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文
近些年來,關于法學翻譯以及相關的研究逐漸得到法學界同仁的青睞。究其原因,無不與我國改革開放和對外發展有關,雙語型以及復合型法律人才較少,難以適應社會和經濟的發展需求。正是在這一現實背景之下,法學翻譯以及法律的對外交往成為中國自主發展所不可回避的一個問題。而在這其中,我國不同民族之間的法律性交往也成為繼中國對外法律交往以后的又一重要理論與實踐問題。雖然我國憲法以及相關法律明確規定尊重和保障少數民族同胞使用自己語言的權利,但是在司法實踐中,法學中語言的差異、文本的選擇以及具體翻譯技術等都嚴重地困擾著司法實踐人員和法律工作者。
語言是人們進行交流的基礎工具之一,也是相對應的不同文化傳統的功能之一。例如,美國著名學者愛德華·薩丕爾認為,“走路是一種機體的、本能性的功能 (當然它不是一種本能);言語是一種非本能性的、獲得的、”文化的“功能。”[1]那么,在藏區的法律實踐中,法律語言其實也是漢、藏以及其他民族之間的一種文化功能表現。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傳統,導致了理解法律的偏差和法學翻譯專業化、一致化的必要性。在四川藏區,“藏語作為藏民族主要的交際工具,它隨著藏民族的形成而形成、發展而發展,它的歷史和藏民族的歷史同樣悠久而長遠。”[2]而且,據筆者了解,在四川藏區藏語在不同的地區和村落,也有著不同的表達方式。在基層司法部門的法律實踐中,語言理解的問題乃至法律語言的一致性問題都很嚴重。從法律語言與文化的關系角度來看,法律語言必須找到一條適應民族文化傳統的路徑,這樣才能使得各種法律條文成為民族的法律和法律文化。在這一過程中,民族意志和感情可能扮演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因此,從法律語言文化背景的差異性出發,了解藏民的法律實踐需求和法律文化意識,是編寫漢藏法學詞典過程中對于法學術語以及法律語言遴選的重要標準。同時,在術語的選取與理解上,也要充分尊重藏區藏民的“地方性知識”和地方性意識,在一致性的基礎上注重個體、地方的差別,必要時可以單獨列出詞目或者進行附注,使得雙解詞典在司法實踐當中發揮更大的應用價值。
在漢藏雙解法學詞典的編纂過程中,對于相關法學術語的文本選擇,成為課題組面臨的重要問題之一。正如前文所述,在相關法學術語的選取上,首先要注重術語的應用價值,而且要側重于藏區藏民對于法律的理解和感情。但是,涉及到具體的術語選擇時則遇到許多問題。例如,理論性的術語,可以由本課題組的成員來完成;但是,涉及到實踐性的尤其是在藏區司法實踐中常見的術語,怎樣來進行鑒別和挑選?再如,在理論性的術語中,涉及到通說性的觀點,以及其他有影響的觀點,怎樣來進行選取和調整?
課題組成員經過廣泛商討和研究,取得了一些基本共識。第一,在漢藏雙解法學詞典的文本選取上,注重理論與實踐的結合,突出對藏民社會生活有重要影響的一些部門法、文本與詞條選取,偏重于司法實踐中的具體操作和條件性的規定。文本、詞條,作為詞典的重要載體,它們的選取技巧和風格,直接決定了詞典的類型與樣式。而本詞典作為服務藏區的重要法律普及型讀物,這一性質決定了詞典中文本的選取及法律術語的選擇,是實用性的,而非理論性的(雖然涉及到一些重要的理論術語,可以重點進行編纂,但這并不妨礙本詞典的主體性質)。第二,具體文本、詞條的選取,既要突出實踐性,又要符合藏民族法律文化和理念。本詞典作為一本服務藏區的重要法律工具書,直接受眾決定了它的民族特性,要符合藏區的實踐和民族習慣、心理。既要有對于法律文化、法律體系等的宏觀選取;又要注重對于漢語法典,藏語文表達的不同層次要求、文本翻譯的語言風格等微觀選取。第三,對于社會變遷下的法律語言變化,要注重“對輸入詞匯的認可與融合”,[3]通過法律語言文本的具體表達而達到言簡意賅的效果。詞典的文本選取質量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其價值和功用。因此,針對一些特殊法律術語、新近法學詞匯,在忠實原意的基礎上,可以對其進行一定的技術處理,如法律文化的民族化、通俗化等,使得法學術語更易理解和掌握。第四,具體法學詞匯等文本的選取,要避免編寫者個人的意識及價值判斷。為了使得詞典的一體化和體系化,負責人以及項目組的秘書等就要發揮總攬和協調作用,從整體、全局的角度進行要求和實踐,進而完成個性化和整體化的統一。
翻譯是跨文化、跨民族的一種交流活動。通過語言的翻譯活動,可以使得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政治、文化、社會狀況等得以溝通和協商,促進共同發展與進步。一般來說,翻譯主要涉及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不同文化傳統等類型的相互了解和溝通。而本文所強調的漢藏雙解法學詞典的翻譯,注重的是不同民族對于法律以及法律文化的理解和溝通問題。雖然法律作為一種國家治理社會的重要工具,涉及到社會方方面面的事項,必須具有統一適用性。但是,在具有“地方性知識”性質的基層社會以及民族地區,文化統一性與地區特殊性、民族性難免存在一定的不協調之處。法律實踐也不例外。因而,漢藏雙解法學詞典的編纂和翻譯也就具有了解決國家公共意志與地方性法律實踐知識沖突與整合的這一層意義。當然,在進行漢藏雙語翻譯的過程中,難免會遇到翻譯者與受眾的理解偏差、制作者與信息傳遞者的角色互換和地位混亂。這正是我們面臨的翻譯過程中最大的問題。例如,如何在翻譯過程中充分忠實漢文稿的原意,又能照顧到藏民對于法律文本、法律術語、法律條文的理解和吸收,二者如何平衡?
