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語言的本體研究及其反思①

劉 蘋,李 松

(1.中南民族大學 外語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2.武漢大學 文藝生產與消費調查評估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2)

前言

“文革”語言是指文化大革命期間中國社會生活中流行的特色鮮明的語言,以及相關的語言活動與語言現象。“文革”語言具有如下四個方面的特點:其一,十分鮮明的政治屬性,例如“千萬不要忘記階級斗爭”這一說法體現了對于階級斗爭的警惕與焦慮,階級斗爭是“文革”語言的元意識內涵。其二,你死我活的敵情觀念,例如“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斗私批修“等體現的戰爭思維。其三,簡短凝練的標語口號式的語言形式,例如”抓革命,促生產”、“摻沙子”、“揭蓋子”、“打著紅旗反紅旗”等簡短有力、形象生動的語言修辭。其四:階級性質對比鮮明的情感好惡,例如“殘渣余孽” 、“牛鬼蛇神”、“閻王殿” 、“兩面派”、“黑五類” 、“一小撮”、“大毒草”等體現的二元對立的階級立場。概觀“文革”結束以來海內外的“文革”語言研究現狀,“文革”語言的本體研究主要包括語音、詞匯、語法、風格四個方面。本文試圖對上述內容進行細致梳理和分析,進而反思現有成果的思路和方法。

一、“文革”語言的語音研究

“文革”語言大都具有節奏性強、用韻多等特點,當前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樣板戲”語音特點的分析,對其他如革命歌曲、大字報、政治口號、詩歌的語音特點分析很少。而對“樣板戲”的音韻特征研究最充分的是祝克懿。祝克懿認為“樣板戲”曲詞的賓白多注重喧響昂揚之音,使得語音產生了一種飛揚不還的傾向性。“飛揚不還”的說法來自劉勰《文心雕龍》中的音律理論,她古為今用,作為評價“樣板戲”音韻的標準,有返本開新之意。“樣板戲”曲詞基本上遵循了傳統音韻的用韻規則,符合普通話的音韻系統,不用古音、方音作韻腳。祝克懿統計了十部“樣板戲”的用韻情況,從中發現“樣板戲”為了烘托革命主題,表現雄渾豪放的風格特征,用了過大的比例集中于“洪、響、和”的“言前轍”和“江陽轍”。這導致“樣板戲”劇作的音響單一貧乏,總是呈一種走高的趨勢,缺乏一些戲曲必有的、豐富的審美品性。通過對“樣板戲”的音韻特征的分析,祝克懿總結出它之所以被不斷垢病的原因,即張揚、乏味、呆滯,而缺乏藝術魅力。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是:“為了使韻扣合表現革命理想主義、英雄主義的主題,‘樣板戲’用韻超出了人們心中的傳統戲曲用韻常規,過度強化了鏗鏘有力、雄渾豪放之聲,忽略了音律的和諧多樣美,以至于與當今一大批觀眾審美觀念錯位。”[1]祝克懿的“樣板戲”語音批評沒有停留于個人情感判斷,而是結合音韻規律進行了科學統計和分析,具有很強的說服力。

二、“文革”語言的詞匯研究

發掘“文革”語言在詞匯的特色、構成和發展方面的特點,這對了解和認識“文革”的政治內涵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一)特色詞語

第一,特色詞語的性質和特點。“文革”特色詞語是指當時人們根據表情達意的需要創造出來的具有鮮明時代色彩與意蘊內涵的詞語。祝克懿認為,“‘樣板戲’話語中動詞運用有強烈的動作性,它們以一定比例的‘尖新’之語,成就了語言中的戲劇性。而形容詞的運用不盡如人意的,許多應該由形容詞來抒情擬態的地方已經被空話、大話、套話占據,因此大大減損了‘樣板戲’創作的光輝”。[2]針對“文革”時期出現了很多別具特色的詞語,劉根法從翻譯的角度出發把它們粗略分為縮略式、口號式、概括式、俗語式和格言式五種,分別敘述了它們的翻譯方法。他認為,從內涵角度來看,“文革”時期的“革命”詞語、詈詞及極端詞語等不同于其它時期[3]具體說來,“革命”詞語泛指“文革”期間使用的表示與“革命”思想、意識和運動等相關的人、事物、動作行為以及性質狀態等的詞語。[4]按其構成和來源,刁晏斌把它們分為“基本”的“革命”詞語、“擴大”的“革命”詞語、某一義項上的“革命”詞語三類,分別從詞匯意義、語法意義和色彩意義等不同的角度進行了討論。[4]

