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紹吉 陳惠敏
(1.曲靖師范學院經濟與管理學院,云南 曲靖 655011;2.曲靖師范學院教師教育學院,云南 曲靖 655011)
黨的十八大報告指出:“實現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必須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努力實現居民收入增長和經濟發展同步、勞動報酬增長和勞動生產率提高同步,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1]自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經濟建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綜合國力顯著增強,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在經濟高速增長的同時,勞動者的勞動報酬卻呈現出不斷下降的趨勢,嚴重影響了勞動者勞動積極性。一方面勞動報酬持續下降,另一方面勞動者要支付購房、子女教育培訓、醫療衛生支出,其結果是居民的購買力下降,現實的內需嚴重不足。本文擬就初次分配中勞動報酬的現狀、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占比下降的內在機理、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比重的路徑,做一些嘗試性研究。
勞動報酬是勞動關系中最重要的方面,不僅直接關系到勞動者的切身利益,而且是社會群眾目光聚焦的焦點問題。勞動報酬,又稱勞動工資,是用人單位依據國家有關規定或勞動合同的約定,以貨幣形式直接支付給本單位勞動者的物質補償,它是用人單位的一項基本義務,是初次分配領域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從社會的角度看,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就是全體勞動者的報酬在國民收入中的比例。我國勞動報酬占初次分配合理比率問題,過去一直沒有引起廣大群眾的廣泛關注,其結果是積累得較多,分配得較少,所以經濟發展非常迅速,而普通職工工資水平多年來緩步增加,但增幅不大,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例一直較低。根據經濟學理論和其他國家經濟發展的實踐證明,在人均GDP達到1000美元水平后,GDP中勞動力報酬部分的增長將有所提高,工資水平部分會有一個較大幅度的提高,這是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結果。2003年,我國人均GDP已超過1000美元,到2007年底,我國人均GDP已達到2000美元,2011年,我國人均GDP達到5432美元。時同,我國勞動者報酬占GDP的比重已由1990年的53.4%降至2007年的39.74%,呈逐年下降趨勢。
從初次分配的配額來看,國民收入可用公式來表示,即國民收入=勞動報酬+資本報酬+政府的稅收。在國民收入大幅度提高、國家稅收大幅度增長的同時,剩下的就是勞動報酬和資本報酬的比較。到2010年8月,從我們能夠得到的可以計算中國勞動者報酬占GDP比重的最新資料是《2009中國統計年鑒》和《2008中國統計年鑒》中《中國地區生產總值收入法構成項目(2007年)》提供的數據。[2]該數據統計了1993年到2007年勞動者報酬、固定資產折舊、生產稅凈額、營業盈余各數據。從數據比較來看,在初次分配中勞動報酬占比,1993年是50.62%,2003年是49.62%,從2003年開始這一比率有所降低,2007年進一步下降為39.74%,從可以獲得的1993年以來的數據發現,我國勞動者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在最近十多年總體上看呈現出下降趨勢。2007年企業藍皮書《中國企業競爭力報告(2007)》指出,中國勞動力報酬占GDP的比例偏低。1990~2005年,勞動者報酬占GDP的比例從53.4%降低到41.4%,降低了12個百分點;而同期營業余額占GDP的比例卻從21.9%增加到29.6%,增加了7.7個百分點。[3]隨著企業利潤占比遞增,勞動力報酬占比卻遞減。從不同年份比較來看,我國的勞動報酬比重呈下降趨勢。中國勞動者報酬占GDP比例不斷下降的事實,反映出國民收入分配向資本所有者傾斜的趨勢,企業利潤大幅增加,很大程度上是長時期維持低工資政策獲取的。
