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琦
(河南警察學院,河南鄭州450046)
“民以食為天,食以安為先”,這句千年流傳的古話蘊含著深刻道理,但是要實現食品領域的豐富安全,絕不是簡單的小事一樁,更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事。除了構筑全社會大食品安全體系,不斷提升公民維護食品安全素質外,運用法治手段,彰顯法治力量顯得尤為重要。
食品安全的內涵可以從多方位、多角度探討,按照國際上通行的觀點,可將食品安全定義為:種植、養殖到加工、包裝,再到貯藏、運輸直至銷售、消費等環節都必須符合國家強制性標準和安全要求,不能存在損害、威脅人體健康的有毒有害的成分。我國食品安全法則表述為“食品無毒、無害,符合應當有的營養要求,對人體健康不造成任何急性、亞急性或者慢性危害”(第九條第二款)。食品安全從法律層面上一是食品必須符合國家的強制性要求,二是食品不能對人體造成損害或有隱患。嚴格意義上講食品安全涵蓋生產安全和經營安全,要求結果安全和過程安全,明示現實安全和未來安全。
綜合考證,由食品安全內涵可概括出食品安全的概念,即食品符合應有的營養要求和國家的安全標準,無毒、無害,對人體健康不造成任何急性、亞急性或者慢性危害。
相對于法治建設比較完善的西方國家,借鑒其在食品安全領域的先進體制和成熟經驗,結合中國國情予以“揚棄”,是一條事半功倍的途徑。尤其是在食品安全犯罪的刑事立法層面,體現“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效果。這里以食品安全保護較為先進的美國、英國、日本為鑒。
美國的法治建設較為發達,在很多領域已形成較為完善嚴密的體系。食品安全領域更是如此,從十九世紀中后期開始,美國政府加大對食品、藥品領域違法犯罪行為的打擊,并進行廣泛宣傳,構建起全社會的保護食品安全的系統,公民預防保護意識強。《聯邦食品和藥品法》明確規定了違反食品安全規定的違法及刑事責任,經濟刑罰和資格刑罰運用廣泛[1]。
英國的食品安全保護從立法到司法的體系都較為完備,其以《食品法》為代表的法律形成較為完備的系統,同時《甜品規定》等法規更是調節著食品從種植、加工到擺上餐桌的各個環節。相對于整體刑罰輕緩的結構,對于食品安全犯罪則規定了較為嚴厲的刑罰[2]。
日本非常重視食品安全。1947年日本就在亞洲率先制定了《食品衛生法》。在長期嚴厲打擊食品安全犯罪,建立食品安全防范體系的過程中,逐漸修正完善其食品安全立法。2003年,日本制定了《食品安全法》,突出預防為主的食品安全理念。
國外對食品安全的刑法規制和保護,有兩個方面的借鑒意義:一是立法模式多采取附屬刑法、行政刑法的形式。二是對財產刑和資格刑運用較多,效果突出。
刑法是懲治犯罪行為的最后一道防線,是法中之法,其地位和作用非常重要。應充分發揮刑法在食品安全領域的作用。1979年,我國才頒布第一部刑法,但其中沒有食品安全犯罪的相關規定。一直到1997年刑法,才規定了涉及食品安全的犯罪,即第一百四十三條的生產、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第一百四十四條的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除了比較明確的這兩個罪名外,相關的還有第二百二十五條非法經營罪,第三百九十七條的濫用職權罪、玩忽職守罪等。另外,刑法修正案(八)增加了食品安全監管瀆職罪。
我國現行食品安全的刑法立法的不完善造成在打擊食品安全犯罪時的捉襟見肘,收效甚微。當務之急應該對我國食品安全的刑法保護進行檢討和反思,以求盡早完善立法,突出司法的保護職能。
1.食品安全相關犯罪的立案門檻太高
表現在:第一,危險犯是只有符合法律規定的危險程度標準才能構成該罪,《刑法》第一百四十三條的生產、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的危險程度標準即足以造成嚴重食物中毒事故或者其他嚴重食源性疾患,司法實踐中很難認定。自1997年新刑法開始生效,有關機關一直沒有做出解釋,致使“足以”的標準和認定五花八門,食品安全的刑法保護幾乎形同虛設。2001年4月開始,按照“兩高”的司法解釋,“足以”的危險程度必須經過省級衛生部門認定,這種要求在我國跨部門、多環節以及地方保護等因素影響下,舉步維艱,幾乎難以實現。