第二,詈詞和極端詞語的研究。由于“文革”時期的特定政治文化特點,這一時期的詈詞和極端詞語運用非常多,相應的這方面的研究也比較多。刁晏斌和尹立楠認為詈詞的大量使用是“文革”語言非常突出的一個特點,但并不是所有的傳統詈詞在“文革”期間都得到了“重用”,對此,他們對傳統詈詞在當時使用的消長與頻率進行了統計分析,發現并非所有的傳統詈詞在“文革”期間都擴大了使用范圍或提高了使用頻率,也有為數不少的一些傳統詈詞使用范圍縮小、頻率降低,有的甚至在一定的范圍內已經或趨于退隱。擴大使用的詈詞都與“政治思想”或“階級立場”等密切相關,即可以直接用于指稱政治上的批判或批評對象,且與“文革”的表達習慣高度吻合。[5]對于“極端詞語”,張誼生進行了定性研究。他認為:“所謂‘極端詞語’,就是表示‘極’、‘最’意思的詞語,它們表示的是程度范疇中的最高級或極高級。相對程度副詞(即有明顯的比較對象者)中表示最高級意思的有‘最、頂、最為、絕頂、無比’等,絕對程度副詞(即無明顯的比較對象者)中表示極高級的有‘極、透、極端、極其、透頂’等。”[6]他的理論建構對于后來者的研究的合法性奠定了基礎。刁晏斌則討論了當代漢語中的“極端詞語”使用情況,把它們分為描述性、指稱性和二者兼而有之等三種類型分別進行考察,分析了這類詞語流行的原因,并與“文革”期間同類詞語的使用情況進行了對比。[7]他具體地指出,“文革”時期,各類“極端詞語”的使用幾乎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尤其是“最”和“大”[8]。“文革”語言的極端詞語主要表現為形容詞(表示性質與狀貌)和副詞(表示程度、時間、范圍、情態、語氣、重復等含義)的使用,它們被廣泛地用于修飾名詞和動詞,而且經常和”堅決” 、”徹底” 、”英明” 、”偉大” 、“最”等形容詞和副詞連用,表達無以復加的堅定、決絕的語氣和感情。極端詞語使用最廣泛的領域是標語、口號、大字報、歌曲等流行范圍最廣的語體之中。極端語言的思維方式的典型特征是二元對立的斗爭思維,黑白分明,非此即彼,情感激進,偏于主觀的是非判斷。在這種絕對化的語言背后卻掩蓋著邏輯上的錯誤,否定了事物統一性的一面。

(二)詞匯的發展變化

第一,詞匯的增多和減少。“文革”時期產生的新詞語為數眾多,刁晏斌對這些新詞語進行了概要性的介紹,在此基礎上,他重點從音節形式和構成情況這兩個方面進行了分析。這一時期新詞語的音節形式比其他階段的新詞語長,而在構詞上,則有高頻使用的構詞成分多、“數字構詞”多、“軍事構詞”多等特點。這一時期產生了大量政治性新詞語,經濟、社會類的新詞語數量極少。[9]隨著“文革”的結束,大量的“文革”詞語也退出了歷史舞臺。王翠麗分析了這些詞語隱退的幾個原因:政治宣傳語不具備生動性和俚俗性;新詞語所指稱的事物隱退了,新詞語也隨之隱退;社會發展引起社會心理和價值觀念的變化,也導致一部分詞語的潛藏和隱退。她認為,“文革”詞語的隱退啟示我們,應該盡量淡化社會環境對語言的影響,同時增補漢語詞匯要慎重。[10]由于使用效用、語境與需求的變化,從詞頻角度來看,“文革”詞語的確有大面積的隱退現象,但是“文革”語言表達修辭與思維方式則成為隱形狀態,不是短時間之內就會絕跡。“文革”期間增加的詞語中,外來詞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外來詞語是觀察語言和社會以及二者互動關系的一個好窗口。刁晏斌通過對“文革”時期外來詞語的使用情況及其原因等進行分類描寫、分析和解釋。[11]他從一個側面透視了“文革”語言以及“文革”本身的多種內涵。