從勞動在收入分配中的比例來看,政府、企業、居民三者的分配比例,改革開放初是25:18.5:56.5,而目前三者的分配比例是31:32:37。勞動報酬與GDP的比例從1983年的56.5%降至1993年的51.5%,2010年已經下降到31.7%[4],27年間下降了近25個百分點。相應地,企業、政府占比分別比世界平均水平高9個、6個百分點左右。[5]從這些數據比較可分析出,我國勞動報酬相對于資本收益和政府稅收來說比例偏低。
通常衡量一國國民收入初次分配是否公平的主要指標是分配率,就是勞動報酬總額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比重越高說明國民收入初次分配越公平。在市場經濟發達的國家,這個比重都很高,美國達到70%,英國等其他國家普遍在54%~65%之間。而我國的情況卻與經濟發達國家的情況相反,目前初次分配存在著資本所有者所得偏高、財政收入大幅增長、勞動所得在不斷下降。從以上國家間數據比較看出,當前我國勞動者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例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勞動者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例相對較低。
在目前的經濟形勢下,研究勞動報酬比重有著更加重要的意義。勞動報酬較低的后果是居民收入增長緩慢,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中的比重從1990年的55.36%下降到2009年的42.8%,由于居民收入增長緩慢,勞動者在國民收入分配中僅能獲得相當于勞動力簡單再生產的工資收入,其結果是他們沒有能力為提升自身素質以及后代發展而再投資,進一步影響到社會經濟的發展。同時,作為邊際消費傾向最高和最迫切需要提高收入的居民,低收入制約他們的消費能力,抑制了我國經濟結構從過度依賴出口向投資、消費、凈出口的協調轉變。[6]近年來,政府一直強調擴大內需,實際上內需啟而不動,其問題與勞動者報酬低有很大關聯。我國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占比下降,探尋其內在機理有助于我們梳理提高我國勞動報酬占比的實現路徑。
制度學派認為,勞動力供求關系并不是決定勞動報酬的唯一因素,還有其他非經濟性因素的影響,如政府調控政策、勞動資本關系失衡、企業發展模式粗放、勞動者人力資本存量偏低等因素會對初次分配產生重要影響,從而影響到初次分配的比重。
我國現有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基本經濟制度,決定了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各個市場主體憑借其生產要素,參與市場競爭和資源配置。堅持以公有制經濟為主體,通過對公共資源的占有和控制,不斷強化國家的宏觀調控,實現國家對國民收入的再分配,促進經濟發展的公平與效率的統一,在缺乏必要的制度和法律的監督下,與最初的引導市場的自發行為產生了扭曲。一方面,相關法律法規不完善、企業主與職工地位不平等、缺乏政府主管部門指導。如在最低工資制度的監管、執行未到位,形成企業工人的工資低于最低工資標準,還有大量非國有企業的工人特別是那些就業于私營企業的進城農民工,收入普遍偏低。另一方面部分壟斷企業如石油、電信、航空、金融、電力系統依靠他們所掌握對資源的分配權,在市場競爭中獲得巨額壟斷利潤,其結果是通過企業內部的初次分配,使得這些國企職工所獲得的勞動報酬遠遠高于社會勞動報酬的平均水平,造成其他行業中的勞動者的勞動報酬相對下降。這說明,政府作為市場重要的干預力量,其法律、政策的調控力度沒到位。目前,政府對企業工資分配的宏觀調控主要是通過最低工資保障制度、工資指導線等方式進行調控。由于政府的政策調控相對間接,例如最低工資標準只是基準,而企業工資增長指導線的規定缺乏強制力,對非國有企業很難進行有效約束。
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市場逐步確立按生產要素進行分配的基本分配模式。生產要素包括勞動力、土地、資本、技術和企業家的經營能力等要素。按生產要素分配,要素的所有者根據其投入的要素取得相應的報酬或收益,報酬和收益的多少取決于各要素的實際貢獻大小。可是,在經濟運行中,各種生產要素是依據在市場中的稀缺程度來獲得報酬和收益。由于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轉移、大學生擴招、國有企業職工下崗等因素綜合作用,其結果是市場上勞動力的供給遠遠超過了市場的需求,形成了勞動報酬不斷下降,相對于勞動力要素,其他要素具備了相應的稀缺性,在收益的分配過程中,其要素的擁有者就占據了主導地位,收益向稀缺性的生產要素傾斜。
