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語言語境下的隱喻理解*

周 玲

(武夷學院，福建 武夷山 354300)

傳統意義上，隱喻被看成是一種語言的修辭現象。自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來隱喻逐漸成為眾多學科。美國語言學家Lakeoff和Johnson的著作Metaphors We Live by的發表，使人們對隱喻有了進一步的認識。“隱喻不僅僅是一種語言現象，它更重要的是一種人類認知現象，是人類將某一領域的經驗用來說明或理解另一領域經驗的認知活動。”［1］

隱喻的運作機制有五個要素：認知主體、本體、喻體、喻底和語境。認知主體就是交際的雙方，本體、喻體也稱目標域和源域，喻底是本體和喻體之間存在的相似性。交際雙方在一定的語言文化環境中，通過運用熟悉的喻體的特點和結構去認知生疏的本體，使得兩者產生映合效果，生成隱喻意義。［2］這里所提的一定的語言文化環境，也就是語境，它是隱喻產生的源泉，也對隱喻的理解至關重要。

一、語境及其對隱喻理解的作用

上世紀20年代，人類語言學家馬林洛夫斯基(Malinowsk)就提出并闡述了語境。他認為：“話語和環境互相緊密地糾合在一起，語言環境對于理解語言來說是必不可少的。”語境可從狹義廣義來分。狹義的語境可以指即時的話語環境，其中包括語言環境和非語言環境;而廣義的語境就是文化語境，包括人類共享的普遍知識，價值取向和民族、社區特有的文化價值觀。［3］

作為一種語言現象，隱喻的理解離不開語境。離開語境，孤立地分析一個語言片斷，常常難以確定這個語言片斷真正的結構價值和意義，分析研究任何語言現象都必須和它所屬的語境聯系起來。

如：1)He is a tree．沒有語境，這句話的隱喻意義無從理解。事實上，此句可以有諸多的隱喻解釋。這是基于“人是植物”、“人是樹”這樣的概念隱喻，是人們把對“樹”及其樹的重要的構成部分等概念的認知，用于對“人”這一更為復雜的概念的理解和意義建構。此外樹的生長過程，樹及其各部分的相互關系，每一部份在樹這個整體中所處的地位和發揮的作用等都可能是隱喻的重要構成部分。沒有語境，交際雙方很難對此句的隱喻理解趨于一致。［4］

由于隱喻和語境的關系密切，因此交際雙方對語境的熟悉程度、語境信息的量的多少以及交際雙方所具有的知識結構也是影響隱喻的理解的重要因素。事實上，隱喻意義的生成就是選擇恰當新語義的過程，這一語用過程不但與語言知識、語言水平有關，而且還與個人以往的經驗和語言外知識密切相關。

2)Money is the lens in the camera．(金錢是照相機的鏡頭)。這是一個隱喻意義的句子。聽者如果不具有照相機的基本知識，他根本無法理解其中的隱喻意義。而金錢與照相機的鏡頭的相似就在于金錢能夠檢驗人的不同品質。這樣分屬不同范疇的兩個詞money和lens就具有了共性。

在語言語境中，由于它是一種靜態的語境，我們可以依據上下文或詞語搭配，也就是依據話語或篇章內部的環境，或語篇前后的語句、語段，去尋找語境，理解隱喻的意義。

相對于語言語境借助上下文來理解隱喻，非語言語境中的隱喻理解主要依賴交際情景和文化背景知識。交際情景是個動態的過程，因而隱喻意義的生成是隨情景的變化而變化的。而文化背景知識既是創造隱喻思維活動豐富的源泉，同時也賦予隱喻特定的文化語義概念，使得隱喻具有鮮明的民族性。

3)John is a dragon．龍的隱喻意義，中西方的理解截然不同。在西方人看來，龍是邪惡的化身，象征殘暴、血腥等，因此該隱喻會被理解為“John是個殘忍、邪惡的人”;而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龍是帝王的象征，代表著尊貴、權威，所以我們會將此解讀為“John是個尊貴的人”。由此可見，文化背景的語境對隱喻理解有著巨大的影響。

二、非語言語境與隱喻的理解關系

在交際過程中，人們會發現，很多時候僅有語言語境還無法完全理解話語或語篇的真正意義，因為在上下文中不存在語境提示，提示在語篇之外，涉及交際雙方使用語言時的場景以及文化背景語境。這些屬于非語言語境。在隱喻理解過程中非語言語境會表現出自己的特點和功能。

1．交際情景語境

一般來說，交際情景語境指言語行為發生時的具體情景，和時間、地點和參與者和方式等有關。由于隱喻也是一種話語現象，具有動態的特點，話語是否達到所期待的效果，不僅由話語結構所決定，而且必然與話語發生的環境相關。特定的語境會激活詞語的某些特定的語義特征，且每個人的特點具有差異，在交際過程中會引入新奇的獨創性說法，要理解其中的隱喻，只能靠具體的情景語境。

如：1)“李華是個猴子。”這是個隱喻句，但具體的隱喻意義卻需要具體的情境語境才能決定。如果談論的是他的身材，那隱喻意思就是李華很瘦;而如果是說李華精明能干，那就喻指李華的頭腦很靈活了。