第二,詞匯的變異。首先,詞匯的變異體現在詞語意義的變化。李春雁以《戰地新歌》的歌詞為例,討論了“文革”時期的語言變異現象,主要是詞匯變異現象,即大量的“革命”詞語產生,充滿濃重的政治色彩;軍事詞語泛化傾向明顯,適用范圍較大,使用頻率較高;“紅色”詞語盛極一時,表現出狂熱的領袖崇拜;“語言暴力”極壞地污染了社會語言風氣。[12]其次,詞匯的變異體現在詞語感情色彩的變化。例如關于褒義詞和貶義詞的分化,刁晏斌注意到“文革”時期傳統的褒義詞語產生了相當明顯的分化,并向正、負兩個方向發展。前者是指正常的使用,也包括某些詞語使用范圍的擴大和使用頻率的提高;后者正好相反,主要表現為使用范圍的縮小和頻率的降低,另外還有相當一部分詞語由褒趨貶。[13]他具體分析了“文革”時期傳統貶義詞語的使用所呈現出的明顯的兩極分化,即一部分超范圍地過量使用,而另一部分卻基本相反,使用范圍明顯縮小,頻率有所下降。造成上述分化的原因是詞語本身所表示的意義,而根本的取舍標準卻是當時的社會表達取向和實際“斗爭”的需要。[14]他由這一現象入手進一步分析了這一時期人們普遍的社會文化以及語言心理,同時也分析了這場浩劫及其對語言和語言應用的影響。再次,詞匯變異體現在詞語使用的泛化。周毅從“文革”稱謂詞的軍事泛化入手,分析其形成原因是,政治上“以階級斗爭為綱”極左思想和“處處是戰場”、“時時要斗爭”的行事方式。[15]刁晏斌認為,“文革”期間軍事詞語用于軍事以外的領域的現象非常普遍,構成了“文革”語言的重要特點之一。他把這種現象分為已有軍事詞語和新造“準”軍事詞語兩種類型進行討論,并探討了造成這一現象的主要原因。[16]

三、“文革”語言的語法研究

(一)“文革”語言的整體語法特征

語法研究是指對于語言結構規律本身,即語法事實的探討,其對象包括詞的構成、變化和分類規律,短語和句子等語法單位的構成和變化規則。研究“文革”語言客觀存在的語法事實、語法規律,可以發現其中深層的文化內涵。

祝克懿認為“樣板戲”句型句式的運用特點是板正不奇。不管是運用得規范不規范、得體不得體,只要傳統戲曲里有的,“樣板戲”都有了。它循句法之規,遵戲曲常用句子之矩,沒有表達的亮點特色。[2]

刁晏斌認為“文革語法”有兩大特點,一是總體上的“干癟”,一是局部性的“臃腫”。所謂總體上“干癟”,是指從總體上來看,“文革”語言在語法方面的表現比較單調、統一,與已有語法規范的“吻合度”比較高。所謂的“臃腫”,是指某些新的形式或用法或者是某些已有的形式或用法的新發展,十分常用甚至非常流行,它們具有四個特點:與此前的時期相比,有一些形式或用法從無到有;與此后的時期相比,有一些形式或用法從有到無;在前兩點的基礎上,有較高的使用頻率;幾乎所有的相關用例都有較強烈的褒、貶感情色彩[17]。孫德喜聚焦于“文革”文學作品的語法現象,他認為,“文革”文學作品嚴格遵守語法規范,用詞造句總是規規矩矩,非常符合現代漢語的語法規則,哪怕是詩歌也不例外[18]。總之,他認為“文革”語言是一種高度理性化的獨語。

(二)具體的語法現象的研究

在“文革”時期,主流意識形態話語認為“兩個階級”“兩條路線”營壘分明,斗爭激烈,因此各種媒體中的貶斥性表達隨處可見,貶義形式為數眾多,出現了一些新的語法現象。刁晏斌總結了三個方面的特點:“專名+們”數量大增,使用頻率提高;出現了一種新的表達形式“比N還N”;多重狀語和多重定語畸形發展,形成了“臃腫”的局面,數量及復雜程度超過以往[19]。他分析了能愿動詞的使用情況,分別討論了愿望動詞和許可動詞的使用及發展情況,并初步分析說明了其促成因素[20]。他以名詞的幾種特殊用法為切入點,對“文革”語言的語法特點進行考察和說明,主要考察了名詞的陳述性用法以及名詞做狀語的情況[21]。這些具體的語法現象的個案考察深化了“文革”語言的研究。

四、“文革”語言的風格研究

除了祝克懿的《語言學視野中的“樣板戲”》一書從風格學視角對“文革”文學語言個案的典型分析,還值得一提的是哈佛大學政治系教授裴宜理(Elizabeth J.Perry)與李遜合作的《革命的粗野:對文革語言的思考》一文,這是一篇全面研究“文革”語言風格特點的重頭文章。該文認為“文革”語言具有如下四個特征。第一,粗野風格,典型體現是粗野的紅衛兵罵話。而這種粗野的語言風格的突變標志首推1966年夏北京紅衛兵貼出的《論無產階級革命造反精神萬歲》。第二個特征是夸張激烈的修辭方式。這種語言上的敗壞也帶來了一整套咒罵對手的流行用語。這些文化大革命中的時髦用語的特點,一是老詞新用,二是夸張,三是感情色彩強烈。如“牛鬼蛇神”一詞源出佛教;還有“小爬蟲”、“妖風”、“黑手”、“炮制者”等丑化對手的詞匯,雖然也都是漢語原有詞匯,但不少詞匯在“文革”中的含義已遠遠超出了詞的本義。第三個特征是模仿與阿諛的文體。首先表現在對共產主義運動領袖權威人物文風、句式和論理方式的模仿。“文革”中引用領袖的語錄和詩詞蔚然成風。此外,當時官方報刊上的社論,也是傳單小報競相模仿的范本。不過這種模仿一般只是仿造其中的一些段落或者干脆照抄,而不是全文模仿或照抄。第四個特征是生造的工人語言。工人造反派的語言與其說是樸實,不如說是平庸。這些文章都十分注意使用“工人語言”,還生造出一些語言作為“勞動者的聲音”[22]。

