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經濟時代的新加坡職業技術教育及啟示

彭曉敬

（湖南師范大學工學院，湖南長沙410081）

1965年的新加坡剛剛獨立，資源匱乏、種族紛爭、高失業率等問題困擾著這個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只有533美元、國土面積僅有682.7平方公里的島國。短短的30時間過去后，新加坡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已經翻了近50倍達到24867美元，并于1996年被世界經合組織劃為“發達國家”。如今的新加坡已經進入了知識經濟時代，其職業技術教育戰略也作出了相應調整，以培養具有創新精神、自我學習能力與良好職業素養的應用型人才、滿足知識密集型企業發展需求為目標。

一、知識經濟時代的特點及其對職業技術教育的影響

(一)知識經濟時代特點

“知識經濟”不是一個近幾年才出現的新名詞。早在1983年，美國加州大學教授保羅.羅默就提出“新經濟增長理論”，認為知識是一個重要的生產要素，它可以提高投資的收益。新經濟增長理論”的提出標志著知識經濟在理論上的初步形成。

1996年世界經合組織在《以知識為基礎的經濟》報告中正式將知識經濟定義為“一種以知識為基礎、建立在知識的生產、分配和使用基礎上的經濟”。繼美國率先叩響知識經濟大門之后，世界發達國家爭先恐后地邁入知識經濟時代。有學者預言：“人類將在21世紀下半葉全面進入知識經濟時代”[1]。這里的“知識”外延得到了擴展，不僅僅指傳統意義上的科學知識。經合組織對“知識”重新作了界定，認為包括4類知識，即“事實知識”（know-what）、“原理知識”（know-why）、“ 技 能 知 識 ”（know-how） 和 “ 人 力 知 識“（know-who）[2]。

知識經濟是人類進入計算機信息時代出現的一種新型的、富有生命力的經濟形態，其本質特征為知識是最重要的生產要素，技術創新是經濟增長主要推動力。它將對全人類的生產、生活方式產生深遠的影響。對企業而言，其競爭手段、工作方式、生產方式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企業間的競爭主要在于企業知識生產率的高低，即把新知識轉化為新技術、新工藝、新產品的效率高低。對勞動者而言，將逐漸進入以腦力勞動為主的階段。美國的管理大師杜拉可提出一個詞“知識工人”，21世紀的生產過程主要靠知識和腦力勞動，即用知識創造財富。

（二）知識經濟對職業技術教育的影響

知識經濟的本質是以“科學技術為第一生產力”的經濟，但科學技術只有當其運用到生產實踐中時才能轉化為現實的生產力，而這個轉化只有依賴知識與科技的載體——人才才能實現。

有學者按照人才掌握的知識結構與基本素質形象地將人才類型分為“一”型、“1”型、“X”型、“T”型。“一”表示知識面的廣博以及人員的基本能力和素質的橫向拓寬，表示人才一般能力的橫向拓寬，以增強學生的就業適應性。拓展能力不但能為崗位能力的深化提供基礎，還能為就業后的崗位遷移提供必要的能力。“1”表示知識的深度和專業能力的縱向深化，特別強調專業實踐能力，旨在加強就業的針對性。“X”型是指比較系統地掌握兩種專業知識，這些專業知識之間具有明顯交差點和結合部分的人才。并認為隨著競爭加劇、對企業轉型和創新的要求增加，寬基礎、高技能的“T”型復合型人才將受到普遍歡迎。[3]

一直以來，職業技術教育以培養“1”型專才為目標，強調某一具體崗位的精、深的職業能力。這就意味著為順應知識經濟時代的變化，職業技術教育培養的人才類型要從“1”型轉變成“T”型。而培養目標的改變將引起培養模式等一系列的變革。也就是說，知識經濟對職業教育的影響主要是圍繞培養知識經濟發展所需要的勞動力或人力資本來展開的，貫穿培養目標、培養體系、運行機制及培養模式。

1、科學技術的綜合化和工作情境的復雜化要求職業技術教育以培養具有綜合職業能力的實踐者為目標

“T”型人才的知能結構體現在職業教育中，可以用“綜合職業能力”來表述。綜合職業能力由崗位職業能力與核心能力構成。在知識經濟時代更加重視職校生核心能力的培養。這些核心技能包括基本的讀寫算能力、信息技術能力、交流與合作能力、問題解決能力、獨立性與責任感以及終身學習的能力等。