2)The sheep followed their leader over a cliff．該句若按字面理解就是指羊群;若是談論人就可能是指一群人跟著一個投資顧問而丟失錢財;或因盲從一個人而陷入絕境。

所以，不同的交際情景語境，會造成不同的隱喻理解。

2．文化背景語境

除了交際情景，文化背景語境對隱喻的理解也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文化背景語境不僅制約整體的語言活動，對語義也有不可替代的解釋和說明功能，尤其涉及到跨文化交際時。

學界對于文化的定義多到幾百種，廣義的文化指人類在歷史發展過程中所創造的物質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狹義的文化多與意識形態有關。本文所說的文化語境，指個人或民族所處的社會文化背景，可涉及民族心理、價值觀、風俗習慣、文學歷史等。

漢英民族文化背景語境對隱喻理解的影響也體現在兩種文化的相似性和差異上。

首先，兩種文化中的隱喻存在有共性。如前所說，隱喻不僅是一種語言現象，更是人類認知世界的一種方式。自然世界是人類共同的認知對象，對于自然世界以及種種自然現象，人類的認知和獲得的經驗具有相似性，也使得文化具有一定的重合。在隱喻表達時，“漢英民族都以一種人體自身的結構內部去看整個自然界”，且“涉及無生命的事物表達方式會用人體各部分以及用人的感覺和情欲隱喻形成”。如：山腳(foot ofmountain)、車身(body of car)、瓶頸(neck of bottle)［7］，都用生理反應表示憤怒：咬牙切齒/grind one’s teeth，以牙還牙以眼還眼/an eye for an eye and a tooth for a tooth;并且一些結構隱喻“人生就是旅行”(Life is journey)，方位隱喻“我情緒高昂”(Iam feeling up)，時間隱喻“時間就是金錢”(Time ismoney)。

但是，由于不同民族所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的差異，各民族的思維方式會有各自不同的特點，因此，反映一種文化獨特的歸類和組織、思維方式的隱喻就具有鮮明的民族性。其表現之一就是民族文化語境下的隱喻體現了民族的文化體系和價值觀。如：動物的隱喻。在中國文化中，有關“狗”的隱喻多為貶義，如“狗仗人勢、狗急跳墻”等;在英語文化中則相反，人們對“狗”并無惡意。be dressed like a dog’s dinner指衣著時尚;還有 Loveme，love my dog(愛屋及烏)及Every dog has his day(凡人皆有得意之日)。這里的“dog”已經與人享有平等地位了。

其二，文化語境產生了獨特的、具有濃厚歷史文化、宗教色彩的隱喻。各民族都有為數不少的隱喻是源自于民族歷史文化或文學創作的典故或習語等。這些獨特的隱喻在他文化里沒有相對應的事物或詞匯。這就是我們常說的文化空缺現象。如漢語中“鴻門宴”、“四面楚歌”等典故或成語以及“立地成佛”、“逃不出如來佛的手心”等宗教色彩濃厚的隱喻。一個外國人如果不知道項羽和劉邦之爭，他就根本無法理解“四面楚歌”所表達的處境孤立的含義。同樣，英語中也有許多隱喻Damocles sword(無時不在的危險)，Pandora’s box(萬惡之源)，“the Trojan horse”(特洛伊木馬)和“meet one’s Waterloo”(慘遭失敗)，Juda’s kiss(陰險的背叛)等，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淵源。

其三，文化語境使得喻體的選擇，聯想隱喻意義的生成都具有民族特色。不同的社會文化環境、不同心理文化及思維方式使得不同民族感知外界事物的傾向和側重也不同。喻體選擇也具有獨特的民族傾向性。例如，古代中國人把天上的彩虹看做是一條“蟲”或“蛇”，所以稱“虹”;而英民族卻認為它像一把彎彎的弓，因而稱為“rainbow”由“雨”和“弓”合成，表示“雨后出現的像弓一樣的東西”。在漢語里我們會用“掛羊頭賣狗肉”表示掛出的東西比實際所賣的要好;英語則用wine(酒)和 vinegar(醋)He cries wine and sells vinegar;還有如害群之馬//There is a black sheep in every flock．;無風不起浪//Where there is a smoke，there’s fire;對牛彈琴//for the birds;畫蛇添足//paint the lily等。

總而言之，語境對隱喻的產生和理解都是至關重要的。隱喻研究必須和語境因素結合起來，不僅要弄懂上下文的語言語境，更應關注具體的交際語境，以及具有民族特征的文化背景語境等非語言語境對隱喻的影響。因為非語言語境或具有靈活性和不確定性，或極具民族性。我們只有根據具體的交際情景和文化場合才可得出正確的理解判斷，同時也要加強學習和實踐，以獲得更多知識的積累和經驗，盡可能的與隱喻所處的文化的作者達成一種基本相同的心理共識和知識構架，以便順利的理解隱喻，尤其是異國文化的隱喻。

［1］束定芳．論隱喻的本質及語義特征［J］．外國語，1988，(6)：12～18．

［2］王寅．認知語言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479～480．

［3］劉紅．論語境對隱喻的影響［J］．昆明冶金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7，(7)：76 ～80．

［4］耿占春．隱喻［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3：153．

［5］谷文平．隱喻視角中的文化［J］．淮陰工學院學報，2002，(10)：81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