英國利茲大學的華裔學者楊嵐(Yang Lan)的著作《文革小說》[23],是從語言學的詞匯風格角度研究“文革”代表性的著作。以大量的小說樣本為對象,他通過統計和比較的方法分析出了十二種風格類型,分別是:粗俗詞匯、意識形態詞語與詞匯、成語、諺語、歇后語、古典詩詞、書面語、口語、方言、隱喻意義上的軍事用語、隱喻意義上的氣象詞語以及膨脹詞語。他考察了上述不同風格類型的密度分布,涉及到敘述者、形形色色的人物,小說的總體語言風格,小說總體語言風格與作者個人語言風格的關系,以及“文革”前后小說語言風格的異同。上述對“文革”語言風格特征的分析也可以從他的《中國文革小說的語言:一種反粗俗的風格》、[24]《文革小說的語言:反方言的風格》[25]、《文革小說語言的意識形態風格》[26]、《文革小說語言的軍事風格》[27]等論文中見到。楊嵐將統計學這種定量的科學方法應用于文學語言的定性研究,對“文革”語言的風格特點進行了較有說服力的解釋。

五、“文革”語言本體研究的反思

綜觀當前的“文革”語言研究,研究者以不同的視角對“文革”語言的不同方面進行了探討,取得了一定成績,但是也有值得反思并且需要改進的地方。

筆者認為可以發現如下三個方面的問題。第一,從國內外“文革”語言研究成果的比較來看,雖然說“文革”研究在國外漢學界是一門顯學,但是“文革”語言研究的成果還相對比較少。雖然國內的“文革”語言研究成果不少,但是學術界的承認度不高。由于“文革”問題的政治敏感性,很多研究成果是學位論文,而發表在正式刊物上的相關文章層次都不是很高。第二,從研究成果的宏觀視野來看,現有成果不夠系統深入,大多研究成果是粗線條的,很多研究只講“文革”語言的總體特征,且同時涉及很多面,每一個面都是泛泛而談。像少數的研究者,例如刁晏斌、祝克懿、金立鑫、陳松岑等從各自的角度比較深入地重點研究“文革”語言的某一方面的,還不多見。第三,從研究內容和研究方法來看,目前的研究成果的內容廣泛,角度眾多,但側重點主要是語言風格以及整體的語言特點,對語法、語義等方面的特征的研究較少。

祝克懿的《“文革”元旦社論話語的邏輯語義分析》一文從語義角度分析“文革”語言。該文運用可能世界語義學的理論審視了“文革”元旦社論話語[28]。我們認為,還有一些“文革”話語的類型也是值得關注的。主要有如下九個方面:語錄式話語:以毛澤東為代表的執政黨的話語;代言式話語:英雄模范們或“文革”運動領導們的話語;歌頌式話語:歌頌毛主席、黨、無產階級及其革命的話語;懺悔式話語:革命教育磨練后成長的革命新人的話語發表在報紙雜志上的話語;傾訴式話語:工農大眾中的積極份子發表在報紙雜志上的話語;口號式話語:是工農大眾中的積極分子所說的話語,以及文本中表決心時說的話語;對舉式話語:是破壞革命的反面人物所說的話語,在樣板戲中被當作斗爭的對象;批斗式話語:對革命的敵人的批斗話語;誓言式話語:表革命決心表忠心的話語。

結語

語言是社會、文化的反映,三者相互依存,相互影響。社會語言學關注語言的根本目的、使用者的心理、言說者所處的社會歷史環境。正因為“文革”語言研究具有不可忽視的語言學、思想史意義,而目前的研究又仍然存在亟待解決的問題。表現在如下三個方面:第一,研究“文革”語言的淵源、類型、特征以及與不同語言使用要素的共變關系,了解語言背后的精神結構與思想模式。第二,研究者應具備跨學科的知識視野。由于“文革”語言的特殊性主要是因為政治因素的影響,要挖掘出這語言與政治兩者之間的直接聯系既需要具有語言學的知識,又需要對當時的政治形勢和歷史有充分的了解。第三,進一步搜集、整理真實可靠的語料庫,從“文革”語言本身出發,著重細致分析研究語言事實,對文本進行細讀,概括其特征,而不是預設一個理論框架,對鮮活的語言現象生吞活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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