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會轉型視域下的“民生”價值意蘊

魏紅征

(東莞理工學院 政法學院，廣東 東莞 523808)

當前中國已處于經濟社會發展轉型的矛盾凸顯期，改善“民生”成為急需解決的問題，這對于促進社會公平與和諧，維護社會秩序與穩定都具有重大戰略意義。胡錦濤同志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社會管理及其創新專題研討班開班儀式上就指出“社會管理要搞好，必須加快推進以保障和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建設”［1］。當前各級政府也將改善“民生”作為工作重點，然而實踐中有關民生的內涵、改善“民生”的出發點和基本理念與路徑、應重點防范的問題還存在認識上的模糊不清，甚至本末倒置的問題。因此，筆者擬通過對“民生”的內涵進行回溯性梳理及其在中國社會轉型期應有之義的分析。

一、“民生”內涵的溯源

(一)“民生”的濫觴

“民生”最早載于《左傳·宣公十二年》:“民生在勤，勤則不匱?！痹谶@里，“民”指百姓，“生”指生活，即百姓的生活在于勤勞，勤勞就不會生活資料匱乏。就此而言，在社會個體層面，“民生”可以理解為民眾維持基本生存和生活的所需條件。改善“民生”主要在于民眾依靠自身的辛勤勞作，創造出更多的生活資料，進一步維持自己在社會中的生存與發展，達到“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道德經·第八十章》)的理想狀態。然而，這樣的“民生在勤”思想也僅適用于理想條件下小國寡民的自然經濟，故從社會個體層面而言，改善“民生”離不開民眾發揮自身的能動性創造更多的財富，即解決“民生”問題首先必須把蛋糕做大。但詭譎之處在于，中國歷朝歷代的百姓并不缺乏辛勤勞作，但多數時期依然無法改善自身的生存狀況。改革開放30多年以來，在緊抓“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政策指引下，中國經濟高速發展，中國民眾創造了巨大的社會財富，生活的諸多方面已得到了較大改善，但一些“民生”問題沒有得到根本解決［2］。由此可見，雖然“民生在勤”思想指出了改善“民生”必須建立在經濟基礎之上，但是未揭示改善“民生”與政治經濟體制、社會價值理念等諸多宏觀環境因素的聯系，這正是其弊端所在。

(二)儒家的“國計民生”思想

儒家從維護君王統治的“仁政”角度提出“國計民生”的思想，即“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尚書·五子之歌》)，“君以民存，亦以民亡”(《禮記·緇衣》)，“是故明君制民之產，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兇年免于死亡”(《孟子·梁惠王上》)。這種“國計民生”的“民本”思想成為與“君本”相對應的中國封建政治官方文化中的一種重要意識形態，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封建統治者意識到需要通過減輕賦稅徭役、明德慎罰、崇儉去奢的方式來維持統治的穩定與長久。因此，漢代“文景之治”、唐代“貞觀之治”或清代“康乾盛世”都采取休養生息、藏富于民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階級矛盾，促進了社會穩定，改善了民眾的生存狀況，從而形成了盛世局面。但“國計民生”思想并不是限制權力的“牢籠”，無法抑制統治者因驕奢淫逸、暴虐無道或橫征暴斂而戕害民生，而改朝換代又大都發端于這種民不聊生的狀況［3］?！皣嬅裆彼枷腙U明了“民生”問題對于國家政權興亡和社會安定的重要性，并且在此思想指導下形成了一些有利于“民生”改善的安邦治國之策。但這種名為“以民為本”，實為“以君為本”和“官本位”的“民生”思想始終是為統治者服務的，其維系和改善“民生”的機理、動機及方式無法適用現代中國社會［4］。

(三)孫中山的“民生主義”

