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頌平
(1.華中師范大學社會學院,湖北武漢430079;2.武漢民政職業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當前殯儀館、墓地等殯葬單位提供的產品涵蓋了對逝者遺體處理的全過程,在殯葬活動中,其活動主體是人的“身體”——包括逝者和生者的“身體”,其活動載體是為人的身體服務的各類殯葬消費產品。殯葬消費產品的設計、提供及消費均緊密圍繞“身體”進行,殯葬中一切的事物、現實、感性等訴求都最終歸結到處于一定社會時間中的“身體”。
社會時間被約翰·哈薩德界定為既生產時間又在時間中消失的總體社會現象運動的集中與發散,具有多樣性特征——線性時間、平行時間和交錯時間[1]。
本文試圖從考察我國殯葬消費產品入手,分析社會時間的多樣性特征對殯葬活動中“身體”表現及空間位置的顯著影響,并在此基礎上探討何為“身體”。
社會時間首先表現為“線性”特征,即時間是不可逆的。這個特性表現在“身體”上就是人的生命歷程的一維走向。并且由人構成的人類社會的歷史進程也是線性的。在線性時間中,人的身體呈現出被加速的狀態。
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有一個“身體”,身體首先是一個“肉身”。人的生命是一維的、不可逆轉的歷史進程。而且這個身體從出生開始就走向死亡,即所謂“向死而生”。
歷史的、已喪失生命活力的、死去的、生理維度的身體即“肉身”構成了殯葬實踐的前提,殯葬消費產品緊密圍繞著“肉身”展開。幾乎所有的殯葬消費產品滿足的首先都是對“肉身”的處理需求,如冷藏、防腐、化妝、整容、火化等一系列產品都無不如此。即便是在公墓,其基本產品也是對殘存的“肉身”的處理。而生者的身體更為積極地參與到殯葬消費中去。
在人死亡的那一刻起,逝者和生者就開始處于不同的時間。對逝者而言,時間永遠地停滯在死亡的那一刻。但隨后,生者在事死如生的理念下,為之進行的各種殯葬活動,特別是生者借助不斷發展和進步的科技手段,創造出擬像身體,使得生死的界限模糊。
現代社會中,殯儀服務機構會努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逝者的遺體從死亡地點轉移到殯儀館,使之迅速地遠離生者的世界。火化前,逝者的“肉身”又以各種手段被粉飾。被涂脂抹粉、按照生前的模樣精心修飾過的逝者安臥在殯儀館悼念大廳的花叢中,接受生者的悼念;事實上,殯葬中的化妝和整容其最高要求是“面目如生”而非美,要求將遺體恢復到逝者生前的相貌。目標都是在逝者進火化爐之前對逝者已經死亡的事實進行掩飾和遮蓋。
逝者火化后,其肉身已經化為灰燼,但又被裝入骨灰盒,放置在墓穴中。其身體繼續以影雕、瓷像、墓志銘、雕像、網上紀念館等諸多擬像形態存在。如網絡紀念館中的逝者以圖片、影像的方式繼續存在,最新的技術還能合成逝者的聲音,通過模擬軟件的處理,逝者在離世之后還能和生者對話。身體處置方式和身體形態的極大轉變,改變了人們的生存體驗,模糊了生與死的界限,線性時間中消失的肉身被虛幻的擬像替代。
目前,在殯葬消費產品中服務性消費產品的比例越來越大。筆者通過對比湖北省四家不同層級(省、市、縣)的殯儀館的服務項目發現,實物性消費產品與服務性消費產品、文化性消費產品的比例大致為7:2.5:0.5[2]。而服務類殯葬消費產品又以為逝者舉行的各種儀式為主。如大陸第一個遺體SPA(水療美容)機構——浙江天泉佳境禮體中心,以事死如生的原則為遺體提供SPA服務,對遺體的清洗、化妝等都是遵循和生者SPA一樣的程序,甚至更加嚴格,如在正式服務前長達一分鐘的鞠躬致敬,在SPA過程中不斷地沒有回應地交流……[3]。儀式中逝者身體的擬像化和生者身體的擬像化重合,身體的擬像使得身體的缺席在場成為現實。
