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塞特高等教育思想對我國大學改革的啟示

黃曉穎

（大連理工大學 高等教育研究中心，遼寧 大連 116024）

1929年，隨著德里維拉將軍的下臺，君主制在西班牙消失，導致了第二共和國的產生，當時西班牙政府急需面對政治、社會和文化落后的問題。加塞特在《大學的使命》中一再提到，西班牙的政府和學校需要改革，改革迫在眉睫。但是當時的西班牙對任何改革，包括對政府和大學的改革，都采取了一種普遍保守固執(zhí)的反對態(tài)度，而且這種態(tài)度在當時占據著主導地位。贊成改革和倡議改革的人反而被稱為“大學的敵人”。［1］關于大學應該如何改革，加塞特由對大學存在問題的分析入手，對大學重新定義，并且明確地指出了大學應有的功能等。加塞特的分析十分具有遠見，即使對今天的中國大學依然有很大的參考和啟示。

一、對學風問題的認識和改革

加塞特指出，追究一下導致所有其他問題出現(xiàn)的最根本的原因，你就會碰到一個事實，這用一個詞可以說明：懶散草率。［2］這種風氣易于傳播并且很快地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這對學校是十分不利的。針對這個問題，加塞特引用了一個十分熟悉的體育運動詞匯——“良好的競技狀態(tài)”來解決這個問題。［3］并且他還強調這種競技狀態(tài)的保持不僅僅是個人，更應該拓展到整個集體。一個具有良好競技狀態(tài)的個人，生活在一個懶散的集體中，那么良好的狀態(tài)也很容易消失；反之，一個懶散草率的個體，存在于一個具有良好競技狀態(tài)的集體中，那么個體很有可能被集體影響，改掉懶散的毛病。

將思緒拉回我國現(xiàn)在的高等教育中，國家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建設高水平的大學，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放眼世界，我們和世界一流水平大學的差距依舊很大，學術造假事件更是頻頻發(fā)生，一些不正之風污染了嚴謹的學術界，并且給社會帶來了極壞的輿論影響。究其根本就是急功近利。做學問本是一個需要長時間探索的過程，但是一些學生甚至是老師，面對名利的誘惑沒有守住自己的學術道德底線，并且僥幸獲得成功，才使得這種風氣愈發(fā)猖狂。但是這種風氣一旦養(yǎng)成，就很容易愈演愈烈，并且會對我國教育造成災難性的影響。我們過多地強調要加強個人道德思想建設，卻忽略了對集體，也就是學校、出版社、社會的監(jiān)督。我們不能否認個人存在僥幸和墮落的想法，但是個人所處的環(huán)境對個人影響也是很大的。在提高個人道德思想水平的同時，更應該緊抓大學的道德思想水平建設。針對這個現(xiàn)象，筆者認為應該從以下幾方面入手：

1.加強學術道德學習，完善相應法律措施。

道德建設和法律建設必須兩手一起抓，不能偏頗。擁有良好的學術道德是學術界所有個體的基本素質，避免學術不端行為的產生，必須從相關人員的道德認識上抓起，對這方面的學習也必須強化。需要注意的是，學習方式不能拘泥于形式，開座談會、上課培訓等只是學習形式的一部分，更應該注意的是運用科學手段分析學術不端案例發(fā)生的深層次原因。比如有學者就通過多元統(tǒng)計分析的手段對我國高校學術不端行為進行了科學分析。［4］當然，光是理論上的學習或者是精神上的建設是不夠的，完善的法律條例可以對學術道德學習起到補充作用，并且對敗壞學術道德的個人起到震懾作用。一直以來，我國在學術不端方面的法律都不是很完善，對相關人員進行處罰通常也只是行政上處罰，沒有刑事上的處罰。所以建立一個系統(tǒng)的遏制學術不端的法律機制是很有必要的，這樣才能在處理學術不端行為上的案例時有法律依據。而配套的法律機制必須有對不端行為量定方面的細則，對于這種行為各方面應該負擔的責任，等等。比如美國相關政策就有規(guī)定，國家衛(wèi)生研究院、國家科學基金會等資助機構對研究不端行為有最終決定權，但預防、制裁和調查學術不端行為的責任首先要由研究機構來承擔。［5］