近代以來有關“民生”思想的表述，當以孫中山在其“三民主義”中所提出的“民生主義”為代表?！懊裆褪侨嗣竦纳睢鐣纳?、國民的生計、群眾的生命便是”［5］，即要有使人民生存的基本保障，要有使人民生活改善的發展機會，要有使人民生命得到尊重的社會氛圍。孫中山認為，要實現“民生主義”可以通過“漲價歸公”的方式“平均地權”，以節制私人資本和發展國家資本的方式發展實業，并且主張“民生”問題必須與民族、民權同時解決。孫中山基于“三民主義”的“民生主義”體現了“以人為本”的思想及人文關懷的精神，也揭示了“民生”改善與政治、經濟、社會制度等諸多方面的關聯——民族獨立和“主權在民”是基本的前提，發展經濟是必需的基礎，同時輔以公平、合理的社會分配制度，才能保證人民基本生活福利的持續改善。然而“民生主義”無論從學理角度還是實踐而言都存在問題。孫中山的“漲價歸公”理念源于1879年美國經濟學John所出版的《進步與貧困》，但其“漲價歸公”理論在學理上存在明顯的不合理性。特別是在近現代社會工商業文明下，土地已不是決定社會財富分配多寡的支配性因素，社會財富分配由權力、資本、知識、技能和機制等多種要素共同決定。同時，國家資本壟斷的公共事業，如鐵路、電信、水利和電力，不會必然帶來費用的降低、效率及服務品質的提高，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派在理論上也對此提出了諸多駁斥［6］。中國近代社會發展進程也證明孫中山的“民生主義”在中國具體實踐中行不通，但其所倡導的“以人為本”和“主權在民”的“民生”思想對于中國當前社會“民生”改善仍具有重大意義。

二、轉型期改善“民生”的價值路徑分析

(一)“民富國強”的治國理念

1.“民富國強”的溯源

社會財富在國家與民眾之間的分配比例對于“民生”的影響非常大，必須正確對待“民富國強”與“國強民富”的關系?！懊窀粐鴱姟币辉~出自漢代趙曄的《吳越春秋·勾踐歸國外傳》:“越王內實府庫，墾其田疇，民富國強，眾安道泰。”社會財富如何在國與民之間分配，中國古代先賢也早有論斷，管仲曾言:“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故治國常富而亂國常貧。是以善為國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管子·治國》)?？鬃诱J為:“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論語·顏淵》)荀子則曰:“下貧則上貧，下富則上富?！薄吧舷戮愀弧保皣嬛畼O也”(《荀子·富國》)。朱熹的《論語集注》也主張:“民富，則君不至獨貧;民貧，則君不能貧?！泵兰A裔經濟學家黃仁宇考證，正是由于康乾時期清朝個人稅賦比英國個人稅賦的實際低很多才成就了康乾盛世［7］。這些說明中國歷史上本來就有輕徭薄賦、休養生息、藏富于民的優良傳統思想，不僅體現為儒家“政在使民富”(《說苑政理》)的思想以及“民富國強”的儒家財政思想，并且是諸多明君、賢臣和智者的治國共識。管仲還指出:“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管子·牧民》)?！墩撜Z·子路》亦記載:“子適衛，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由此可見，管仲和孔子還認為只有“民富”在先，而后才可能使民眾素質提升，達到社會文明進步的目的，所謂“民富”而“國強”。

2.“國強民富”的利弊

當然中外歷史也不乏“國強民富”的先例，春秋戰國時期，列國為稱雄爭霸紛紛尋求富國強兵之策，先秦法家代表商鞅主張獎勵耕戰，甚至提出“國強民弱”思想，即置民眾于貧窮饑寒之中，以期達到利用獎罰使民眾從令如流，以赴耕戰，使國富與民富、國強與民強完全對立了起來［8］。但是商鞅變法在客觀上還是促使了秦國民眾生活富足、國家強盛(《史記·商君列傳》)為秦統一中國奠定了基地。但這也促使自秦統一中國以后的許多統治者實行外儒內法，名為儒家的“輕徭薄賦”之言，實為法家的“富國弱民”之策，導致民生凋敝，成為引發改朝換代的導火索。特別是秦朝與隋朝雖然修建了萬里長城和大運河，對促進國家軍事防御、社會安寧和經濟發展具有重要作用，但是終因過度勞民傷財、民怨沸騰導致國家政權崩潰。