第二,《刑法》第一百四十九條規定的法規競合情況下,如果特別罪名沒有達到法定要求,銷售金額在五萬元以上的,可以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追究刑事責任。這樣的規定從法理上難以解釋,實踐中由于制假造假者銷售賬目難以查清,甚至無賬可查,也使該規定如一紙空文。再有就是司法解釋還有“庫存偽劣產品金額達到銷售金額的3倍以上”,也就是15萬元以上,可以“生產偽劣產品罪(未遂)”來認定處理,更是有違法理,現實中根本難以執行。
2.食品安全相關犯罪的刑罰規定乏力
第一,刑罰處罰太輕,難以達到罰當其罪的要求
《刑法》第五條明確規定:“刑罰的輕重,應當與犯罪分子所犯罪行和承擔的刑事責任相適應。”這是刑法三大基本原則之一。食品安全領域的犯罪嚴重侵害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破壞了市場經濟秩序,應當根據罪刑相適應原則規定刑罰。現行刑法中對于食品安全犯罪法定刑的規定過于輕緩,難以體現刑法基本原則。近幾年發生的地溝油、蘇丹紅、工業用鹽、毒豆芽、毒火腿等重大食品安全犯罪事件,對于主犯的刑罰僅僅只是十年左右有期徒刑。影響最大的“三聚氰胺”事件,僅僅對提供三聚氰胺的張玉軍、耿金平執行死刑,而致數萬兒童生命健康遭受重大侵害的各個環節中的各色人等,大多逍遙法外,難以體現罰當其罪的原則,也在社會中造成負面影響。
第二,罰金刑規定不當,沒收財產刑的規定欠缺
經濟型犯罪都是以追求經濟利益為目的,應當附加財產刑。刑法修正案(八)對相關食品安全的犯罪規定單處、并處罰金,既無數額規定,又沒有比例限制,雖然能夠擴大法官的自由裁量權,但并不能提升打擊食品安全犯罪的力度,甚至在地方保護主義的影響下,處罰力度還不如修正案(八)實施以前。更具有懲罰力度的沒收財產刑卻只有在結果加重的犯罪情形下才得以適用,存在明顯缺陷。
第三,沒有規定資格刑
資格刑是剝奪犯罪人從事一定行業的資格的刑罰方法。資格刑作為刑罰體系中的一大板塊,具有久遠的歷史淵源和廣泛的立法基礎。尤其近現代以來,隨著世界刑罰由嚴酷向輕緩的發展,教育刑論、個別化原則及非刑罰化思潮的興起,資格刑煥發出新的活力,在限制犯罪人的再犯能力,教育改造罪犯,輔佐犯罪人回歸社會等方面發揮積極作用,在刑罰體系中也愈來愈占重要的地位。在懲治食品安全犯罪的刑罰規定上,借鑒國外刑事立法的合理因素,不斷完善我國的資格刑體系,會發揮事半功倍的效果。
食品安全相對于食品衛生,不僅僅是一個名字的轉變,而且其內涵得以擴大,保護程度大大提高。食品衛生局限于食品的生產、經營領域,而食品安全卻是一個“從農田到餐桌”的涉及面廣、點多的全方位體系。同時,食品安全犯罪是經濟犯、行政犯,存在著食品安全法與刑法的由違法到犯罪的法律銜接。現實情況是刑法相關規定缺陷明顯,食品安全的刑法規制與保護體系缺乏統一性、科學性。主要是犯罪主體與犯罪對象過于單一,與食品安全行政法規嚴重失調。刑法在食品安全犯罪的主體方面,只規定了食品的生產、銷售人員,在犯罪對象上只涉及食品,而食品安全法的規定涉及食品安全的生產、運輸、加工、儲存、銷售等多個環節,調整對象上既包括農產品,食品原材料,也包括加工的半成品、成品等。所以,二者相互脫節。
我國現行刑法在食品安全犯罪的罪刑規定方面存在缺陷,與食品安全法脫節,沒有形成刑事、行政法律相協調的科學體系。綜觀食品安全司法實踐的現狀,借鑒全球食品安全保護的先進經驗,審時度勢,融會綜合,可選擇以下三種方式加以改進和完善。一是繼續發揮刑法修正案的作用,完善刑法規制,促進立法與時俱進。二是發揮附屬刑法的補充作用,在食品安全法等行政法律中規定涉及食品安全的犯罪,明確罪名與法定刑。
1.對食品安全犯罪相關罪名的修正
(1)將《刑法》第一百四十三、一百四十四條的罪名修正為“生產、經營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罪”、“生產、經營有毒、有害食品罪”。如前文所講,犯罪主體不僅限于生產、銷售人員,而要擴大為生產、經營的各個環節所涉及人員。
(2)將“銷售金額”修正為“貨值金額”
“銷售金額”在司法實踐中難以認定,改為“貨值金額”作為認定數額犯罪的認定標準可以加大保護力度,進一步擴大刑法的調整范圍,使刑法的保護功能充分發揮。同時有利于食品安全法律保護體系的科學統一。二者相得益彰,能夠更加全面有力地打擊食品犯罪。
2.犯罪既遂點前移,將危險犯改為行為犯
