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區域經濟研究的流派、進展及趨勢

苗潔 吳海峰

近些年來，我國區域經濟研究成果非常豐富、研究視角多種多樣、研究范圍比較廣泛，為國家區域決策的制定提供了重要參考和科學指導。梳理和介紹我國區域經濟研究的主要流派，研究闡述我國區域經濟研究的進展，分析展望未來我國區域經濟研究的趨勢，有助于為豐富區域經濟的研究內容、完善區域經濟的研究方法、拓展區域經濟的研究領域、推進區域經濟的研究創新提供必要的依據，同時為實際部門的應用提供有力的理論支撐。

一、我國區域經濟研究的主要流派

區域經濟理論的形成最早可以追溯到1826年杜能提出的農業區位論，但直到二戰后，區域經濟學才發展成為一門相對獨立的學科。改革開放后，我國的區域經濟研究逐漸深入，尤其是近十幾年，國內專家學者借鑒西方區域經濟相關理論、結合我國實際問題，在區域經濟研究深化中形成了不同的流派。

1.新經濟地理學派。20世紀90年代以來，以克魯格曼等為代表的經濟學家重新審視空間因素，在生產要素收益遞增、市場非完全競爭及運輸成本的假定基礎上，構建了新經濟地理學。新經濟地理學主要研究經濟活動的空間集聚和區域增長的動力機制，認為經濟空間變化是一個自組織過程，空間集聚是收益遞增的外在表現形式，區域增長的動力是集聚和擴散二者的相互作用。其宗旨是將區域經濟學帶進主流經濟學的殿堂（孫久文，2003）。從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國內經濟學家對新經濟地理學的研究展現出極大的熱情。李小建（1999）、劉安國和楊開忠（2001）、顧朝林（2002）、張文忠（2003）等系統介紹了新經濟地理學的基本思想、模型框架和發展動向。國內許多經濟學家通過吸收借鑒新經濟地理學的養分來探討國內現實經濟問題，并開展了大量的實證研究，對產業集聚過程、城市化演進、區域經濟增長和區域經濟差異的空間演化提供了立足于新經濟地理學理論的闡釋（梁琦，2005；安虎森，2009；殷廣衛，2011）。新經濟地理為區域經濟學構建微觀基礎作出了積極貢獻，彌補了國內區域經濟研究偏重宏觀層面的不足，但是由于缺乏地方政府的研究范式很難與我國經濟轉型發展的背景相吻合（金麗國，2007）。因此，從區域微觀主體的空間行為視角來構建區域經濟學的微觀基礎，揭示空間經濟演化的微觀組織機理，并將地方政府納入新經濟地理研究框架（郝壽義，2007），也不失為一種新的視角和嘗試。

2.國民經濟系統學派。國民經濟是由互相聯系、互相影響的經濟環節、經濟層次、經濟部門和經濟地區構成的，突出強調經濟的整體性和聯系性（趙如林等，1999）。國內有學者運用國民經濟系統框架來分析區域經濟，將區域經濟視為國民經濟的子系統，如程必定、陳棟生。他們認為，區域經濟學研究國民經濟發展的地域組織規律，研究一國范圍內具有全國意義的特定區域的經濟發展過程或條件以及各個不同區域之間經濟聯系及其變動趨勢（楊開忠，2008），所有區域經濟的結合成為整個國民經濟，從某種意識上來說，區域經濟是國民經濟的縮影。在該學派的代表中，程必定（1989）主編了我國第一部區域經濟學專著，為我國區域經濟學這門學科的產生和發展作出了貢獻；陳棟生多年來從事區域經濟和經濟布局研究，他認為整個國民經濟是由不同類型的區域經濟有機耦合而成，即各地區從國民經濟總體發展目標出發，根據各地不同的條件與特點，建立各具特色的地區產業結構，通過勞動地域分工和區域貿易，形成各具特色、互相耦合、相互促進的地區結構，還主張將馬列主義勞動地域分工理論，作為發展區域經濟與制定區域政策的指南。