近代以來，清政府的腐敗無能導致國弱民窮并屢遭外辱，加之受日本明治維新思想的影響，洋務運動、維新變法、辛亥革命亦或新中國成立以來皆以強國為先，使中國傳統思想中的“民富國強”本末倒置為“國強民富”并被不斷強化。但長期強調“國強民富”非常有害，如前蘇聯為與美國爭霸展開軍事競賽，使國家財力過多地用于國防開支，加之未能對經濟和政治體制適時改革，致使體制僵化低效、腐敗嚴重泛濫和社會發展停滯。長期優先發展軍工產業和重工業，使農業、輕工業、食品工業和貿易服務業在國民經濟體系中受到忽視，最終導致日常生活物資和商品極度匱乏，進而引發“民生災難”成為前蘇聯解體的重要原因［9］。另外，一些歐洲國家的“國強民富”形式同樣存在問題，通過“高稅收”、“高福利”構建出的“福利性國家”，市場作用被國家干預或取代而弱化，導使資源配置低效、個人和國家競爭力減弱，同樣引發嚴重社會危機和民生問題，當前南歐諸國所發生的債務危機就是新證［10］。新自由主義經濟學代表性人物哈耶克還認為，如果民眾生活過于依賴國家，最終還會使國家走向“極權主義統治”，人民走向被“奴役”之路。

3.從“國強民富”邁向“民富國強”

現代社會由于國家所承擔的公共事務越來越多，公共支出的持續增長必然導致財富在分配時應提高國家所占比例，但這個比例并非越高越好。新中國建立之時由于國家貧弱、百廢待興，國際環境又復雜險惡，急需國家先強大起來，才能為“民富”提供保障，故長期提倡“國強民富”，通過早期計劃經濟使中國建立起比較完備的工業體系和必要的國防力量。改革開放30多年以來，隨著市場經濟逐步完善，中國GDP已躍居世界第二，國家綜合實力日漸增強，可謂已經達到“國強民富”的意境。然而，“國強”的根本目的是“民富”，“民富”又是“國強”的重要標志，并且“民富”可以促使國家保持持久穩定和更加強盛［11］。

第一，“國強”與“民富”并不同步。改革開放30多年來，全國GDP從l978年的3645.2億元，達到2008年的300670億元，增加了81.5倍，按可比口徑計算，增加了15.4倍，每年平均增長9.76%。但2008年全國居民人均收入9700.3元，為1978年166.3元的58.33倍，可比口徑計算，增加了11.75倍，年均增長為7.93%［12］。近5年來，中國GDP年均增長10.6%，而名義財政收入年均增長21.09%，實際財政收入年均增長16.69%［13］。2011年全年GDP為471564億元，全國財政收入103740億元，財政收入突破10萬億，2011年全國130個城市賣地收入超1.8萬億，僅據此匡算政府所占份額為25.8%。相比之下，財政收入增長速度明顯高于GDP的增長速度，居民收入增長速度則明顯落后于財政收入，也落后于GDP的增長速度。目前學界比較認可的是，近年來新增國民財富約1/3為政府收入，1/3為企業利潤及非勞動性收入，僅有1/3屬于普通勞動者收入，故雖然中國人均國民收入在210個國家和地區排100名左右，名義上已處于中上等收入水平，但是實際上多數普通民眾收入還處于低收入水平，甚至由于有些“民生”問題長期得不到改善而貧窮。由此可見，30多年來中國“國富”與“民富”并不同步，一方面是國家財政收入日益增加，另一方面是多數民眾因教育、醫療、住房及物價等方面負擔日益加重，扣除通貨膨脹因素可支配收入并未大幅增加，也缺乏較完善的社會保障，形成“民生”艱澀的“國富民窮”狀況。

第二，“民富國強”更利于改善“民生”。顯然“國富民窮”不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所追求的，“國富民窮”只會導致國家與民眾兩者產生離心力，無法形成共生的利益共同體，民眾會對經濟發展漠然，對社會風氣衰敗麻木，最終使國家發展失去活力而僵化。國家增加財政收入的目的在于提供公共產品，從而改善“民生”，“使民眾免于匱乏”［14］。從狹義上來講，國家要為民眾提供基本生存條件和物資;但從廣義上來講，國家應使民眾自身富裕，從而免于匱乏，而不是政府不斷救濟，而民眾依舊貧窮。國家的強大應以民眾的富裕為基礎，合理控制財富在民眾和國家之間的分配比例是衡量“民生”、改善“民生”的重要內容，主要包括普通民眾稅負率、通貨膨脹率和社會保障完善程度以及國家從民眾手中間接獲取的財富多寡，如土地買賣、公共服務和能源供給等方面的收益。簡而言之，當前對待“民富”與“國強”關系應遵循“民富國強”，而非“國富民強”，亦非“國強民富”。正所謂“小河有水大河滿，小河無水大河涸”是自然規律，“民富國強”符合現代經濟學規律，更利于改善“民生”，這是當代中國經濟社會發展轉型成功所必需的。