《刑法》第一百四十三條的“生產、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按照刑法修正案(八)的規定為危險犯,而《刑法》第一百四十四條的“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則規定為行為犯。在司法實踐中,兩罪的危害都很大,且生產、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中規定的“足以”,在司法實踐中難以認定。生產、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的犯罪數量與比例遠遠大于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現實中造成對大量的生產、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案犯,要么打不了、打不得,要么輕描淡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定程度上縱容了該類犯罪。所以將生產、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由危險犯改為行為犯,不僅與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的規定相統一,更體現了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確實能做到重罪重罰,輕罪輕罰,罰當其罪。
3.改革食品安全犯罪的刑罰種類和幅度
(1)提高法定刑,壓縮刑罰幅度
法定刑的提高不是為了嚴刑峻法,而是現階段懲治食品安全犯罪的形勢需要。首先,對于生產、經營有毒有害食品的犯罪行為,由于是行為犯,說明其危害特別大,應修正為“生產、經營有毒有害食品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或沒收財產。情節嚴重或造成嚴重后果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和死刑,并處罰金或沒收財產。”對于生產、經營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可以規定為“生產、經營不符合安全標準食品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或沒收財產。情節嚴重或造成嚴重后果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沒收財產”
(2)完善財產刑的規定
“貨值金額”的規定更利于認定犯罪行為的程度,將其作為罰金數額的基點,能夠和食品安全法的規定統一協調,也有利于司法實踐的認定和判別。由于行政法律中對于食品安全的違法行為已經規定了罰款處罰,那么刑罰中的罰金刑應突出其嚴厲性和懲罰性,可附加規定為“并處貨值金額30~50倍的罰金”。同時,沒收財產刑的規定能夠消滅食品安全犯罪人再犯的經濟能力,可規定采用沒收全部財產這種最嚴厲的財產刑罰。
(3)資格刑的創新
資格刑具有特殊的作用,現行刑法中規定了剝奪政治權利和驅除出境兩種資格刑。在食品安全犯罪領域應當創新規定新的資格刑:“禁止刑”,即刑法明確規定對于涉及食品安全犯罪的犯罪人禁止參與食品行業的各個環節,使其喪失重新犯罪的條件。這種“禁止刑”不僅限于食品安全犯罪領域,在其他犯罪領域也可發揮重要作用。
我國長期以來,不太重視附屬刑法的規制。司法實踐中,往往忽略、輕視附屬刑法的適用,致使有些司法工作人員對附屬刑法知之甚少甚至一無所知。這種情況對懲治食品安全犯罪有害無益。附屬刑法一直發揮著對刑法典的補充作用,在行政法、經濟法領域尤為突出。不僅僅食品安全法中規定刑事責任條款,還應在相應的食品安全其他法律中加以規定和補充,最大限度地克服單純的刑法典規定相對滯后的弊端。這樣能夠更及時地打擊食品安全犯罪,充分發揮刑法預防犯罪的功能。
[1]袁曙宏,張敬禮.百年 FDA:美國藥品監管法律框架[M].北京: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2008:114~134.
[2]葛秋芳.英國:立法與監管確保食品安全[EB/OL].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content_4943616.htm.2006-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