3.區域政策學派。區域政策學派以新制度經濟學派為淵源。新制度經濟學派是當代西方經濟學的主流學派之一，在國外主要分為以加爾布雷斯為代表的新制度經濟學派和以科斯為代表的新制度經濟學派。新制度經濟學派主要是將制度要素引入到區域分析當中，研究政府及其體制對區域發展的影響，并制定相應的區域政策，協調區域發展，其中心是研究區域政策問題，因此也被稱為區域政策學派（孫久文、葉裕民，2010）。我國地區差異懸殊且面臨著諸多復雜問題，區域經濟沖突普遍存在，主要是由于制度與政策存在缺陷，因此進一步加強區域政策的研究和制定就尤為重要。陳秀山、張可云（2003）探討了區域發展戰略主要模式和區域經濟運行中政府與市場的作用問題。張可云長期從事區域經濟政策方面的研究，在《區域經濟政策》一書中對中國區域經濟政策實踐進行了分析，并指出了區域經濟政策的未來方向。魏后凱（2006）提出區域經濟學為中央區域政策的制定提供理論依據，由此可以避免國家宏觀調控中的“一刀切”現象，更多地注重公平目標，提高中央政府協調區域發展的能力和政策實施效果。雖然協調和優化是國家區域政策的主旋律，但是一些區域政策不是解決區域問題的“靈丹妙藥”，也存在局限性，如區域援助可能存在失誤、援助能力小于援助意愿、內含的負面效應以及相關的政治成本等（陳耀，2005）。

4.區域管理學派。區域管理學派是區域經濟融入管理學的內容后形成的新的學派，該學派認為，僅有區域政策和規劃是不夠的，還必須借助管理學的方式，把區域作為對象進行管理（孫久文等，2010）。區域管理最初的應用領域是環境管理和資源管理，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區域管理的應用領域不斷擴展到城市運行管理、區域發展管理、城市管治、區域管治等領域。如王錚（2000）將人口和城市納入區域管理體系，以可持續發展管理為核心，從經濟發展管理、人口管理和環境管理三個方面，全面地介紹了區域管理的原理和實踐。2004年后，隨著我國提出統籌發展的思想，區域管理的熱點轉為區域統籌和城鄉統籌。尤其是主體功能區戰略的提出，將生態保護和產業鏈理念融入了區域管理，打破了行政區管理的局限，促使了區域管理摒棄傳統的“內向型行政”（陳瀟瀟、朱傳耿，2006），是國家區域管理的新進展。不過，主體功能區只是完善區域管理過程中的一種過渡安排，區域管理最終需要以問題區域為管理框架（張可云，2007）。

5.區域生態經濟學派。與新古典學派把生態環境視為人類經濟的子域不同，區域生態經濟學派將人類經濟看作是生態系統的一部分，關注的是與生態系統相關的經濟規模和分配（楊開忠，2008）。主要運用生態學和生態經濟學原理，研究生態系統的組成、結構、功能、發展過程和形成機制，并對這些地區生態系統開展評估，進而針對存在的問題適時進行調控優化和恢復重建（胡寶清等，2005；王書華，2008），對產業發展、結構調整、生態建設進行統籌安排，旨在通過生態技術創新和生態制度創新等手段，使生態優勢轉化為生產力，實現經濟生態化、生態經濟化和生態系統與經濟系統之間的協調發展并使生態經濟效益最大化（沈滿洪等，2008），從而逐漸走向生態文明。

上述學派都是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形成和發展起來的，不同的流派關注的視角和側重的問題不盡相同，在研究方法、分析工具和理論體系上也存在差別。具體來說，新經濟地理學派比較注重對空間因素的分析和理論模型的構建，是區域經濟理論方法和分析范式的創新；區域政策學派和區域管理學派更加強調研究的應用價值，是區域經濟研究的歸宿；區域生態經濟學派在對可持續發展和科學發展觀的探討中不斷成長，是區域經濟研究的新進展。與國內其他學派相比，國民經濟學派形成較早，除了關注經濟布局或生產力布局，也很重視對區域政策的分析。

總體來看，區域經濟學流派在聯系我國實際的基礎上借鑒了西方區域經濟學流派的一些理論和方法，為我國區域經濟研究提供了嶄新的理論平臺、研究視角和分析工具，使之步入了全新的發展階段，但是也應看到目前我國對國外區域經濟學各流派前沿理論和最新著作的引進和介紹還很不足，研究水平也難以與世界同步，尚有較大的提升空間。今后，伴隨著區域經濟研究不斷深化，不僅現有學派會與時俱進、得到進一步完善和豐富，一些新的學派也將應運而生，為區域經濟研究提供新的視角。