(二)公平合理的收入分配

1.基尼系數超“警戒線”，收入差距懸殊

在改善“民生”方面，除應注意社會財富在國家與民眾之間的分配比例，還應注意社會財富在民眾內部的分配比例，即收入差距過大或過小問題也是影響“民生”的重要因素?；嵯禂凳菄H上定量測定居民收入差距的普遍認可指標?；嵯禂当３衷?.2～0.4之間較為理想，目前世界主要發達國家和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居民收入差距普遍居于這個區間。根據聯合國相關組織對基尼系數的劃分，基尼系數低于0.2，表示居民收入差距過于公平，會導致個體及整個社會發展動力不足;高于0.4，表示居民收入差距過大的“警戒線”，會引發一些社會問題及社會不安定。根據李實與國家統計局合作開展的中國基尼指數的大型調查和測算，2007年中國的基尼系數已達0.48［15］。當然有學者指出，由于中國是個二元經濟的國家，城市和農村的生活成本與收入結構存在較大差別，不應以總體基尼系數反映，應按照城鎮、農村分別計算基尼系數，應遠低于總體基尼系數。但依據李實的課題組測算，1995年的農村基尼系數為0.34［16］，而2011年國家統計局公布的農村基尼系數為0.39，加上一些農村高收入者的隱性收入，說明農村收入差距還在不斷擴大，并且已經非常接近或者超過“警戒線”。

同時，這樣計算也抹殺了城鄉收入差別的客觀事實。據國家統計局統計，2011年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21810元，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為6977元，中國城鄉居民收入比為3.13。另外，雖然當前中國客觀存在城鄉差別，但是由于近年來入城打工農民日益增多，甚至某些農民長期在城市生活，城鄉之間早已不是相對封閉、互不干擾的單純二元社會結構，城鄉之間在生活方式、思想觀念等方面日趨融合。2011年城鎮人口數量也首次超過農村，城鎮人口為69079萬人，鄉村人口為65656萬人，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達到51.27%，故目前強調分別計算城鄉基尼系數已無太大意義。

目前中國城鄉居民收入比已超過3，國際上一般城鄉居民收入比在2以下;行業之間職工工資差距明顯，最高的與最低的相差15倍左右;不同群體間的收入差距也在拉大，如上市國企高管與一線職工的收入差距在18倍左右，國有企業高管與社會平均工資相差128倍［17］。世界銀行報告顯示，中國的財富集中度已超過美國，成為全球兩極分化最嚴重的國家之一［18］。

2.收入差距懸殊本質在于不公平、不合理的收入分配體制

目前造成居民收入差距懸殊的根本原因還是各級政府對改善“民生”的舉措重視不足，客觀上導致不同利益主體的收入增長嚴重不平衡，這本質在維護一種不公平、不合理的收入分配體制?？鬃釉?“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笨鬃硬⒉皇菑娬{不患“寡”和“貧”，否則與其“仁政”和“富民”也相違背，其所患“不均”并非指不平均，而指不遵名分、不按規矩分配社會財富，強取豪奪踐踏了社會公認的“公平”、“合理”的標準，進而“不均”導致人們“不安”于現存秩序而造次，故孔子本意應為“不患寡而患不公”。換言之，人們對分配方式是否合乎“正義”比對分配的結果即財富占有的多寡更加關注，古今中外概莫如此［19］。

當前中國收入分配體制不公平、不合理主要表現為:(1)有些地方政府憑借控制大量公共資源，如土地礦山、公共投資、公共基金、公用設施等，可以大幅增加預算內外財政收入。但由于缺乏透明有效的監督機制，使政府工作人員借此增加隱性收入和福利，或制定出有利于自己的財富分配方案，并且政府職能部門的個別領導收益通常更加顯著，類似情況在一些企事業單位也存在。(2)國有壟斷行業憑借壟斷優勢而非企業競爭力獲取暴利，如金融、保險、電力、電信、煙草等行業職工平均工資是其他行業職工的2～3倍，其職工不足全國職工總數的8%，收入卻占全國職工工資總額的55%［18］。(3)對通過不合理甚至違法手段獲得高收益者懲戒不足，如利用國有企業或上市公司高管身份獲取天價報酬者、利用囤積土地、侵占國有資產、內幕交易信息等獲取暴利者與直接通過貪污腐敗、權錢交易、利益輸送方式積累巨額資產的官員及甚至利用走私、欺行霸市、強迫勞動等違法犯罪活動獲得高收入者。(4)對于社會其他高收入群體的收入調整力度不足，這些群體包括依靠知識技術與特殊才藝獲取高額報酬者、依靠所開辦企業獲得合法經營性收入者及憑借投資于樓房、股票、期貨等使資產大幅增值者等。