“法律翻譯并不是用目的語中的概念和制度,來替換原來的法律體系中的概念和制度的簡單過程,而是一種法律轉換 (legal transfer)和語言轉換 (language transfer)同時進行的雙重工作。”[4]所以說,在將法學詞典的漢文稿翻譯為藏文稿的時候,尤其要注意法律術語、價值理念的轉換和漢、藏兩大語言的轉換問題。這種“雙重工作”的轉換直接決定和影響著詞典的編纂水平和受眾的理解發揮。法律,不僅是一種經驗,更是一種邏輯;不僅是一種社會現象,更是一種表達方式。因而,對于具有民族特性的漢藏雙解法學詞典的編纂實踐活動,不僅要注重法律術語的規范化表達、統一化描述,而且也要考慮前后的邏輯關系和藏民的理解層次、習慣;不僅要突出翻譯過程中的漢、藏兩大民族傳統習慣的背景式因素,而且更要探求一種適合藏民族特點的法律表達方式和象征意義。
基于以上分析,筆者認為,應重點處理好以下幾個問題。第一,關于編纂的體例:以部門法為主,兼顧一些新興學科和前沿問題。對于漢藏雙解法學詞典的編纂,首先就要明確怎樣的體例和總體要求。從國內外一些大型法學詞典的編纂體例來看,總體上有這兩種類型:以漢字筆畫或拼音為標準的編纂,如在我國法律界有重要影響力的《牛津法律大辭典》[5]的體例、《法學詞典》編輯委員會編纂的《法學詞典》[6];以法律的各個部門分類進行的編纂。這兩種編纂體例各有好處,互有側重點。我們基于對一些重要法學詞典以及域外詞典的研究,主張以部門法為主,兼顧一些新興學科和前沿問題的編纂體例。這種編纂體系,一方面可以更好地適應廣大藏民使用、應用法律的熱情;另一方面也便于相關藏語文翻譯工作的開展,避免出現一些翻譯工作中的技術混亂和表達零散。第二,關于文本、術語、詞條的核對和翻譯,實行“交叉互審”的制度。即先在課題組內部,由相關學科的專家、老師進行互相糾錯的活動;然后再由課題組秘書及項目負責人進行總體審核;最后進行編纂的技術性處理以及后續的出版發行等。這樣可以充分調動課題組成員的積極性和主觀能動性,減少相應誤差的發生概率,提高編纂的水平和質量。其三,關于具體編纂技術和要求:統一解釋方法和模式,進行規范化操作。法學詞典的編纂,不是一人一己之力可以完成的工作,需要課題組全體成員的精誠合作和協調一致。因而,分散的、靈活的工作態度要不得,在編纂伊始,我們就著重統一編纂詞條的解釋方法和模式,使得相應的寫作、翻譯過程納入規范化的軌道,最終構成合理的編纂體例和翻譯模式,實現詞典的一體化和完整化。
[1][美]愛德華·薩丕爾著,陸桌元譯.語言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年
[2]崔軍民.藏語言的文化功能探析[J].西藏民族學院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4期
[3]尹延安.傳教士法學翻譯的歷史文化語境及其變遷 [J].理論月刊,2008年第9期
[4]屈文生.法律翻譯研究的視角與思路——對法律翻譯若干重要方面的梳理和理性評價[J].江西社會科學,2010年第2期
[5][英]戴維·M·沃克著,北京社會與科技發展研究所組織翻譯.牛津法律大辭典[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9年
[6]《法學詞典》編輯委員會.法學詞典[G].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