二、近10多年來我國區域經濟研究的進展

進入21世紀以來，我國區域經濟的實踐不斷深入，區域經濟研究也開始向縱深拓展，相關成果頗為豐富。國內對區域經濟的研究主要是運用區域經濟相關理論，具體分析中國區域經濟發展的重大現實問題，探索促進區域經濟發展的途徑和措施，并在一些基本問題和熱點問題的研究上取得了可喜進展，主要表現為：

（一）區域經濟的基本問題研究

1.區域發展差異。區域發展差異是各國經濟發展過程中存在的普遍問題和區域經濟研究的核心問題之一，當前國內的研究主要分析差異的現狀、成因、變動趨勢，并提出縮小差異的對策和措施(張敦富、覃成林，2001；胡鞍鋼等，2008），研究也越來越深入細致，體現在：（1）基礎理論方面，除了借鑒新古典增長理論外，還引入了新經濟增長理論和新經濟地理學的分析框架；（2）探析區域差異的原因時，加入了人文發展條件如人力資本稟賦、資源環境條件、市場發育水平和其他制度因素（蔡昉等，2002）以及宏觀經濟背景如經濟全球化、市場進程加快和國家統籌戰略的實施等（魏后凱，2005），這些因素很重要但很難量化，即使知道它們對區域差異有影響以及如何影響，卻難以得知影響程度有多少；（3）分析方法上，除了運用相對傳統的統計方法如基尼系數、變異系數、錫爾系數、廣義熵指數等對地區經濟差距進行測度和分解，由此來觀察地區差距的變動趨勢及影響因素外，也開始運用各種計量工具和空間模型如時間序列分析、馬爾科夫鏈等，對不同時期和空間層次上區域經濟增長趨同問題進行實證檢驗，分別得出了“σ趨同”和“俱樂部趨同”的結論，進一步提高了我國地區差距演變研究的解釋能力。

2.區域協調發展。從新中國成立初期到20世紀末，我國區域經濟發展戰略經歷了從均衡發展到非均衡發展的過程，經濟發展的活力和動力得到了極大激發，但區域差距也在不斷擴大。隨著“推進西部大開發”、“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及“促進中部崛起”等區域戰略的啟動，我國區域發展的政策目標由優先發展東部沿海地區轉向促進區域協調與區域公平。在此方面，區域經濟學者作了大量研究。從最初關注地區間經濟差異的縮小，到注重人口、經濟、公共服務、資源環境等各要素的空間統籌安排（肖金成，2008；楊偉民，2009），區域協調發展的內涵和內容不斷完善和豐富。反映在評價體系上，則是從主要度量經濟發展速度和水平，轉到以基本公共服務、人民生活水平和生態環境保護為重點。因此，區域協調發展的目標，也從縮小區域發展差距擴展到實現地區比較優勢充分發揮、區域差距控制在合理范圍、地區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市場一體化加強、資源有效利用且生態環境得到保護和改善等（陳秀山等，2008）。在如何協調區域發展方面，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1）大力開發人力資本、實施知識發展戰略是區域經濟協調發展和促進中國經濟社會穩定快速發展的關鍵（胡鞍鋼，2007）；（2）明確不同區域功能定位和健全區域協調互動機制是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的兩大重點（陳斐、陳秀山，2007）；（3）東西互動、產業轉移是實現區域協調發展的重要途徑（陳棟生，2008）；（4）將綜合經濟區的競爭發展優勢與類型區的有序開發優勢結合起來，一攬子解決日益嚴重的地區差距拉大與生態功能弱化等共性問題（孫紅玲，2008）；（5）在東西部之間和一些關鍵問題區域實行有梯度、差別化的政策（安虎森等，2006；魏后凱等，2012）。

