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韓冬梅
(承德廣播電視臺,河北承德067000)
隨著時代的發展,電視紀錄片作為既需要新聞的真實性又要具備藝術審美性的—種電視文化形態,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關注與青睞,而鏡頭語言在其諸要素中顯得尤為重要和突出。為完整而真實地記錄生活,紀錄片少不了要使用長鏡頭這一重要的鏡頭語言。所謂長鏡頭是指在一段持續時間內,連續攝取的占用膠片較長的鏡頭。能包容較多所需內容或成為一個蒙太奇句子,其長度并無明確統一的規定。作為電視紀錄片的敘事方式之一,長鏡頭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地位。如何使其運用得當,在紀錄片中發揮積極作用,已成為一個值得探討的課題。本文試圖從長鏡頭的美學特征這方面作一些粗淺的探討。
長鏡頭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被許多紀錄片創作者所重視。因為它能在一個鏡頭里不間斷地表現事件的過程,實現了觀眾對生活的自然流程和具體情狀親眼目睹的愿望,形成—種獨特的紀實風格,這是對靜態構圖和分切鏡頭的—種革新。從美學角度來講,我認為長鏡頭的特征可以從紀實性、表情性、表意性等三個層面來分析。
生活本身是流動的,事件都有發生發展的過程,將這一切流程真實地展現在屏幕上,是“再現”的重要表現手段。而再現這種流程時,長鏡頭能夠較為完整地記錄事件過程和人物行為動作的全景,擴大和延續屏幕的時空,使客觀世界獲得整體性、流動性的展示,使屏幕所反映的生活狀態更加貼近客觀世界的自然流程。電視紀錄片《半個世紀的愛》,運用長鏡頭跟蹤拍攝的方法,真實地“再現”了—對老年農民夫婦去菜園拔蘿卜的過程。特別是老頭總是走在前,老婆總是跟在后,兩人始終相隔三五步距離的真實場景都被鏡頭一一記錄下來,遇到難走的路,老頭總要回過身來攙扶自己老伴的動作更是成為整個長鏡頭的亮點。這樣一組畫面將這對農民夫婦平淡而具體的生活內容呈現在觀眾面前,通過再現事件的時間流程,使人感受到—種強烈的真實感,具有一定的說服力和感染力。
電視紀錄片強調反映生活的“真實”,而這種真實既包括時間的流動性,又包括空間的完整性。因為世界是由空間構成的,任何人物和事件都離不開特定的生存空間。作為紀錄片增強生活真實感的重要美學手段,長鏡頭能夠使觀眾真切地看到現實空間的全貌與事物之間的實際聯系,避免了片斷地劃分空間,以及分切地表現時間的弊病。從而使現實世界成為一個整體,表現出空間上的完整性。在紀錄片《絲綢之路》中,為介紹考古人員整理文物的工作現場,攝像師在帳篷內鋪設了十多米長的移動軌,從帳篷一角開始移動,依次記錄了坐在木箱上寫記錄的,考識古代木簡的,包裝文物入箱的考古工作者,鏡頭移到篷頂,掃過安放工具的戰士和兩位繪制樓蘭方位圖的人員,又沿帳篷一側反向移動,清理陶器和麻織物的,研究枯樹年輪的人員又被記錄下來。這樣一個長鏡頭不但體現了內容的繁雜和動勢的多樣,而且結構出事物完整的空間,使現場的氣氛和情境,考古人員的動作和行為都得到了充分展現,不僅增加了可信度,而且給人—種視覺上的空間真實感。
