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亮
(西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結構主義思潮于20世紀中葉從法國興起,迅速席卷歐美。經歷兩次世界大戰,一種越來越徹底的悲觀主義敲響了歐洲中心主義內含著的進步美好觀念的喪鐘。歐洲社會科學產生了“現在”的膨脹,即對過去的“現時化”:現在不再被視為未來的先者,而是作為過去某種形式的再循環的可能領域來思考;未來消解了,延伸著的現在并不遠離過去。結構主義正是在這樣一種文化歷史氛圍和土壤中,作為對法國存在主義思潮的反動而出現。這種思潮作為西方社會科學的蓬勃高漲的結果,尋求新的科學模式對抗著巴黎大學的學院禁錮,表達對西方傳統文化的否定和對“現代主義”的渴望。
二戰后,法國思想界經歷從存在主義到結構主義,從結構主義到后結構主義兩次根本性變化。后結構主義或解構批評的關鍵人物為法國“四子”:雅克德里達、羅蘭巴特、福科、克里斯蒂娃,都是曾為結構主義批評添磚加瓦而又徹底摧毀的叛逆者,其實也可以說是這幾位理論家認識到結構主義已成一種病魔纏身、前景暗淡的理論。本文對結構主義批評的局限性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探討。
反人本主義為結構主義批評在批評實踐內顯著特點。西方文藝批評在20世紀還是沿人本主義與科學主義兩條路發展的,結構主義注重文藝批評上的科學性,其強調使用科學主義旗幟,打擊并排斥人文主義,有反人本主義趨勢。結構主義在20世紀中期取代存在主義,在法國占有主導性地位,結構主義原本是作為存在主義對立面出現的。存在主義具備一定的人本主義傾向,其“自我意識”、“存在”、“歷史性”、“主體”等具備人本主義基本特點,在開展文藝批評實踐的整個過程中,存在主義關注文藝作品和現實之間的聯系,注重文學情感表達效用。
結構主義文學批評是與傳統研究方法相左的,其忽視作者因素在整個文學研究中的實際作用,其受到“上帝死了”的觀點影響,初期巴爾特也認為作者死了,他指出文學批評家不需要考慮作者創作意圖,由于作者只具有重新組配、混合以及安置已有文本的基本能力;作者不能通過寫作來表現自己,需要依靠已經寫成的語言與文化詞匯。就如新批評派認為的,不是作者創作了詩,而是詩歌創造了作者,因此,假如過于重視作者作用,人們就會陷入“意圖荒謬”的泥沼。結構主義者認為,文學自身的客觀性是正確的,然而,對這一事實卻棄之一旁,即使是有的作家在進行創作時有顯著意圖,并未考慮作家因素對文學研究就是無源之水。
結構主義批評在整個文學研究中既排斥作者作用,也未重視讀者因素,或者只是預設理想化讀者,但不是普通讀者。結構主義批評家假設讀者都與他們一樣具備尋求抽象枯燥深層結構技能。如果他們想象為真,文本只是具備單一意義,讀者便沒有閱讀興趣。實際上,讀者實際上是多元化的,只有通盤考慮讀者方面的原因,才能解釋并實現文本內涵。作品意義是讀者在解讀時呈現多元化。
結構主義文學批評擯棄讀者與作者后,將文學當成是封閉自主系統,割裂作品與生活間的關系。結構主義批評指出,采用傳統社會學方法來探討文學還是不行的,因為文學作品較少具備社會關聯性;社會性文學為文學的一種,并且文學理論也不重要。假如將文學放置于政治學或者社會學的背景下,將逐漸失去自身的生存根據和生存目標。因此,結構主義批評家在不深入闡述文學指向外部世界的基本功能,卻將文學局限于語言的自指性上。結構主義批評家隔斷了文學和現實、文本和作者、文本和讀者間的關系后,其忽略人與現實之間的作用,在開展文本分析的整個過程中,并未給主客體留下相應位置。主客體消滅后,結構主義者心中只留下非人結構在發生作用。這一文學結構為自給自足封閉體系,結構主義批評的弱點為系統封閉性,因其將文本和意義來源分開。
結構主義批評反人本主義還表現在忽視社會實踐和人類社會歷史發展與模式的內在聯系。結構主義文學批評家指出,結構是獨立自在的,其排斥非結構主義系統,比如歷史條件、社會制度、文藝思潮以及文化運動等,結構主義還反人道主義、反主體、反歷史主義思想理念,“封閉的結構主義是蒙昧自我的,是某種實際上導致思想貧乏和稀薄的東西”。文學具有物象,但主要是精神產品,形式主義和結構主義的“拜物教”,注定它們逞一時,而不會永遠煥發光彩。科學主義是重要的,但不是唯一的,它不可能代替人本主義;科學主義和形式主義填補了西方文論史的重大空白,但當它頑固推行這套主張時,已被人本主義取而代之。
