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 小

文/ 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區沈家門第一初級中學 徐豪壯

每次回老家，我總喜歡從村小經過。連綿的青山將四個山坳連成一個農業村，百余戶人家，村小就在村中心。

幼時趕上文革，村小白天供孩子讀書，晚上為民兵夜校。頑皮的孩子無處消遣，遠遠瞥見村小燈火通明，就偷偷地溜進去，只見可容納百人的大教室，房梁上掛了兩盞煤油燈，正嘶嘶地冒著熱氣，幾只飛蟲歡快地沿燈罩撲騰。民兵們認真地跟著老師齊讀，有時一起哼唱。夜校有三個教師，兩個是鄉里的高中生，一個是下鄉的知青，據說是上海人。夜校設語文、數學、音樂三課，教材是臨時的，往往是油印的白紙，民兵們進了教室，到教師座位上拿一張，然后找個位子坐下，教室便油墨飄香。然而好景不長，不到兩年，上海人回城了，一個高中生去了區文化館，另一個成了村里的會計兼團支書，夜校解散了。

我剛讀書時，有四個女教師，兩人一班，一個教數學和體育，一個教語文和音樂。四個班級，兩個班級擠在一個大教室里，中間隔開兩米距離，進行復式教學，以作業來調節，一個教師往往要持續講四十五分鐘。大教室兩側是小教室，是一年級和四年級。下課聽哨聲，有時早了，有時遲了，全由校長掌控。

我們是最喜歡體育課了，近三畝的操場哩，豈是猥瑣的教室能比？那一種寬闊，沿著棉田和海塘，跑上半天都不成問題。每年鄉中心學校舉辦運動會，村小也會派學生參加，每個年級兩三人，學校還能提供一天伙食，于是我們都躍躍欲試。教師先對報名的學生進行選撥，跳遠是在自挖的沙坑里訓練的，沒有踏腳板，老遠跑過去，在沙坑邊緣起跳；跑步更有意思，在操場上找塊石頭劃道線，沿路跑到水庫邊，有位教師站著，繞過教師返回。結果到了鄉中心學校一比，跳遠不會踩踏腳板，腳步亂了，沒有名次；跑步亂搶跑道，跑上一圈以為結束了就停下來，洋相百出卻意趣無限。

午間、晚上放學，只要天清氣爽，我們便會去田間嬉戲。金燦燦的油菜地，綠油油的麥地，一浪高過一浪，鉆進去，誰也找不到，有時捉迷藏，從這頭鉆到那頭，染了一衣的綠色或黃色，回到家，媽媽就罵，嚇唬我們說地里有蛇，于是我們就不敢再鉆，只在田埂上走，蹲在一塊，或玩牌或打彈子，有時還摔跤比力氣，不沾上一身泥是不甘心回家的。

三年級時，村小只剩兩個女教師，學生也少了，盡管隔年招一班，但每班僅有十二三個，教師不再采用復式教學了，兩個班級，一大一小兩個教室，剩下的兩個教室，一個放體育器材，一個作音樂活動室。雨天，我們就在活動室做操。

老師的辦公室有半間教室那么大，三個窗戶，三張辦公桌，兩個大書櫥，兩排作業架，一個臉盆架，五把椅子，陳舊而整潔，門后貼著作息表和值周表，教師輪流值周，值周教師得從第一個學生進校管到最后一個學生離校，一絲不茍。

五年級時，我們集體插班到鄉中心學校。路過村小，便會駐足靜寂的操場，看看四周風景，聽聽林間鳥鳴，摸摸破舊窗戶，敲敲那扇不知被那個頑皮的孩子鉆了幾個窟窿的木門，想想自己領操時的威風樣子和教師教導時的慈祥目光，溫馨恬淡充溢心間……

村小哦，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