3.收入差距懸殊造成嚴重的社會問題

目前中國貧富差距如此懸殊，社會還能夠較為安定，主要在于政府近年注重維穩工作，社會控制力度大，經濟高速發展。但一旦經濟增長失速或者陷入滯漲，就可能引發嚴重失業問題，加之社會缺乏完善的保障機制，收入差距懸殊就會使民眾對社會財富分配不公的心理發酵，從而產生不公平感、挫敗感，進而可能引發危害社會的行為，影響社會和諧與穩定。因此，當前收入差距懸殊必須引起高度警惕，畢竟中國社會保障福利制度還不完善，并且低收入者人群眾多，收入差距懸殊會引發一系列社會“民生”問題，如社會價值觀扭曲、仇富仇官心理加重、社會階層日益對立、報復社會行為出現、危害社會治安與刑事違法犯罪加劇、群體性事件增多及造成社會動蕩等嚴重后果。

由于國家的財政收入最終還是用于公共支出或公共投資，并且存在赤字和債務，而大多數中低收入者僅能維持日常生活所需的基本開支，故收入差距懸殊的分配方式只能導致國家與民眾雙輸，結果是“國窮民貧”，引發社會動蕩不安，甚至不堪的“民生”危機，只有少數富裕階層可以通過移民等方式規避這種風險。甚至少數貪腐的權貴階層還會借機顛覆現有社會主義人民政權和體制，達到攫取更大利益或權力，伺機分割國家財產，將非法收入合法化的目的［20］。同時，目前中國社會收入分配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也會竭力阻撓法律監管或稅收手段對其收入的調整，特別是一些依靠資源壟斷、暗箱操作、囤積土地、欺詐上市、內部交易等手段獲得暴利者會嚴重阻礙各項改善“民生”舉措的落實。

從基尼系數來看，長期陷于“中等收入陷阱”典型的阿根廷和馬來西亞的基尼系數都較高，相對而言，成功從中等收入國家向高收入國家轉換的日本和韓國的基尼系數始終控制在0.4的“警戒線”以內。日本和韓國成功的主要原因就是合理解決了收入分配的公平性問題。如果基尼系數持續走高，貧富差距不斷擴大，致使普通民眾消費能力偏弱，經濟結構難以調整，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就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正如鄧小平所說:“社會主義的目的就是要全國人民共同富裕，不是兩極分化。”，“如果我們的政策導致兩極分化，我們就失敗了”［21］。

4.建立公平合理的收入分配制度

當前中國縮小收入差距的根本解決之道還是構建公平合理的收入分配制度，大力實施改善民生舉措:必須要調整收入分配體制，縮小居民收入差距;也要完善社會福利保障制度，構建具有廣泛包容性的和諧社會。其主要措施包括:第一，加大對腐敗懲治力度，因為腐敗既是導致目前一些收入分配嚴重不公的直接原因，也是未來改革分配收入制度最大的“攔路虎”;第二，不斷提高初次分配中勞動報酬在國民收入分配的比重，建立勞動工資的正常增長機制;第三，健全社會保障制度等轉移性支付制度，完善稅收在調節收入二次分配的功能;第四，收入分配制度不僅要體現利益公平，還包括機會的公平，并且政治體制改革應有實質性的進展，使公共權力切實得到約束，防止其異化或尋租?？傊?，收入分配制度中有違社會公平、公正價值的部分都對改善“民生”造成危害，故必須對這些危害“民生”的問題加以重視，使收入分配制度真正彰顯公平正義，才能促進“民生”的切實改善和社會穩定和諧［22］。