現行的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低效率的粗放式經濟發展方式,使我國產業處于世界產業鏈條的低端,無法實現內需、投資、出口這“三駕馬車”協調拉動經濟增長,在偏重靠投資和出口的經濟發展模式上,必須在國民收入分配中更多地向國家、企業傾斜,以便積累資金擴大再生產,必然淡化勞動者收入的增長。在傳統經濟發展方式下,企業傾向于依托勞動力低成本的人口紅利優勢,不傾向進行技術創新和提高自主創新能力,使企業維持粗放型經濟發展路徑。目前,我國經濟發展方式依然粗放,過度依賴國外市場需求,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廣大勞動者勞動報酬占比偏低,企業的勞動成本相應比較低,即使粗放經營仍然能夠維持一個比較高的利潤率。1998~2005年間,全國國有及規模以上非國有工業企業的利潤規模由1458億元增加到14802億元,年均名義增長率高達39.2%。[7]企業的高利潤率和高增長率在很大程度上是以勞動者報酬偏低為代價獲得的。盡管我國已經初步建立了市場經濟體制,但經濟體制改革的任務還有相當長的路要走,特別是要實現經濟可持續協調發展還面臨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等難題。如果提高初次分配中勞動報酬比例,就會迫使企業提高人力資本投入、采用更先進的技術裝備,降低消耗、提高效率,進而推動產業結構優化和升級,實現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
我國勞動者人力資本存量普遍偏低,在勞動供求關系上導致勞動供給曲線初始位置較低,勞動報酬比重自然較低。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逐年下降使勞動者放棄許多技術培訓和接受再教育的機會,勞動者素質進一步下降,缺乏與企業討價的資本,最終對企業的經營、對經濟社會的發展造成長期的難以彌補的負面效應??陀^地說,目前我國勞動報酬偏低與勞動者的文化素質較低、勞動技能單一、就業崗位技術含量普遍偏低密切相關。
目前提高我國勞動報酬比重的制約因素主要來自兩個方面:一方面,我國是人口大國,相對資本來說,我國勞動力資源充裕,短期內根據市場經濟學原理,要較快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不切實際;另一方面,由于政府、企業和勞動者之間有著不同的利益,合理提高勞動報酬比重,既不能離開市場機制,又不能僅僅依靠市場機制,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實質是政府、企業和勞動者之間利益關系的重新調整,其實現路徑依賴政府、企業、勞動者在遵循市場經濟規律前提下協同努力。
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是新階段關系我國國民經濟發展全局的緊迫而重大的戰略任務,是經濟社會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的根本要求。首先轉變經濟發展戰略理念,將我國長期以來以外需拉動為主的經濟戰略轉變為內外需共同拉動的戰略,把利用低廉的生產要素,特別是廉價勞動力占領國際市場的做法,轉變為依據技術創新占領市場;將出口勞動密集型產品為主,轉變為出口技術密集型產品為主,逐步提高國內企業技術的自主創新能力;將不加甄選引進外資為主,轉變為強調引進資本要符合國內產業發展要求。其次是轉變經濟增長戰略的機制,深化稅制改革。將目前的生產型增值稅為主轉變為以消費稅為主,這是促進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根本途徑。[8]稅收是調節收入分配、抑制貧富差距的有效杠桿。現階段,調節收入分配差距的主要稅種有個人所得稅、車船稅、房地產稅等比重過小,對收入分配差距過大具有重要調節作用的房產稅、財產稅、遺產稅、贈與稅等至今還沒有開征,這限制了稅收調節功能的正常發揮。因為,稅制的轉變,必將引導地方政府關注重點的轉移。深化稅制改革,建立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人所得稅制度,提高個稅起征點,降低各檔次征繳稅率,對高收入者征收累進所得稅、房產稅、遺產稅、贈與稅和特種消費稅等。[9]政府對企業的引導主要是運用經濟和法律手段發揮政策指引作用。