2.建立一個學校—出版機構—教育部的三維監(jiān)督體系。

端正學術之風，必須以學校為基礎。學校應該為學生和老師的科研成果把好第一道關卡。我國高校專門的針對學術不端的審核仲裁機構很少，老師和學生的科研成果發(fā)表通常只是經過自己所在課題組的研讀，即使發(fā)現(xiàn)問題也會被忽略。而往往學校相關人員被發(fā)現(xiàn)有學術不端行為之后，學校又會極力推卸責任，這樣斷裂的反饋調節(jié)結構顯然是不行的。學校應該建立一個這樣的部門，專門負責對該校師生發(fā)表的成果進行初步審查，從源頭上杜絕學術不端行為的產生。其次，出版機構也應負起相應的責任。一些出版社為了收取版面費，而忽略論文質量的行為時有發(fā)生。我國論文引用率不高，與世界學術界認可度低和出版社極端不負責的態(tài)度也是有關的。出版社的功能不應該只是對論文里的錯別字和病句進行修改，更應該對其內容負責。當然，我們不能要求出版社對各個領域的知識都有深入了解，這是不切實際的。但是利用豐富的網絡數據庫和各種高科技查抄系統(tǒng)，相信只要認真比對，則一些基本的錯誤是能夠發(fā)現(xiàn)的。最后，教育部也應該有專門的部門負責學術不端這部分內容。編寫相應細則，對各種情況作出明文規(guī)定。同時要加強和學校及出版社的聯(lián)系，對他們的反饋及時作出反應。建立一個以大學為點，出版社為中介，教育部為圈的輻射網，通過這樣一個點面結合的方式，嚴厲打擊學術不端行為的產生。

二、突出大學的文化傳授功能

加塞特認為，大學的教育應該包括文化的傳授、專業(yè)的教學和科學研究與新科學家的培養(yǎng)。［6］但是現(xiàn)代大學已幾乎完全遺棄了文化的教學或傳播活動，因此在大學里再度建立文化教學、建立符合時代要求的核心思想體系是非常必要的。這是大學的基本功能，也必須是大學凌駕于其他一切之上的基本功能。［7］這番話在現(xiàn)在看來可能有點畫蛇添足，因為每個學校都在對自己的學校進行文化教育。但是在當時，德國的高等教育思想引領世界，所有高等學府爭相模仿德國洪堡大學的結構，迅速擴大大學的科研機構，強調大學的科研功能。但是這種東施效顰的模仿，不但對西班牙當時的大學沒有幫助，反而使得西班牙當時的整個辦學體制十分混亂。于是，加塞特提出辦學應該針對自身情況，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說的因地制宜辦教育，重拾大學的文化功能，從基礎抓起，只有建立好大學功能的基礎——文化的傳授，才能使得金字塔頂端的科研功能得到更好的發(fā)揮。加塞特的魄力和遠見，對文化傳授的重視在今天依然值得我們學習。

加塞特對文化的定義是每個時代固有的生命體系。［8］這個提法可能過于空泛，很難理解。筆者認為加塞特強調的文化更多強調的是對各學科元知識的理解，即對學科產生的根源的認識。結合當今我國高等教育需要，對加塞特的文化定義進行拓展和補充，筆者提出“三個文化”文化教育方案，希望能對相關方面有所啟發(fā)。

1.原文化教育——傳統(tǒng)文化。

對傳統(tǒng)文化的教育問題，相信很多專家學者都有自己的看法，這也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經常也有媒體報道，一些大學加入對著名經典著作的朗讀計劃，等等。這些新的嘗試值得被鼓勵，并且傳播。但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傳授和教學并沒有納入高等教育的教育大綱中，筆者認為這是非常可惜。中國博大精深的傳統(tǒng)文化雖然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更多的是古人智慧的結晶，包括名著、傳統(tǒng)七藝、中醫(yī)等都是一筆豐富的文化遺產。但是，隨著西方文化的大肆侵入，我們發(fā)現(xiàn)對傳統(tǒng)文化的認知越來越淺薄。這就造成了有時候外國人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反而更加了解的窘境。其實 “國學熱”的風潮更體現(xiàn)出新世紀學生對傳統(tǒng)文化的渴望愈發(fā)強烈。大學作為培養(yǎng)人才的高等教育學府更應該重視這方面的文化傳播。比如增強傳統(tǒng)文化和所學學科的關聯(lián)性，正確引導學生對傳統(tǒng)的認知和學習；加大傳統(tǒng)文化的普及力度，擴大影響力；制定獨立的教學大綱，讓傳統(tǒng)文化作為課程進入大學培養(yǎng)計劃中，等等。