在這些情境中,殯葬單位通過多種手段來裝飾出一個“往生”的環境,模糊逝者和生者的界限,和彼此“肉身”存在的事實上的區別,作為所有服務產品設計和售賣的基礎。在市場化的環境中,殯葬消費產品的提供者們還努力利用生者的殯葬情感和最新的科技手段開發新的殯葬消費產品,并以各種營銷方式將其銷售出去,獲取利潤。
擬像化的身體出現后,人們對待自己的身體的態度更加積極主動。“身體”體現出前所未有的主動性。
這種主動性首先表現在對“肉身”處理的速度上。“肉身”的形態轉化時間在當下被大大縮減。如深圳市人大常委會早在2000年1月11日頒布實施并于2004年6月25日修正的《深圳經濟特區殯葬管理條例》就明確規定,尸體的位置與殯儀館之間的啟動加通勤時間控制在4小時以內。留給喪屬的彈性時間是8或12小時,貫穿“第一時間辦喪”的理念。在我國的火葬區,經由殯葬單位的專業處理,正常的遺體從“肉身”狀態到“骨灰”狀態通常不會超過三天。而身體形態的轉變在傳統社會自然狀態下變為枯骨的時間大約需要二年半以上。
在生前事先做好身后事的安排并不罕見,但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私領域的存在。但隨著殯葬活動消費化趨勢日益明顯,以法律認可的商業契約形式出現的“生前契約”開始出現。在歐美,生前契約已經有六十余年的歷史,我國臺灣在1994年將生前契約產品引入。在2011年3月,上海寶興殯儀館首吃螃蟹,面對本市戶籍、70歲以上或醫學上認定有重疾病的無子女老人、孤寡老人推廣“生前契約”,2012年起,“生前契約”逐步向有子女但無能力操辦的人群推廣。2012年6月12日,寶興殯儀館正式履行了第一份“生前契約”合同的各項項目。盡管在我國大陸地區,生前契約還只是個案,但可以預見,在不久的未來,生前契約這個產品會有較大發展。使用這類產品的人群會更加擴大。
作為殯葬消費產品的“生前契約”在上海首先出現并非偶然。作為我國現代化程度最高的城市之一,經濟全球化的影響顯而易見。受其影響,在我國人們觀念相對較為保守和忌諱的殯葬領域中出現“生前契約”,不僅體現了全球聯系的密切程度,更是一種與傳統斷裂的表現。正如吉登斯認為的那樣:現代性一方面打碎了傳統中形成的禮儀習俗,另一方面,現代性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使社會中的人們脫離了原來所有的各種類型的社會秩序的軌道,并形成了與傳統相異的生活形態。在殯葬活動中表現為:傳統中逝者的后事是由他人而非逝者本人確定和操辦,且后事的辦理過程遵循既定的傳統的禮儀和習俗,但通過對“生前契約”產品的消費,人們得以在生前就為自己的身后事做好符合自己心意的安排。這不僅改變人們處理自己身體的方式,而且體現出人們對自己的身體處理的更加強烈的主動性,私人化色彩濃厚。
社會時間的第二個特性表現為發展的“平行性”,即“同一時間”中不同身體的空間安排也并不相同。
殯葬活動的中心是對身體的處理。殯葬消費產品的提供主要是在殯儀館、公墓等公共場合進行的。即便現在殯儀館、公墓會推出上門服務的工作,但其主要仍是在公共空間中完成的。
首先,“身體”死亡及處置場所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在傳統社會,逝者往往是在家里過世,所謂壽終正寢,是指將逝者從寢室移到正廳去擺放,即便是因各種原因死在外面,生者也會想方設法地將其肉身送回家里。之后的所有殯葬活動都在家庭/宗族的范圍內完成,并在家族墓地中安葬。而在現代,逝者往往在醫院等公共場所死去,然后很快地從活人的世界中消失,迅速地來到限定的公共空間殯儀館,依次經由冷凍棺、火化爐等空間度過作為肉體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時光,最終化為骨灰靜靜地安于公墓之中。即便是在農村,人們的遺體也是從散落式的安葬、集中的家族式的墓地安葬,轉化為集中性的安葬。