社會保障體系是政府向社會成員提供公共產品服務的一部分。主要目標是為了保障社會成員的最低生活標準,在公民年老、疾病、喪失勞動力的情況下,有從國家獲得物質幫助的權利。我國人口眾多,經濟發展總體水平還低,城鄉差距、地區差距并存,不同社會群體間的保障水平差異過大,建立城鄉有別的社會保障體系,讓更多的人享受經濟發展的成果,實現包容性增長。擴大城鎮職工社會保障范圍,隨著老齡化社會的到來,養老問題日益突顯,養老保險的覆蓋范圍應從機關事業單位、國有企業及部分集體企業、個別私營企業、少數外資企業職工擴大到全體城鎮各類企業及職工。既促進機關、事業單位職工與企業職工擴大在養老保險待遇水平方面合理銜接,為職工合理流動創造條件,又為全體退休人員的基本生活費用提供保障。逐步推進農村社會保障,擴大基本保障覆蓋面。我國農村人口比重大,農村老年人口比重不斷上升,逐步建立符合各地實際情況的、有區別的、覆蓋全國農村的社會養老保險體系。
抓住當前國際產業對我國東部地區的轉移已經向中、高端環節推進的機遇,推進戰略性結構調整,形成強大的自主創新能力,促進我國的產業價值鏈由低端向高端延伸,為勞動者收入水平的提高贏得發展空間。經驗研究表明,勞動報酬比重偏低是工業化初期階段的產物,因為發展中國家面臨資本短缺和勞動力過剩的約束,工業化不得不采取加速資本積累的發展方式,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偏低就成為加速推進工業化的前提條件;當工業化進入推進階段,勞動報酬比重會逐步提高,即提高勞動報酬比重是工業化轉型的結果。我國在工業化初期階段勞動報酬比重偏低反映了這一發展階段的特點,目前我國正處在工業化轉型階段,因此提高勞動報酬比重問題已被政府所重視。我國已明確完成工業化轉型要走新型工業化的道路,即以信息化帶動工業化,以高新技術改造傳統產業,使我國三大產業的技術基礎從傳統技術向現代技術升級換代。產業技術升級將大大提高企業的贏利水平,這就為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創造了條件。在承接發達國家國際產業轉移過程中,中國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工廠”,由于發達國家控制著產品關鍵的核心技術而處于產業價值鏈的高端,我國主要通過向其購買先進技術進行生產而處于產業價值鏈的低端,因此產品生產中的大部分收益歸發達國家占有,我國只能從中得到微不足道的收益,在這種國際分工格局下,勞動力價格就要被低估,勞動報酬上升空間受到制約。[10]所以,我國要利用工業化轉型的發展機遇,企業加快提高自主創新能力,加快自主品牌建設,加快用高新技術改造傳統產業,促進我國產業的技術升級,延長產業鏈,增加產品附加值,積極培育擁有自主知識產權和知名品牌的產品,為勞動報酬的提高拓寬空間。
人力資本提升了勞動報酬份額,這個結論與王曉芳和高榴的研究成果基本相符。[11]這說明要提高勞動者報酬,需要進一步加大對非熟練勞動力的教育投入力度,增加全社會熟練勞動力的供給,滿足產業升級對熟練勞動力的需求。當今時代是知識經濟時代,知識密集型產業將逐漸取代勞動密集型產業,對勞動者的專業、技能等勞動條件要求越來越高,僅靠體力型勞動很難獲得較高的勞動報酬。從目前中國勞動力市場狀況看,職業技能素質高的勞動力供不應求,出現了技工荒,所以要加大勞動力技能素質的培養。國家要加大對農村地區和中西部地區的教育投資,向經濟落后地區加大教育投入力度。特別是加強對基礎教育的投入,保證低收入家庭的孩子完成義務階段的教育,為在校的低收入家庭子女提供資助,完善、加強助學貸款制度。在發展素質教育的同時,重視職業教育,加強職業教育和培訓。職業教育和培訓在提高勞動者的職業技能,增強勞動者的擇業和創業能力、促進就業方面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政府要創新培訓機制,提高勞動者技能,實現體能型勞動者向技能型勞動者轉變。政府通過稅收優惠、財政補貼等政策,鼓勵職業院校、民營培訓機構與用人單位加強對進城農民工的職業培訓。企業推行崗薪相結合的分配機制,通過崗位技能與晉級晉職掛鉤,激勵職工刻苦鉆研專業技術,提高技能水平,提高勞動者的人力資本存量,成為工作領域的核心人才,企業才會認同自身價值,進而提高勞動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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