量子論奠基人普郎克說：“科學是內在的統一體，它被分解為單獨的部門，不是由于事物的本質，而是由于人們認識能力的局限”。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以分化為主的趨勢逐漸被以綜合為主的趨勢所取代[4]。科學技術的綜合化使生產過程和新產品的技術集成大為提高，也對應用型人才的崗位職業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經濟全球化的趨勢使得國際商務和合作日趨頻繁，職業技術人才要在不同的語言與社會環境中完成工作，則必須加強核心技能。

2、學習的終身化要求構建縱向職教內部層次銜接、橫向普職溝通的立體式的職業技術人才培養體系

知識經濟時代是科技發展日新月異和知識、信息呈爆炸式膨脹的時代。隨著知識總量的迅猛擴張,知識更新迅速加快，有專家測算一個大學生在校期間所學習的知識5年左右就會被淘汰[5]。在我國,據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才交流中心對本校58、59、60老三屆畢業生的調查,目前70%的人不在原崗位工作。這些情況表明,以往人們那種夢寐以求的“終身職業”已成為昨日黃花,一次性學校“充電”一輩子工作中“放電”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6]。

知識老化周期的縮短和職業更替的頻率加快使得職業技術教育不再是促成就業的“終結性”教育。一個人僅憑一次教育已不能應付日新月異的科學技術的長期需要，人們必須持續地終身學習。而各級各類職業教育機構則是人們終身學習的場所。職教立交橋不僅使職校生進一步深造成為可能，也為在職人員更新專業技術知識、學習新技能提供了現實的基礎。

3、新技術、新工藝、新設備的更新周期不斷縮短，要想保持職業技術教育的市場性與時代性，就必須把政府、學校、企業等各方面關系處理好，建立一個政府宏觀調控、市場適度調節、學校自主辦學的良好的職業教育運行機制。

我國“職業技術教育之父”黃炎培先生早就提出：“僅靠教育界是無法辦好職業教育的”。在知識經濟時代更是如此。如何改變這一狀況？一方面政府應該始終將職業技術教育置于重要的戰略地位，高度重視、加強管理。通過財政撥款、政策引導、監督管理等方式對職業院校的專業設置、招生人數、培養方式、考核評價等方面進行宏觀管理。另一方面，學校要開發利用企業的資源與財富。企業尤其是龍頭企業始終是先進生產技術的引領者，擁有巨大的技術財富。政府、學校、企業三者密切配合、協同工作才能使得職業技術教育系統高效運轉。

4、知識經濟時代更需要企業參與職業教育人才培養模式的全面落實

職業教育是一種職業定向教育，其培養的人才直接面向市場，具有鮮明的職業性、實踐性、社會性的特點。職業教育與就業導向的統一點應該在企業平臺，學校更多的是從事一種基礎性服務，而企業的當前需求和長遠人才規劃才是教育的立足點。毫無疑問，企業的參與、企業人才需求的中長期規劃應該更多融入到學校教育。德國、奧地利等職教成功的經驗表明，企業的參與能夠給職業教育帶來最新的行業動態和人才需求，信息的及時傳遞能夠極大地減少人才培養的滯后與脫節。

在當今時代，信息技術的發展及信息更新日新月異，但是，如何獲得有價值的信息，并將其轉化為自身的知識是對個人的需求，也是知識經濟時代對職業教育的新的要求。對于職業教育而言，較有價值的信息并非來自頂級的科研團體或者某個領域的理論創新，更多的是企業的發展需求。職業教育與企業結合，走產學結合之模式，乃是職業技術教育特色辦學的內在要求，是一種比較理想的辦學模式，體現職業教育的辦學方向。

二、知識經濟時代下新加坡的職業技術教育及其特點

新加坡政府官方統計數據顯示，2010年國民生產總值中來自于農業的幾乎為零，27.2%來源于工業，而其余的72.8%均來自于信息業和服務業。從產業結構看，新加坡是典型的知識經濟國家[7]。新加坡發達的職業技術教育體系為國家制造業與服務業經濟發展雙引擎輸送了大量的高素質應用型人才。

1、新加坡構建了政府主導、校、企參與的職業技術教育立交橋

“大力發展教育事業，使新加坡逐步發展成全球教育中心”是新加坡的基本國策之一。新加坡政府不斷加大對教育的投入，在政府財政預算中，教育經費僅次于國防開支居第二位。職業技術教育系統也與產業界之間建立了緊密的聯系和合作，以保持職業技術教育的市場相關性和靈活性。經過40多年的改革與發展，新加坡已經建成了從低級到高級、上下銜接左右溝通的“立交橋式”的井然有序完整規范的職業教育體系。