世界上的諸多事物有其歸屬的系統,并且處于這一系統內的特定關系中,該關系實際上是客觀存在的,并且遵循一定規律,對具體部分能產生重大影響。從一個社會來說,不僅有經濟基礎,還應該有上層建筑,在上層建筑的母系統內還存在文化子系統,在文化子系統下還存在文學孫系統等。這里談到的經濟基礎是能決定上層建筑的,并且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起到一定的反作用。結構主義者將語言學模式作為基本準則,對文學和文化、社會產生廣泛聯系,只強調文學本質上局限在文學語言自身研究,但不關涉作者、文化、社會,明顯具有絕對化以及片面化。該片面性在文論方面就是,從系統論開始走向了只重視語言、文學、語言、形式等的絕對論。文學系統和別的系統關系上來看,只注重研究文學自身;文學內部各個系統之間的關系來看,其強調探索形式;在文學形式內部只關注語言;在語言體系內部,只探索語法。這樣在進行層層簡化后,文學的內涵就只存在二元對立的中心語義層以及將詞類分析為主的語法層。有些結構主義者認為,語言創造文學,是語言采用思維,是語言來創造人類與世界的,這一結論是極端荒謬的。這實際上是反次為主。不管是文學作品,還是人類思維,都需要將語言來作為手段,文學語言有其自身特點,需要進行深入探索,但不能簡單認為語言能決定其思維與作品,是語言創造人類與世界。后期的結構主義文論批評家卡勒發現了該缺陷,在其著作《結構主義詩學》中指出,結構主義觀點有兩個:一是,社會現象與文化現象并不具備哪一方面的本質,是由其內在結構及其各個部分的關系、社會體系、文化體系內的地位來決定其意義;二是,文化現象與社會現象不是單純的事物或者事件,其具備一定意義才能當成是符號來探討相關的事件。卡勒的看法指出了文化現象內部關系,還指出在整個社會體系內的重要性。首先,在形式和內容上是“二元對立”關系,結構主義者將所有內容當成是形式,或者是認為內容是最后完成作品自身的技術方式。將文學作品分成內容和形式兩個方面,并且使內容和形式對立起來,這不是最佳選擇;長時間以來,該內涵只是用在了能更好認識與分析上,在缺少準確的提法前,還需要繼續使用下去;應該明確其存在的辯證統一關系,不是在所有條件下是誰來決定誰的關系。結構主義人員是唯形式論者,只注重內容未完全形式的一類技術手段,內容與形式應結合在一起。
其次,在注重系統內規律變化的情況下,結構主義人員只是強調變化,并不分質變與量變,分不清必然、偶然,次要、主要。皮亞杰“自我制約”、“轉化理念”只是將各個部分實現互相制約、互相替換與轉化,但沒有指出在量變情形下能引發質變;相互制約與互為條件存在主次方面以及充分條件、必要條件的區別。
結構主義方法論是在注重文學本體論和方法論相互關系基礎上,堅持辯證統一觀點。單獨從文學這一方面來看,在一般情況下,文學觀點是重要一個方面,研究方法還為從屬一環,然而在特定條件下,方法能對觀點起反作用,推動觀點不斷向前發展。
結構主義者在探討同一個系統中的多種因素間關系,需要先確立系統中的多個元素或基本元素,之后在遵守其組合變化排成模式,研究彼此之間關連性,尋找結構原則。強調元素——模式——法則的工作方法。該方法在自然科學領域內經常使用,效果明顯。關鍵問題是在文學復雜系統內,要確定這一元素是非常復雜的。結構主義人員是根據語言學的基本方法來確定形成文學系統的多個元素。這存在合理性的一面,由于文學是將語言作為基本表現手段,文學語言有其本身的特點,并且在該范疇內有所成就。然而,文學并不只是語言的一端,結構主義者只是抓住語言一端是不能解決文學系統相關問題,這樣做的優勢是實現簡約化處理,弊端是容易往簡單化方向發展。
結構主義方法是尋求某一系統中的因素,也就是最小公約數,該方法是發現系統內的普遍元素,但卻不能發現最特殊因素,但是事物的本質為其特殊性來決定的。所以,從當前研究的結果來看,雖然其在特定范圍內發現的,但和文學整體特點不相關。比如普羅普的童話結構分析,對充分認識童話結構形態是有一定幫助的,但對童話藝術的本質并無多大幫助。而米謝·布多的《論童話》語言不再籠統,更能表達童話的特點。
20世紀60年代結構主義得到了飛速發展,在理論與實踐方面收獲頗豐,法國結構主義在這一方面取得的成就最為明顯。但是發展到70年代后,因為社會思潮變遷以及本身存在的缺陷,慢慢變衰。但是,結構主義文學研究所提供的新視角以及對文學結構的不斷探索,對西方文學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
結構主義帶給二十世紀西方文論以科學之光,使二十世紀中葉的西方文論能夠在以人文主義、表現主義為主導的前提下與科學主義,形式主義攜手前行。他自身缺乏人文主義精神,違反了發展的辯證法,在還來不及完善自己的理論體系時,就被后結構主義取而代之,原因主要在于它開始時就種下了偏激的種子,走的是一條速成路而不是可持續的辯證發展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