其次,生死兩分開的身體安置技術。傳統的殯葬活動中遺體基本上一直與生者在一起,對于逝者而言,傳統儀式中逝者的臉面被白布等物覆蓋,并很快進入棺材,但現代的遺體還需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展示——這主要集中在追悼會這段時間,常見的逝者的姿態是安臥在花叢中,閉眼,安詳、如生,如睡覺休息一般。正是被展示的要求使得與遺體保存相關的技術與設備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如冷凍柜、塑化尸體的技術等。
而在殯葬消費產品提供過程中,盡管殯葬單位有意識地使用各種技術使逝者的身體擬像化,但逝者與生者的肉身實際上是被有意識地分離了的。如殯儀館的場館設計原則之一就是生死兩分開,逝者的移動路線被精心設計,使生者不能也不會與之相遇。當逝者進入殯葬消費產品的消費流程后,與生者的交集就僅僅限于追悼儀式上遠遠的一瞥。
第三,身體的空間位移表現出明顯的規定性。這也體現在殯葬用地的集約化管理上。如在火葬區,經營性公墓大量出現,實際上是對死去身體放置的一個規定,遺體進入骨灰盒,但是之后對于骨灰盒的空間上的放置,現在呈現出多樣化的去向。如除了進入骨灰盒放置在個人家中,大部分選擇在經營性公墓購買一個墓位,而經營性公墓不斷推出各種葬式,如平面化的墳墓,立體化的墳墓——塔葬、壁葬、室內葬,以及生態葬——樹葬、花葬、海葬、草坪葬。在國外,還出現了太空葬,可謂海陸空多空間并存。
隨著擬像化身體的出現,自然生命十分有限的身體的價值得到了保存和更大的實現。人們創造了新的空間的身體。在網絡空間中人繼續存在。人的活動范圍被擴大。活動自由度得到了提高。
而我國殯葬改革的目標在“從保留遺體到不保留遺體”轉向提倡“從保留骨灰到不保留骨灰”,其實也是以擬像化身體的出現為保障的。
人們可以有計劃地設計自己未來的身體和未來的自己,同時和過去的身體發生信息往來,人們的原本依據身體的存在而得以發生和聯系的社會關系被網絡技術整合到一起,人與人的空間結構關系發生了巨大變化。如在天津永安公墓,提供的遠程祭祀就是典型的現代殯葬消費產品,在客戶需要為逝去的家人祭祀的時候,遠在外地甚至國外的客戶通過IPAD實時地觀看由公墓工作人員提供的祭祀服務,從使用客戶指定的鮮花裝飾墓碑,清理墓位,再到儀式的提供,身體的缺席在場因為身體從真實空間向虛擬空間的位移和繼續存在變得更加真實。
在殯葬消費產品的提供中,越來越多的產品包含了殯葬從業者的身體本身。“24小時待命”,成為眾多殯葬從業者的職業道德準則,也是殯葬從業者的生活常態。
由于殯葬消費產品的出現,殯葬從業者身體的可及性是其專業職責的必須組成部分。殯葬從業者被期望持續地為逝者提供服務并負擔相應責任,人們也期待殯葬從業者總是在工作,無論是在什么時候,正常上班時間還是凌晨二點睡意正濃的時候,一旦有需要,就應該而且必須馬上找到他們。殯葬單位提供的是全天候的服務,殯葬從業者們的身體處于隨時待命的狀態,而且他們的身體總是處于一個規定的空間——殯儀館的值班間內。通過保證自己與逝者、消費者時間上的平行,迎合消費者的需求,實現他們與消費者之間的緊密關聯。
社會時間的“交錯特征”主要是因為社會時間發展具有相對可逆性。在現代化的環境中,由于全球各個國家和民族、同一國家不同地區交流和交往的擴大、深入和頻仍,社會時間在空間上的分布實際上是不均勻的。就我國的殯葬改革而言,同樣存在這種因生產力水平不等、現代化進程程度不同的情況。這種在歷史進程中表現出來的復雜的相互滲透和沖突的時間先后關系就是交錯。
殯葬消費產品與其他消費產品最大的區別就是,其生產和提供有著一個唯一的、非此不可的對象——“逝者的肉身”。如果失去了這個對象,一切殯葬消費活動就毫無意義。一個典型的例證是,錯燒遺體在殯儀館中是重大的責任事故,一爐一體是最起碼的要求。