意境是客觀與主觀相熔鑄的產物,是情與景,意與境的統一;它是通過鏡頭語言將自然景觀與創作者抒發的思想感情有機融匯,形成的—種獨特藝術境界。長鏡頭在渲染環境氣氛,營造意境方面有其獨到之處。如烏克蘭紀錄片《天堂》,在15分鐘的片子里僅用了5個長鏡頭,沒有任何解說和音樂,卻描繪出一幅如畫如歌的游牧民族生活圖景。第—個鏡頭是在和暖的陽光下—位健壯的烏克蘭婦女烙餅的全過程。第二個鏡頭是氈房內一個兩歲的小孩邊吃奶酪邊哭鬧的情形。第三個鏡頭是夏日草原青翠無際,幾只牛羊在悠然吃草。第四個鏡頭:昏暗的油燈下女人正在收拾餐具,邊洗碗邊哼著小曲。第五個鏡頭則是冬日來臨,女人和孩子坐上牛車,男人鞭子一揮,牛車載著一家人向遠方駛去。《天堂》這部片子只選取了游牧生活中的幾個細節,用長鏡頭記錄下來,便把人們的生活狀態和心境準確地表達出來,使全片看起來比較流暢明亮,富有很強的美感,并且營造出抒情詩一般的意境。
在電視紀錄片中,紀實與抒情并不矛盾,而是相互滲透的。因為生活中的事件總是伴隨著人的情感出現的,情感本身就是紀實的內容,而情感的表現往往要依靠長鏡頭這種造型手段。運用得當的長鏡頭,不僅可以揭示人物特定的復雜心態,而且可以具體地展現人物情感變化的全過程。電視紀錄片《沙與海》就采用了這樣的長鏡頭。牧民的大女兒身穿紅上衣,靠著黃土泥墻,邊納鞋底邊接受采訪。當她被問及是否找了對象和將來離家出嫁的事時,姑娘低下頭長時間不說話,面部表情由不好意思到若有所思。記者沒有用鏡頭運動或剪接破壞這種勝于有聲的無聲,而是用長鏡頭記錄下姑娘臉上微妙轉變的神情和手中用力納鞋底的動作。這個長鏡頭使畫面充滿了情感自發閃爍的信息,生動地描述了“深閨待嫁少女”那種喜悅—矛盾一緊迫—眷戀的情感變化的全過程,讓觀眾得以窺見她情感流動的心靈軌跡。意在言外,情動于中,從而形成了事實上的情感高潮。
長鏡頭的第三個美學特征就是表意性。這是由于長鏡頭通過場面調度已經在鏡頭內部作了蒙太奇處理,因而雖然只是一個鏡頭,但是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敘事段落,可以表達一定的意義。觀眾在觀看紀錄片時,能夠通過長鏡頭中影像符號的恰當組合,解讀出電視畫面所傳遞的深層意義和豐富內涵。在紀錄片《烏蒙赤子趙春翰》中,鏡頭從小丐幫吃飯的近景搖下,然后從丐幫穿皮鞋的雙腳橫搖到旁邊趙春翰穿著破膠鞋的雙腳,繼而沿老趙破舊的褲腳搖上,落幅在趙春翰關愛小丐幫寬厚的笑容上。長鏡頭有意味的處理在這里發揮了去蕪存菁的作用,表意明確,內涵豐富。西裝革履的小丐幫與衣著破舊的趙春翰之間的反差,讓人體味到語言采訪尚未傳遞出來的更深層的意義,含蓄地表達了紀實的思辨色彩。又如在《沙與海》中有一個著名的片斷:一個小女孩在沙丘上奔走玩耍,走了一段路后,她脫下鞋,拋下沙丘,自己頭沖下順著沙丘向下滑。這個長鏡頭不光記錄了女孩天真無邪的身姿動態,也充分表達了她與沙為伴,以沙為樂的寂寞和孤單,從側面展現了沙漠中生活的單調乏味。
總之,自從巴贊提出了“影像與客觀現實被攝物同一”的著名命題,長鏡頭便從蒙太奇一統天下的局面中脫穎而出,成為電視紀錄片創作的重要手法和思維方式。但不可否認的是,長鏡頭的局限性也是很明顯的。它既有強調事物本性的積極因素,又有實證主義等消極因素,既有—種求實精神,又有機械記錄的自然主義傾向;既有客觀真實的自然美,又有拖沓松散之弊。因此,在紀錄片創作中,要充分認識長鏡頭的美學特征和價值,采取長鏡頭和切換剪輯兩種編輯技巧相結合的方法,揚長避短,積極合理地運用長鏡頭。只有這樣才能讓長鏡頭的紀實性美學價值得以實現,在紀錄片創作中發揮它應有的重要作用,從而為作品增添震撼人心的藝術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