涉到國子監的另一簿籍“實歷簿”。實歷簿是國子監掌管在監監生具體情況的名冊,根據學生人監的性質,分為3本,官生、舉人入監者為一本,歲貢生為一本,援例生為一本。其具體內容,包括監生姓名、籍貫、人監性質(官生、歲貢、舉人或援例)、入何堂何班。其中由援例入監的,還需要寫明原屬凜膳、增廣或附學生等情況。如果入監系由原籍具函起送、禮部出具公文送監的,則為“實歷”。如果不是由原籍具函起送以及籍貫、履歷不清,禮部具文送監但要求原籍查實的,則為“暫收”。屬于暫收的學生,待禮部行文原籍查明并出具準作實歷的公函到監,兩廂、繩愆廳才在該生名下親筆填寫“查到”。在國子監中,屬于暫收的學生是不能參與撥歷的。
可以看出,置立通知文簿的目的,是為了強化國子監內部的事務管理。而通知文簿的具體內容,確實可以起到防止監生越次撥歷的作用。
立簿在其他一些方面,也對國子監內部的管理起著重要作用。比如對國子監中的紀律維持,從洪武年間以后就一直有監規簿和集愆冊。監規是新生入監后的第一項學習任務,為了確保新生能夠背誦它,于是在博士廳和兩廂都置立監規簿,以登記新生領取監規以及背熟監規的日期。而新生也只有在監規背熟后,才能夠享受國學學生的經濟待遇。集愆冊則是監生所犯過錯的記錄簿。洪武年間,凡監生不遵守監規的,除受到處罰外,還將它記錄于集愆冊上。累犯達到4次,則發配到邊疆充軍。宣德以后,雖然免除了充軍,但有罰曠、壓撥和槨鎖的處罰。這些處罰,都被登記在集愆冊上。其中的罰曠、壓撥都直接與監生日后的撥差、撥歷有關。
此外,如教學方面的簿籍對維持教學秩序,錢糧方面的簿籍對管理國學的錢糧,顯然都有著重要作用。
更應該注意的是,至少不遲于嘉靖時期,明代國學的許多簿籍是由兩廂、繩愆廳或博士廳等同時置備的。這種情形的出現,一方面表明明代國學管理在內部分工上愈加模糊,另一方面則表明國子監管理上的漏洞逐漸增多,需要由多人掌管同樣的簿籍,以便相互核查,相互監督。
明代國子監教育,從國家對國子監教育的重視程度來看,明代可以說為后代提供了一個極其優秀的范例。而整個明代國子監教育的不幸,也由此開始。國家對國學教育的投人,是建立在把國子監作為培養官僚的基地的想法之上的。因此,對未來官僚提供的教育,主要集中于道德訓練和工作技巧的把握上。國家試圖通過道德訓練,使得這些未來的官僚能夠在做官時不要忘記官員所應擔當的義務;試圖通過工作技巧的訓練,使得這些未來的官僚能夠按照政府預定的意圖而有效率地統治人民。而這一點,最終成為影響國子監教育質量的根本原因——當一個政府將辦理教育的大部分精力投放到處理學生的出路問題上,它又如何能去關注教育本身所應該做的事。
注釋:
(1)《禮部志稿》卷六九。
(2)《明太學志》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