三、結 語

綜上所述，從社會個體的微觀層面而言，“民生”就是民眾維持生存和生活所需的基本條件。所謂基本條件是指在日常生活中包括政治權利、文化教育、生活方式和社會心理等各方面能夠達到與國家經濟發展水平、社會文明發展水平相匹配的合理水平，如中國現代社會中公眾子女平等入學、社會醫療、養老保障以及擁有安穩居所等都屬于“民生”的基本范疇。具體而言，“民生”應涉及衣食住行、物價收入、教育醫療、救濟保障、治安維護、休閑娛樂、環境保護等諸多方面內容。社會個體只要遵循勤勞致富、誠實信用和遵紀守法的信念，就能夠通過自身努力改善自己的生存境況和生活條件。從社會管理的宏觀層面而言，“民生”與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等諸多宏觀環境因素相聯系，“民生”就是國家要為民眾提供生存的基本保障、生活改善的發展機會以及生命得到尊重的社會氛圍，即大力發展經濟，構建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為社會個體“民生”改善創造條件，打擊戕害“民生”的違法行為，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

“民生”改善是涉及國家政權興衰、安定和睦以及社會文明發展進步的重大事項，必須從“以人文本”和“以民為本”基本理念出發，構建體現“主權在民”思想和人文關懷精神的制度體系。改善“民生”從本質上而言，主要為了追求社會財富分配的公平合理，故應遵循“民富國強”的基本路徑，特別要防范“國富民窮”、收入差距懸殊等社會發展轉型的陷阱?？傊斍爸挥小懊裆备纳菩枨蟮玫胶芎脻M足，使經濟發展具有可持續性，社會更加和諧穩定，國家日益強盛，民眾可以追求更高層次的幸福生活，才標志著中國經濟社會發展成功轉型。

［1］胡錦濤.扎扎實實提高社會管理科學化水平 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管理體系［N］.人民日報，2011-02-20(1).

［2］侯 華.解決民生問題是構建和諧社會的關鍵［J］.理論前沿，2007(18):41-42.

［3］楊京寧.中國“吏治”的困境及其應對之道:試從公共權力的異化及對其有效制約角度分析［J］.陜西行政學院學報，2010，24(3):60-64.

［4］王玉靈，霍有光.民主民本民生理念辨析及理論構建［J］.北京行政學院學報，2011(6):6-9.

［5］孫中山.孫中山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6］John T H.Neoliberalism，Neoclassicism and economic welfare［J］.Journal of Economic Issues，2010，44(2):359-368.

［7］黃仁宇.中國大歷史［M］.北京:三聯書店，2008.

［8］李林林.論商鞅的強國弱民思想［J］.現代商貿工業，2011(24):64-65.

［9］郭欣根.蘇聯解體原因的幾種主要觀點述評［J］.社會主義研究，2003(2):11-15.

［10］Cottarelli C.Sovereign debt crisis:why in Europe and not elsewhere?［J］.Intereconomics，2012，47(2):74-75.

［11］陳柳欽.中國:從“國強民富”到“民富國強”的新歷程［EB/OL］.(2011-06-08)［2011-07-10］.http://www.qstheory.cn/jj/jjggyfz/201106/t20110608_85372.htm.

［12］謝文斗.國家發展迅速居民收入偏低:簡析改革開放30年中國經濟發展和居民收入狀況［EB/OL］.(2010-09-28)［2011-10-10］.http://www.unicornblog.cn/user1/unicornblog/25964.html.

［13］閆 坤.對我國財政收入高速增長的深層原因分析［N］.經濟參考報，2008-04-25(4).

［14］Benedek W.Human security and human rights interaction［J］.International Social Science Journal，2008(59):7-17.

［15］李 實.中國收入分配中的幾個主要問題［J］.探索與爭鳴，2011(4):8-12.

［16］李 實.對基尼系數估算與分解的進一步說明:對陳宗勝教授評論的再答復［J］.經濟研究，2002(5):84-87.

［17］新華社調研小分隊.我國貧富差距正逼近容忍“紅線”［J］.理論參考，2010(7):37-38.

［18］叢亞平，李長久.收入分配四大失衡帶來經濟社會風險［N］.經濟參考報，2010-05-21(8).

［19］鄢烈山.“不患寡而患不均”正義［N］.江南時報，2004-11-02(3).

［20］楊 帆.權力資本化:腐敗的根源［J］.決策與信息，2001(5):27-28.

［21］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22］李 實.和諧社會與社會公平［C］//北京師范大學，北京市社會科學界聯合會.前沿創新發展:學術前沿論壇十周年紀念文集(2001～2010).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129-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