圖1：新加坡職業技術教育體系

如圖1所示，新加坡的職業技術教育機構主要是工藝教育學院與理工學院。工藝教育學院相當于我國的中等職業教育機構，而理工學院則相當于高等職業技術教育機構。圖中的藍色箭頭標示的是職業技術教育的層次銜接。新加坡的中學生畢業時都要參加英國劍橋普通水準考試（“O-LEVEL”），成績優秀的一部分進入初級學院，兩年后參加（“A-LEVEL”）考試，成績優秀者升入新加坡的三所公立大學。另外一部分進入理工學院就讀。落榜的可以選擇進入工藝教育學院學習證書課程。工藝教育學院中的優秀生可轉入理工學院，理工學院的學生可以升入大學，均憑學業和課程成績進入相應專業的第二年或第三年就讀學位課程或文憑課程。社會在職人員可以憑借初始學歷文憑分別申請進入工藝教育學院或理工學院學習、培訓以更新或提高知能結構，如綠色箭頭所標示的職業技術培訓途徑。政府鼓勵成年人參加培訓，減免學費并給予補貼[8]。

2、職業技術教育全方位落實校企合作

新加坡職業技術教育效仿的是德國雙元制模式。早在立國之時，國內職教界就已經達成共識：要保持職業技術的產業相關性與靈活性，就必須與產業界密切合作，建立親密的伙伴關系。具體來說，在實施過程中有“請進來”、“走出去”兩種途徑。

“請進來”就是將產業界的人員、設備等要素請進校園。新加坡的職業院校不僅邀請產業界人士加入院校管理董事會，為學校的發展出謀劃策，還成立了由相關產業領域的從業者組成的咨詢委員會，他們對新課程開設、課程開發、程序審查等大量與專業訓練相關的事務投入有價值的工作。學院還與企業簽署理解備忘錄、與技術伙伴合作成立專業中心和實驗室、合作從事項目研發等。這些方式與平臺幫助學院的教師更新知識，與產業界的技術發展保持同步；使學生獲得最新的知識和技能訓練，與不斷變化的經濟需求相一致。今天，這種與產業伙伴合作的強勢文化（strongculture）繼續成為工業訓練與教育系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9]。

“請進來”還包括將企業環境“搬進”職業院校。目前新加坡的工藝教育學院與理工學院都采用“教學工廠”的人才培養模式。教學工廠的理念是在教學環境中引進實際的企業環境，并且以學校為主，將企業環境和教學環境相結合而設立的[10]。在技術先進、設備完善、環境逼真的教學環境中，理論教學和實踐教學有機結合起來，有利于培養學生的實際工作能力，提高學生的綜合素質。

“走出去”是指職業院校的學生、教師走出校園來到企業，在真實的企業環境中學習、工作。為學生提供企業實習計劃是職業院校學生課程學習的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在跨國公司與中小型企業的有力支持下，職業院校的學生能夠在實習期間獲得實際的工作經驗。學生的實習過程受到監督和管理以確保實習是有意義、有幫助的。為了培養學生的全球心態，近年來更強調為學生創造更多機會到外國的公司和機構中去實習。通過這些項目，學生在新加坡以外工作，學習其它國家的文化、理解多元化的商業與產業實踐，同時也經歷不同的經濟和社會狀況。

“請進來”與“走出去”相配合，全方位地落實校企合作，大大縮短了學生從學校到崗位的適應過程，實現了“零距離”上崗。

3、重視職業核心能力的培養

職業核心能力是指人們職業生涯中除崗位專業能力之外的基本能力。它適用于各種職業，能適應崗位不斷變換，是伴隨人終身的可持續發展能力。在新加坡，職業技術教育不僅要授予學生專業知識與技能，還要培養學生的核心能力。他們認為在經濟全球化時代，言語與溝通交流能力、規劃能力、團隊合作能力、信息收集與處理能力等能幫助從業者更好地適應環境、應對變化；對國家、社會、企業、社區發展的責任心使從業者以認真的態度對待崗位工作，并做出貢獻。

以工藝教育學院為例，其辦學理念是“動手、動腦、用心”。“動腦學習”目的就是培養獨立思考、頭腦靈活的學生，這樣的學生能夠應對變化的環境。“用心學習”指的是培養完整的人，這樣的人熱愛所從事的工作，充滿自信，并且關愛社區和社會。體現在課程中，工業教育學院的課程有15%的生活技能課[11]。生活技能課模塊確保學生在學習專業技能的同時獲得溝通能力、團隊協作能力、問題解決能力、職業發展能力、規劃能力、顧客服務意識、終身學習能力。