2.獨文化教育——特色文化。

所謂特色文化，即學校針對自身情況辦出特色課程。每個學校的歷史不同，地理環(huán)境不同，招生層次不同，那么所具有的特色自然不同。對自身準確定位，避免千篇一律的大學出現(xiàn)是現(xiàn)代大學面臨的問題。每個大學都有自己的優(yōu)勢重點學科，如何將這些學科的一些基礎性東西普及到全校范圍，筆者認為是一個可行的特色方法。比如大連理工大學的重點學科之一水利工程專業(yè)，作為一個在海濱城市的理工類大學，這個專業(yè)對其他專業(yè)的學生也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學校可以面向全校學生開設水利方面的選修課程，比如簡單地介紹該專業(yè)的一些淺顯易懂并且實用性強的課程，或者安排參觀港口、海岸及近海工程的重點實驗室，這對擴大專業(yè)影響和提升學生畢業(yè)后的競爭能力都有很大的幫助。當然這種簡單的設想，需要學校和學科進行良好的溝通，但筆者相信一旦推出肯定就可以在全校甚至全國范圍引起關注。現(xiàn)在很多學校都推出了特色精品課程，可是連自己學校的學生都沒有聽過的狀況比比皆是。

3.泛文化教育——通識文化。

這里談到的文化教育其實就比較接近加塞特所提到的文化內容。比如物理學文化并不是要大家都會計算物理公式，稱為物理學家，而是一種對宇宙、對天體知識的理解，這種認識可以幫助我們正確認識世界。我國高校大多在招生的時候，學生就已經選擇好了專業(yè)。但是對這些專業(yè)的認識往往是不全面有偏頗的，這就很容易導致學習自己不喜歡專業(yè)的學生產生厭學的情緒。筆者認為，可以在大一的時候開設通識文化課，這樣的課必須基礎性和啟發(fā)性很強，那么不但有助于學生將來的選課，而且能夠提高學生應該具備的基本文化素質。加塞特給的大學文化學科的內容分別是，介紹世界自然體系的物理學；有機生命的基本主題的生物學；人類發(fā)展的歷史過程的歷史學；社會生活的結果和功能的社會學和一般概念的體系的哲學。［9］這個對于文化學科的分類對現(xiàn)在的文化學科是很有啟發(fā)的，我們可以根據現(xiàn)在學科發(fā)展的軌道，更詳細地制定出21世紀適應現(xiàn)代科學文化的通識課程。

三、正確認識大學的“附加”功能——科學研究

加塞特認為，大學不同于科學，但又離不開科學，大學具有科學的附加功能。［10］加塞特把科學研究作為大學應該具有的三大功能之一，足以體現(xiàn)加塞特對科學的重視。但是加塞特又提到科學是人類最崇高的追求之一，但它不是唯一。妄稱普通學生為科學家，這是一種荒謬的托詞和虛榮表現(xiàn)。［11］乍看之下，這兩種態(tài)度似乎前后矛盾，一方面強調科學研究的重要性，一方面又認為科學似乎不應該放入大學之中。這里不得不佩服加塞特對科學理解——附加功能。科學研究作為一種附加功能的出現(xiàn)，似乎可以更好地理解加塞特對科學研究的認識。科學研究必須存在于大學之中，但是并不是人人都進行科學研究的工作，老師和學生應該根據自身的情況有選擇地進行科研活動。