3.區域產業發展。區域產業發展是區域經濟研究的重要內容，國內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區域產業集群、區域產業轉移以及新型區域產業分工等幾個方面。（1）區域產業集群。主要是在集聚經濟和新產業區的基礎上，從外部性、報酬遞增、專業化分工、交易費用等角度來闡述產業集群，既有對特定區域的實證分析，也有對我國產業集群發展一般規律的總體把握。近年來，知識溢出（梁琦，2004）、重復博弈（趙庚科等，2009）、網絡組織（李二玲、李小建，2009）等思想也被引入產業集群的研究。關于產業集群對區域經濟的影響，學者們認為產業集群對區域經濟有促進作用，但也存在發展誤區和負面效應。比如在GDP的壓力下盲目打造產業鏈和產業集群是有風險的，產業集群并不必然降低企業成本、促進技術創新、帶來區域經濟發展，應當更加強調創業、創新和創造力（王緝慈，2010）。（2）區域產業轉移。順應我國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迫切需要，有關區域產業轉移的研究也迅速拓展和深化。理論研究方面，主要是探討產業轉移的動因、模式、效應、對策等。鄭鑫、陳耀（2012）認為在運輸費用、需求費用和平均生產成本三類外生變量中，只有綜合其中兩個或以上，才能決定產業轉移是否發生以及轉移的主流形式。實證研究方面，表現為使用不同方法、不同地域層面數據、選取不同變量對產業轉移的特征、趨勢、力度進行測算分析。（3）新型區域產業分工。主要是在全球化背景下，從國際分工新形態（產業鏈、供應鏈、價值鏈等）的角度提出新型產業分工體系及應采取的對策（魏后凱，2007；韓堅，2008；楚天驕，2010）。

4.區域創新體系。傳統的經濟理論重點強調區域的資源稟賦，往往忽視了創新和知識的作用。如今區域創新的能力、潛力及系統構建已經成為地區經濟獲取競爭優勢、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保障，鮮明地體現著該地區的經濟發展模式與程度。國際上對區域創新系統的研究始于上世紀90年代初，國內的相關研究成果則集中于新世紀以來，主要是借鑒國家創新系統理論、漸進經濟學和現代區域發展理論來研究特定區域的創新問題，包括區域創新系統的構成、功能、演進、運行、目標等。胡樹華等（2009）提出的“四三結構”模型，對我們認識錯綜復雜的區域創新系統很有幫助。在實證研究方面，大多是以省級區域為樣本，從創新投入產出的角度構建模型，測算并分析區域創新系統的創新效率及其空間差異。研究結果表明，我國整體創新效率仍處在較低的水平，并且存在顯著的區域差異。池仁勇等（2004）將差異的原因歸結于勞動者素質和輕重工業比例結構等，白俊紅（2009）認為創新效率普遍較低主要是由純技術效率低下所致，而總體顯現出規模報酬遞減的態勢，則是科技資源投入相對過剩而非不足。針對我國區域科技創新活動存在的嚴重的投入擁擠與產出虧空問題，李蘭冰（2008）提出區域創新效率提升的重點不在于追加投入資源，關鍵在于如何提升現有資源的合理配置與使用。我國對區域創新體系的研究也正逐漸由將其作為區域經濟的研究對象和建設手段向將其作為創新政策制定的理論與方法過渡（胡浩等，2011）。

在看到進展的同時，我們也注意到有關區域經濟基本問題的研究尚存在一些問題和不足：（1)在研究區域經濟差異變動狀況時，由于選取的對象、時段、指標和方法不同，得出的結論也有所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尚存在差異究竟是變大或縮小之爭。目前的研究對現狀和原因的分析較多，而在對策建議方面還有待加強，尤其是要增強理論對于解決實際經濟問題的可操作性。（2）雖然國內在理論上已經關注了區域的差異性和公共服務、資源環境的重要性，但在實際發展中，與西方發達國家比較重視地區間公共服務水平的協調發展不同，我國強調的往往還是經濟層面的協調，這并不符合區域協調發展的內涵要求和政策初衷。由于自然條件的制約和長期存在市場、行政和區域分割的發展格局，要綜合協調經濟增長、環境保護、社會進步等各方面目標，增強區域經濟發展后勁，還需要對除經濟發展之外的其他因素給予更多的關注。（3）作為區域發展的關鍵，產業發展的好壞要看區域的比較優勢是否得到了充分發揮以及區域資源配置是否更加合理、配置效率是否更高。而要進一步提高區域產業研究的科學性和可操作性，除了立足于本地區實際，考慮產業發展是否與現行法規、政策和規劃相銜接，還要以動態的、發展的、開放的理念系統思考區域產業發展的定位、模式、危機、政策等。（4）區域創新體系以科技創新為主的研究較多，但對其的研究不應僅限于此，知識創新、中介服務、宏觀管理等都是不容忽視的構成要素，尤其是受新產業區理論的影響，對企業家精神、制度和社會結構、地方文化、地域根植性等的關注與日俱增，今后應該加強這些方面的研究。