專業課教學中也滲透著軟技能的培養。新加坡職業技術教育的專業課程多采用PEPP教學模式，即學生在教師的指導下，對如何完成某項既定的任務進行規劃，收集所需要的信息，演練并最終執行。通過這種教學方式，學生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掌握了三種重要的能力：技術能力、方法論知識、社會能力[12]。

圖2：PEPP教學模式

4、專業課程設置與當地的經濟結構調整和經濟發展戰略相銜接，與當地經濟社會發展對人才的需求大致吻合，并根據當地經濟社會發展對人才的需求及時進行調整。

職業技術教育人才的培養主要通過課程來實現。一直以來，新加坡職業院校都致力于通過靈活快速地應對不斷變化的經濟狀況帶來的挑戰，與他們所服務的產業保持密切聯系。這種快速的變化不僅要求更高水平的專業技能和原理知識，也需要綜合多學科的知識與技能。于是職業院校定期推出新課程，不斷回顧和更新既有課程來跟上（通常是超前）工業和商業的變化。南洋理工學院自1992年成立以來，為了滿足產業需求，推出了許多新的課程。90年代初，提供的課程類型是滿足健康、商務、機械工程、信息技術的迫切需求。90年代末，當不同技術的融合變得更普遍時，學院推出了更多的混合課程、商業信息學課程、信息通信技術課程。1996年推出的數字媒體設計課程則是提前開設的。2000年初，在生物技術、生物制藥工程、數字娛樂等領域開設了更多的課程[13]。

三、啟示

知識經濟的核心和根本的推動力是知識，是信息資源，而任何知識和信息的生產和使用都是取決于各類各層次的人才。人才的培養靠教育，從這個角度也可以說“21世紀的競爭是教育的競爭”。而承擔著應用型人才培養和高等教育大眾化的職業技術教育更是任重而道遠。

世界發達國家如德國、澳大利亞、加拿大等國的經濟高速發展無不得益于發達的職業技術教育體系。新加坡雖然只是一個資源匱乏的熱帶島國，但是經濟在30年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與政府高度重視職業技術教育是密不可分的。

新加坡職教采用的是一種“本土化”的雙元制模式。因為自然資源、國土面積等先天條件的不足，新加坡的產業結構不完整，企業無法獨自承擔職業技術教育學生的實踐課程教學。學生的職業技術理論課程與實踐課程多是在學校內完成的。政府通過加大對職業教育的投資，在職業院校內建立設備現代化的“教學工廠”，把“企業”搬進“校園”，兼顧了理論與實踐課教學，使學生掌握一定專業基礎知識的同時也加強了實踐技能。在知識經濟時代，這種政府統籌管理、密切與企業合作、重視普適能力培養的職業技術教育體系具有更高的效力，能為國家經濟發展輸送更多適用的人才，也有利于學生的個人長遠發展與終身學習。

我國目前正處于產業升級和經濟轉型的過渡階段，地區發展極不平衡。沿海地區和部分大城市在金融、IT、商貿服務方面已初具規模，正步入知識經濟時代，因此研究與學習新加坡知識經濟時代的職業技術教育對于我國職業技術教育發展有積極的意義。

[1]吳季松.知識經濟[M].北京：北京科學技術出版社，1998.32.

[2]董仁忠.知識經濟時代的職業教育[J].教育學報，2009,(2).

[3]趙衛東，吳海峰.T型人才培養模式在商務智能課中的應用[J].計算機教育，2010,(22).

[4][5]陳國華.從歷史的視角展望知識經濟時代的職業技術教育[J].教育與職業，2004,(12).

[6]楊淑雅.知識經濟與職業教育觀念的轉變[J].渭南師范學院學報，2003，(S2).

[7]Singapore Economic Structure[EB/OL],.http://www.economywatch.com/world_economy/singapore/structure-of-economy,2010-03-18.

[8][9][12][13]LEE(Sing Kong),GOH Chor Boon.Toward a Better Future：Education and Training for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Singapore Since 1965[M],2008

[10]樓一峰.新加坡職業教育發展之經驗[J].職教論壇，1999,(7).

[11]Dr Law Song Seng.ocational Technic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an International Perspective,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n vocational education–challengesand strategies,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