受國外高等教育思潮的影響，借鑒德國大學的科研功能和美國大學的服務功能，我國大學也越來越強調大學的科研和社會服務功能。這對促進國家經濟建設，提高國家知識創(chuàng)新和科研水平是有很大幫助的。但是我們要看到其中產生的一些問題。比如，教學和科研的時間分配問題。當老師逐漸將工作重心從教學轉向科研，問題也隨之而來。大學之所以為大學，首先它是一個學習的場所。大學由學生和學者組成，學者如果把時間都投入到科研而忽略了教學，那么學生學到的知識質量就不能保證。其次，由于評價機制過重強調科研成果，也導致不得不投入更多的時間在科學研究上，為自己將來的晉升或者項目申請做準備。其實這就是一個惡性循環(huán)，如果這種循環(huán)愈演愈烈，那么大學遲早會變成研究所。這對我國大學的發(fā)展是極其不利的。這些問題不僅僅反映了教學科研的關系問題，更對我國現(xiàn)有的評價體制提出了質疑。從現(xiàn)代大學成立以來，教學和科研的問題一直存在，為什么今天兩者之間的矛盾會日益凸顯，其實就是我們的評價體制出了問題。一個適宜科學的評價體制可以減緩期間的沖突，更能促進兩者的和諧發(fā)展。我國許多學者都在對這方面進行了積極探索，我們有理由相信，經過廣大教育工作者的努力，一定能找到突破的方法。但是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握好科研的“度”，處理好它在大學之中的功能和地位。

四、結語

關于加塞特德高等教育思想還有很多，例如加塞特認為高等教育應該大眾化，大學應該以學生為中心，大學和社會是緊密相連的，歷史是可以跳躍性前進的，等等。這些思想是加塞特根據西班牙的教育現(xiàn)狀所提出的，有一定的局限性和針對性，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思想對我國當今高等教育改革具有很大的參考價值。總結以上觀點可以得出，大學的功能主要包括以下兩個方面：

1.區(qū)域創(chuàng)新知識源和技術源的提供者。

現(xiàn)代大學和科研機構的基本職能包括進行科學研究和服務社會，在區(qū)域創(chuàng)新活動中這兩項職能決定了大學和科研院是提供知識和技術的主體功能。在知識創(chuàng)新方面，由于大學（科研機構）具備齊全的學科種類、扎實的理論基礎、嚴謹的科研作風和大量的科研人才，這些條件幫助大學（科研機構）在區(qū)域創(chuàng)新活動中能提供更符合區(qū)域發(fā)展和完整科學的知識創(chuàng)新體系。在技術創(chuàng)新方面，因為有系統(tǒng)的理論和知識創(chuàng)新體系作為基礎，結合社會和區(qū)域當前對技術的新需求，在具備先進科研設備和充足的科研經費的基礎上，大學（科研機構）在技術創(chuàng)新上具有巨大優(yōu)勢。同時，通過建立和企業(yè)之間的技術合作，獲取人才、信息、資金、技術等資源，進一步地提高技術創(chuàng)新的效率。

2.各類人才的培養(yǎng)者和輸送者。

大學（科研院所）是各類人才的聚集地，肩負培養(yǎng)和輸送人才的重任。人才是區(qū)域創(chuàng)新活動的行為主體，區(qū)域創(chuàng)新活動也需要中各類型、各層次的大量人才，區(qū)域內的大學（科研機構）則是培養(yǎng)這些人才的場所。科研型大學主要負責培養(yǎng)和提供具備豐富知識理論和科研技能的高層次科研人才，雖然在數量上可能不多，但是這些人才是區(qū)域創(chuàng)新活動的開拓者和引導者。應用型大學和技術學院主要負責培養(yǎng)和提供具備豐富技能和實踐能力的技術型人才，這些人才占創(chuàng)新活動的人才的比例很大，他們能將創(chuàng)新的知識和技術更好更快地和實際生產相結合，保證創(chuàng)新活動和勞動生產的順利進行。不管是科研型人才還是技術型人才都是區(qū)域創(chuàng)新活動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大學（科研院所）不僅培養(yǎng)了他們在科研和技術方面的技能，而且對于他們素質的提高和品格的塑造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只有對大學的功能有正確的認識，破立并舉，對加塞特的高等教育思想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中國高等教育的發(fā)展和未來才會更加光明。

［1］［2］［3］［6］［7］［8］［9］［10］［11］奧爾特加·加塞特.大學的使命［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35，40，41，61，58，82，73，98，76.

［4］常亞平，蔣音播，閻俊.基于組織因素的高校學術不端行為影響因素的敏感性分析［J］.管理學報，2009，6（2）：265-270.

［5］黃軍英.國外遏制學術不端行為的做法及對我國的啟示［J］.科學對社會的影響，2006（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