（二）區域經濟的熱點問題研究

1.城鄉統籌發展。我國工業化、城鎮化的加速發展，在一定程度上是以犧牲農民利益和農業農村發展為代價的。統籌城鄉發展的戰略思想的提出，就是要糾正長期以來重城市、輕農村、“城鄉分治”的觀念和做法，其實質是要消除城鄉二元結構，解決“三農”問題，縮小城鄉差距，實現以城帶鄉、以工促農、城鄉互動、協調發展。關于造成城鄉差距的原因，學者們多從二元結構、政府行為、制度政策、分配關系及地位失衡等方面來分析；關于影響城鄉統籌發展的因素，主要包括城鄉收入來源、資源配置情況、勞動生產率及相關制度因素等。在定量分析方面，一是使用城鄉居民的收入比、生活水平比與消費水平比來反映統籌城鄉發展狀況，二是運用回歸分析、灰色關聯法等探尋城鄉統籌發展的主要影響因素，而且多是以某個省或者省內的幾個市、縣為對象，從東中西部分別選取樣本進行比較以揭示不同地區城鄉統籌水平差異的研究近幾年才有所增加。盡管學者們采用的指標、使用的方法、分析的視角各不相同，但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我國城鄉差距現象和城鄉關系現狀。近兩年，在統籌城鄉發展的對策上，主要觀點有：（1）城鄉統籌難點、焦點、分歧點都在土地上，要解決好農民土地權益保護問題（韓俊，2010）；（2）促進城鎮化和新農村建設協調發展是目前我國城鄉統籌的具體實現形式（曾福生等，2010）；（3）積極推進農村改革與城市改革實現由脫節走向互動，是統籌城鄉發展、推進城鄉一體化的先決條件和必要前提（吳海峰、陳明星，2011）；（4）以“村—鎮—縣—市”為基本順序，依次構建主體功能導向下的城鄉統籌地域綜合體（馬隨隨、朱傳耿等，2011）；（5）以新型城鎮化引領“三化”協調發展是構建新型工農和城鄉關系、實現區域科學發展的創新性嘗試（喻新安等，2012）。

2.主體功能區。從“十一五”規劃提出“推進形成主體功能區”到《全國主體功能區規劃》正式出臺，我國主體功能區建設進入逐步細化、實踐操作階段。總體而言，學術界對主體功能區的作用給予了肯定，認為主體功能區是區域經濟發展的全新探索（孫珊珊、朱傳耿，2006），是構筑有序區域發展格局的重要依據（樊杰，2007），是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的重大舉措（曾培炎，2008）；但也有學者提出質疑，認為單純依靠主體功能區建設并不能較好地解決區域協調發展尤其是地區差距擴大的問題，在某種程度上反而還會進一步加劇空間不均衡（魏后凱，2007），其最大的局限性就是它不同于綜合經濟區便于開展區域平等競爭與合作（張可云，2007）。關于主體功能區的劃分和評價，大部分學者從資源環境承載能力、現有開發密度和發展潛力三個角度來進行劃分，但是由于涉及的因素和變量較多，在具體指標的選取上尚存在爭議；在評價方法上，大多數研究者采用的是功能系數、聚類分析等綜合評價法，陳云琳（2006）、曹有揮（2007）、石剛（2010）等則將GIS技術引入了主體功能區劃研究，但不夠深入。目前，主體功能區的實施和管理尚存在一些沒有或很難解決的問題，包括行政區利益的沖突、與其他空間規劃銜接困難（方忠權，2008）、財政體制跟進不到位以及存在地方綁架中央導致主體功能區被利用、被沖擊、被肢解、被邊緣化的潛在危險（吳殿廷等，2011）等。建議在主體功能區建設過程中，明確各級政府事權劃分，設立主體功能區劃監管機構（陳秀山等，2006）；改革區域發展的宏觀調控模式，由“分塊”調控逐步轉向“分類”調控（覃成林等，2009）；在限制開發和禁止開發區域，加大轉移支付、生態補償、稅收和信貸優惠、對口支援等各領域的扶持和傾斜力度（高國力，2011）。