逝者長已矣,對于逝者來說,身體的完整與否并不重要,但對于生者而言,身體的完整性是有意義的。盡管明確知道恢復原貌的逝者的身體并不是逝者,而且這個身體也會很快在熊熊爐火中化為灰燼,但人們仍然愿意花大價錢來恢復逝者的原貌。因此對逝者身體的處理直接構成了殯葬消費產品,特別是對一些非正常死亡的遺體進行的整容、化妝等處理,以及死亡現場的清理都成為了殯葬消費產品系列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而在殯葬機構推出網上紀念館、逝者相冊、電子照片集、影雕、雕像等產品時候,逝者的擬像化的身體成為了殯葬消費產品的直接構成部分,成為產品最大的賣點。
在傳統社會,逝者的后事通常是由自己家人或族人中德高望重者來主持操辦的,存在明顯的“身體”確定性。但在殯葬消費產品特別是那些儀式性、為社會維度的身體服務的產品提供過程中,殯葬從業者的身體也被商品化,成為消費產品的有機組成部分,變為一個消費符號。
殯葬從業者的身體商品化過程中,生產價值被充分挖掘,殯葬從業者或自覺或被推動不斷提升自己的身體技術,以提高殯葬消費產品的檔次,獲得更多的青睞。例如在很多殯儀館的大門口,都會有一個宣傳欄,上面是殯儀館工作人員的照片,其中有一些工作人員被著重推介,他們主持的儀式、提供的服務價格往往高于其他人。之所以能夠這樣,是因為他們通過接受正式培訓,參加國家組織的各級比賽,是在官方認可的標準下競爭的優勝者,或因為他們的服務曾被某位大人物認可,因此,有他們參與提供的殯葬消費產品被賦予了特別的意義,成為一個優越的符號,而消費者借由消費這個優越的符號突出自己,獲得更大的滿足。
從城市推向鄉村的殯葬改革,實際上是發端和活躍于城市的現代性對鄉村的蕩滌,鄉村原有的那些穩定的、固著千年的價值觀、儀式、文化在巨大的沖擊之下發生了扭曲變形,朝著現代化認可的方向和標準進發,使之從傳統走向現代。
殯葬消費產品的出現和發展體現了明顯的從宗族/家庭向政府主導的變化。國家的權力與意志在殯葬消費產品中得到貫徹落實。國家在殯葬改革進程中出臺各項殯葬政策與法規,大力推行殯葬行業職業資格證書制度,2010年起還在全國范圍內推行殯葬標準化建設……無不體現出國家意志的力量。在這些進程中,殯儀從業人員作為個體的身體特征被隱去,成為像漢堡一樣的標準化產品的組成部分。
以殯葬標準化為例,民政部組織相關人員編寫了殯葬行業的服務標準,并在2011年頒布實施了編號為MZ/T017-023-2011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行業標準,對《殯葬服務術語》等7項服務標準進行了規定,國家標準的出臺在全國各地的殯儀館、公墓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全面推進標準化的進程中,各地殯葬單位迅速行動起來,通過培訓、練習,按殯葬標準化的規范要求轉變自己的身體表現,部分殯儀館以“軍訓”的形式來對館內員工的身體進行規訓,從外表、語言到身體技術,方方面面都在改進。
這種身體的規訓,首先表現為個人外表的統一化。在殯葬改革推進標準化的過程中,作為個體的人的殯葬從業者的外在體貌特征被有意弱化,除了無法改變的相貌之外,其他所有外在的形象都呈現出標準化的統一,他們被要求身著統一的服裝為喪戶服務,頭發、指甲的長度有嚴格的規定,女性從業者會被要求化淡妝,但不得佩戴顏色鮮艷的首飾,頭發必須全部梳起到腦后成為發髻,并使用統一的發飾固定。在殯葬產品提供過程中,從業者的身體位置基本確定、行進路線經過精心設計,不會輕易更改,身體姿勢有明確而嚴格的規定。殯葬從業者的個人特征被隱藏在黑色/藏青色的統一的西服中,成為符號化的身體。耐人尋味的是,殯葬從業者的身體為什么包裹在藏青色或黑色的西服之中,而不是包裹在中式服裝之中?這是因為西服是最有代表性的服裝樣式——不僅符合國家規范性的要求,還與國際接軌,更體現出現代性。