3.城市群發展。城市群是區域城市化和城市區域化的必然結果，其本質是區域一體化過程在城市空間形態的表現（趙勇、白永秀，2008）。作為推動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和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內在因素，城市群的發展越來越受重視。我國“十一五”規劃明確提出“把城市群作為推進城鎮化的主體形態”，“十二五”規劃也強調要“科學規劃城市群內各城市功能定位和產業布局”。國內對城市群發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1）動力機制。城市群形成發育的主要驅動力包括區域網絡化、企業區位選擇、政府宏觀調控、經濟全球化、新型工業化、交通快速化、信息網絡化、產業集群化、基礎設施一體化等。（2）存在問題。方創琳（2011）將城市群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總結為“四低”、“四爭”、“四過”和“五缺失”。此外，城市群的提出往往是出于人為因素，雖也注重城市與區域的互動，但尚未形成高城鄉關聯、高城市—區域互動的聯動區（丁志偉、王發曾，2012）。（3）實證分析。主要包括城市群綜合競爭力評價（朱英明、張雷，2008）、城市群發展階段的劃分評判（劉榮增，2008；陳群元等，2009）、城市群緊湊度的綜合測度（方創琳等，2008）、城市群功能分工的測度分析（趙勇、白永秀，2012）等。（4）大城市群發展。目前各地城市群呈迅速發展態勢，尤其是大城市群對區域經濟具有引領作用，正在成為城市化空間組織的主要形態、構成國家經濟發展的重心（寧越敏，2011），顧朝林（2011）建議要注重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巨型城市群的發展問題，魏后凱、成艾華（2012）則提出要以武漢城市圈、長株潭城市群、環鄱陽湖城市群為主體，推進長江中游城市群建設，打造中國經濟發展第四極。事實上，無論未來城市群規模大小如何演變，城市群內的城市之間以及地理位置相近的城市群之間的聯動發展趨勢都將越來越明顯。

4.重點地區戰略。除了長三角、珠三角、環渤海、中部地區、西部地區、東北地區等依然備受重視之外，近幾年，隨著一批經濟區和綜合配套改革實驗區上升為國家戰略，國內對海西經濟區、浦東新區、濱海新區、成渝經濟區、皖江城市帶、中原經濟區等一些新興重點區域的研究也急速升溫。針對不同的地區，關注的問題有所不同。長三角、珠三角是我國改革開放的先行地區，也是經濟發展最活躍、最快的地區，當前其經濟發展面臨的主要任務是轉型升級問題，從2012年文獻搜索情況來看，以長三角、珠三角為樣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產業轉型升級、產業轉移、FDI及對外貿易等方面；中部崛起、西部大開發依然是研究的熱門領域，相比而言，對中部地區的研究主要體現在承接產業轉移、城鄉統籌、新型工業化與城鎮化協調發展等方面，對西部地區的研究除了承接產業轉移和新型工業化之外，還側重于生態環境保護、特色產業培育和貧困地區發展；對東北地區的研究主要表現在老工業基地振興、產業結構調整、經濟發展方式轉變、資源環境承載能力等方面；對經濟區和綜合配套改革實驗區的研究重點聚焦于功能定位、戰略選擇、發展路徑、協調發展、制度改革、政策探索、經驗借鑒等方面。

在熱點問題研究方面，值得注意的是：（1）由于城鄉統籌涉及經濟、社會、文化、生態、公共服務、基礎設施等方方面面，決定了研究的復雜性和操作的困難性，而一些資料的缺失和數據的不完整，也使得對城鄉統籌的研究容易停留在泛泛分析上，難以深入透徹的剖析。目前許多發達國家已實現了城鄉的高度一體化，加強對這些國家在統籌城鄉發展過程中成功實踐的歸納總結，可以為我國的探索提供寶貴經驗和有益啟發。（2）作為我國區域管理政策的一大創新，當前學界對主體功能區的研究熱情未減，但有較大價值的重要研究成果還不多，無論是區劃理論方面，還是方法和政策研究上都相對滯后，這將直接影響到主體功能區戰略的實施。（3）對城市群的研究還是以定性分析為主，在數理分析上有所欠缺；而對城市群規模的研究雖然加入了定量分析，但應用性不強。（4）經濟區和綜合配套改革實驗區使我國區域經濟的格局發生了變化和調整，具有明顯的改革取向，今后除了要探索這些地區自身的發展之外，其拉動其他地區發展的效果和方式也應是研究的重要方面，從而為政府制定區域經濟發展政策提供更為可靠的樣本參考和理論依據。

三、未來我國區域經濟研究的趨勢

區域經濟的蓬勃發展，促進了區域經濟研究的不斷進步和逐漸完善。結合區域經濟研究現狀和區域經濟實踐需要，今后我國區域經濟研究將在以下方面呈現新特點、取得新進展、實現新突破：

1.區域綜合性研究將進一步增強。我國處于經濟轉型、制度轉軌期，區域經濟問題日益復雜化、多樣化，人口增長與流動、資源合理利用、海洋開發、文化觀念、區際利益協調、區域投融資、區域規劃及管理等都將成為區域經濟研究的重要問題，這在客觀上要求進一步增強區域經濟研究內容的綜合性，從多維度、多視角、多學科來透視區域經濟發展問題，并給予其更合理、更全面的闡釋。區域經濟研究的綜合性表現為，除了運用經濟學、地理學、管理學、發展經濟學、產業經濟學、生態經濟學等學科的相關理論之外，還將綜合借鑒財政學、金融學、社會學、法學、人力資本學、地理信息系統等理論和方法來解釋、解決相關的區域經濟問題。

2.中國特色區域理論將逐漸完善。區域經濟問題的分析和解決需要以理論為依據和指導。我國對許多區域發展問題的研究還沒有上升到理論高度，大多以實證研究為主或移植、借用西方國家區域經濟演變過程中形成的思想和理論。鑒于我國所處的發展階段、外部環境及制度文化、發展任務的差異，如果僅拘泥于對國外現有理論體系的引進、消化和吸收，沒有研究范疇、觀點方法、政策主張等方面的獨立話語體系，很難解釋清楚中國復雜的區域經濟實踐和問題。因此，在將西方區域經濟理論“本土化”的基礎上，建立起一套符合我國國情、具有中國特色的區域經濟理論體系，是區域經濟學界的重要任務，甚至還需要幾代人的不斷努力，因為理論上的重大創新在短期內很難實現，需要經過長時期的積累、總結和驗證。

3.區域分析方法將呈現多樣化。在一般定性分析和傳統統計分析的基礎上，將一些新的研究方法引入到區域經濟研究，可以使區域經濟過程和區域經濟現象的研究更為客觀、嚴謹和深入。只是學界對一些分析工具的運用尚處于摸索階段，并未充分利用和挖掘其強大的空間分析、模型推導和解釋能力。從研究趨勢看，今后區域分析方法的利用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運用空間均衡分析、投入產出分析、比較靜態分析等計量經濟分析法，探尋區域經濟變量間的依存關系及影響因素，并對未來發展進行預測；運用回歸分析、趨勢分析、主成分分析等數理統計方法，有效搜集、整理和分析受隨機因素影響的數據，并對所考慮的問題作出推斷或預測；運用GIS和遙感技術等地理信息系統，高效完成區域規劃與管理、土地利用、公共設施配置、環境影響評價等工作。當然，分析工具不在于數量多和是否高級，而在于能否管用。只有采取科學合理的方法，才能揭示區域經濟發展的客觀規律，才能科學地制定區域經濟發展戰略，才能有效地指導區域經濟的發展（白永秀、任保平，2004）。

4.“特殊區域”成為關注熱點。特殊區域基本上都是問題區域，如省際邊界地區、集中連片特困地區、革命老區等。但是因為地理、歷史、經濟等各方面原因，特殊區域的問題往往比一般的問題區域更容易被人忽視。如省際邊界區在計劃經濟時期是政府投資的邊緣區，在市場經濟時期又是外商投資的邊緣區，幾乎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連片特困區則基本上都集中在中西部山區，生產生活條件惡劣、自然災害頻發、生產效益低下，將是新時期扶貧開發的主戰場。十八大報告提出要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而貧困地區脫貧致富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最大的難點。因此，在未來區域經濟研究中，這些特殊問題區域的發展包括如何提升發展能力、改善生態環境、縮小發展差距等，將成為區域經濟研究新的關注點。

5.區域政策評估是新的方向。探尋區域經濟內在的運行規律、分析區域經濟存在問題及其原因，都是為了提供合理、可行、有效的政策建議。當前我國區域政策建議缺少理論依據，帶有很強的主觀性，未能體現區域特色和區域差異，而且當區域政策是政府提供的發展援助時，實踐中很容易出現只重結果而忽視政策成本的傾向（朱傳耿，2012），甚至有時候政府動作不少、力度不小，卻成效不好、事與愿違。為了在指導區域經濟發展時能有的放矢，需要權衡政策的成本和收益，對不同區域經濟發展政策所帶來的不同的效果進行研究。因此，探索合適的研究方法對政策成本和政策收益進行識別和評估，加強政策實施的效果，是區域經濟未來研究的一個重要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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