盡管殯葬從業者自身的“身體”也作為產品的一部分被提供出去,然而,這個融入殯葬產品中的身體是可被替代的,并不具有非此莫屬的確定性。如一場追悼會,可以是甲主持,也可以是乙主持,殯葬從業者此時僅僅是一個符號、一個象征。因此,殯葬從業者不得不按照規范的要求安排自己的身體位置,使用特定的身體技術支配自己的動作,努力呈現出自己的專業性,強調以適度的情感、適度的表情和動作融入儀式之中,使殯葬消費產品以一個統一的規格被消費者消費。因此,在這些殯葬產品提供的現場,我們常常可以看到涕淚橫流的家屬,和冷靜但動作、表情標準規范、一絲不茍的儀式司儀和襄儀。
國家對身體的影響巨大。如在湖北監利殯儀館,目前同時并存兩種不同類型的追悼會主持人——一類是殯儀館外聘的司儀,其中有一個已經從事葬禮主持30余年。這類主持人在被聘用之前,在當地就較有名望,被民眾認可和追捧,只要有紅白喜事就會找到他們,而另一類是殯儀館的正式職工,他們均接受了現代化的殯葬禮儀主持的培訓,一舉一動體現了現代葬禮的特點。這些現代追悼會的主持人的動作標準規范,從術語到儀程,從表情到聲調,都是國家以行業標準形式確定和推行的。而主持喪事30多年的那個司儀,在對比了本人和館里職工的主持方式后,也開始悄悄在自己的主持中融入了現代元素。但他也很清楚:“不改不行啊。不過就算是改了,我在館里也至多能混一年,館里肯定不會讓我干多久的,現在只是過渡。”
在現代化進程下,人生活在一個與傳統社會斷裂的環境中,本來屬于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的事物開始從個人的經驗脫離開來,成為一個和專業、技術等符號相關的東西,成為一個符號化的系統。
因為面對的是特殊人群,因此通常的服務行業要求的微笑服務在殯葬行業不能使用。殯葬機構在對自己的員工進行培訓的時候,通常要求他們以“同情心”為喪家服務。所謂的同情心,是要求他們感同身受,這對從業者的要求很高,他們必須對自己的身份高度認同,將自己的情感和身體相區隔,一方面為了提供較好的服務,又必須共情到喪家的情境中去。
因此,殯葬從業人員必須特別重視管理和控制好自己的身體,保證自己能夠以特定的情感狀態來完成工作。如不得在喪家視野所及的范圍內嬉笑,時刻注意自己的外表,特別是臉部表情,保證控制在平靜略帶哀傷的程度,與自己所處的環境相匹配。
死亡給了我們認識自己的“身體”一致前提。在描述和展示了與殯葬消費產品相關的“身體”圖景之后,我們清楚地看到,身體首先表現為作為“肉體”的身體,并以肉身的存在進入社會。其次,身體是個主動性的、生成性的存在,人對自己的身體有了更多的反思和計劃,身體作為一個主動的主體有了更大的自主空間。再次,不論是線性時間、平行時間還是交錯時間中的身體,其主動性與被動性同時存在,身體與社會的關系一直處于相互建構的過程中,身體在受到社會文化建構的同時,也會對社會產生反作用力,而不僅僅是單純的對社會影響的順應。
身體與社會的互構中,身體的涵義得以發展和變化。身體是在不同空間和時間中有著眾多取向的身體——心理的身體、社會的身體、國家的身體、技術的身體、符號的身體,消費的身體……。“身體”的內涵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不斷的更多的新的東西增加進來。因此人的身體始終處于一個未完成狀態,是個人與社會的動態互構中不斷增添新的維度的復合性存在。
[1](英)約翰·哈薩德.朱紅文,李捷譯.時間社會學[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7.
[2]張家安,陳輝,何秀琴,楊頌平.殯葬服務對象的人文關懷需求調查報告[A].清明論壇優秀論文集[C].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2012.9.
[3]大陸首批入殮師的第一個月[N].東方早報.2012-05-0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