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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臺大學 人文學院,山東 煙臺 264005)
1925年暑期,王國維先生發表《最近二三十年中中國新發見之學問》①這篇演講稿曾發表于《清華周刊》350期上,收入《靜庵文集續編》。的演講,開篇言“古來新學問起,大都由于新發見”,[1]并臚列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所發現的5 項地下材料。②分別是殷墟甲骨文字,敦煌、塞上及西域各地之簡牘,敦煌千佛洞之六朝唐人所書卷軸,內閣大庫之書籍檔案,中國境內之古外族遺文。在發表這篇演說后不久,王氏便開始向清華學校的學生講授“古史新證”等課程。其中《古史新證》③最初刊印于1925年8 月。在王氏投湖自殺后,《古史新證》曾刊載于《國學月報》二卷八、九、十號合刊《王靜安先生專號》(1927年10 月)及《燕大月刊》七卷一、二期合刊(1930年2 月)。清華大學出版社則于1994年將包括《古史新證》在內的王國維在清華國學研究院期間的講義以《古史新證——王國維最后的講義》為題出版。講義對中國古史研究產生了深遠影響,尤其是王氏提出的“紙之上材料”與“地下之新材料”互相證釋的“二重證據法”,成為今后古史研究的重要范式。1930年,陳寅恪先生在《敦煌劫余錄序》中指出:“一時代之學術,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取用此材料,以研求問題,則為此時代學術之新潮流。治學之士,得預于此潮流者,謂之預流。其未得預者,謂之未入流。”[2]226毫無疑問,王氏敏銳把握了“學術之新潮流”,并得以“預流”。④“預流”即“入流”,本佛家語。預流果為小乘四果的第一果,即初果,是最低的果位,意即初入圣人之流。
王氏據甲骨卜辭考證殷先公先王,⑤參見王氏《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續考》以及《古史新證》的第三章《殷之先公先王》的考證。厥功其偉。尤其是揭破了《楚辭·天問》有關王季、王亥、王恒、上甲微等殷先公的謎團,實掃千古之積疑。王氏的相關研究,實際上也開創了先秦兩漢文學史(包括楚辭學)“新證”⑥筆者認為,《古史新證》實際上確立了“文史新證”的研究范式,是“新證派”的肇端。王氏的《古史新證》雖然提出了“文史新證”的基本原則,但局限于“古史新證”;而王氏之學則是“文史新證”,是為“文史新證”的最早代表?!拔氖沸伦C”的主要研究時段是先秦兩漢,其主要研究對象是文、史、哲各領域,主要研究方法是“二重證據法”,其中“新”體現在新材料與新方法上,“證”表現為考證新說與驗證舊說。遵循“文史新證”的研究范式的學術研究,可統稱作“新證派”。研究的先河。從甲骨、簡牘等新材料的發現到現在,已然走過一個多世紀。伴隨著新材料的不斷發現,有關文學史問題得以被重新衡量,取得了許多成就,同時也存在一些問題。進入21世紀以來,更多出土文獻的出現,為我們重新審視先秦兩漢文學史的嬗替演變提供了新的契機。尤其是近來公布的上博簡(八)楚辭類作品文本,為楚辭學研究提供了重要材料。
本文擬結合新近出現的出土文獻(尤其是上博簡楚辭類作品),探討出土文獻對于古典文學尤其是楚辭學研究的重要意義。
我們知道,在20世紀80年代末曾經有過一次“重寫文學史”的討論。這次討論對中國現當代文學的研究產生了一定的理論沖擊,甚至可以說中國的現當代文學研究的進展很大程度上賴于這場討論的深入,得益于當年那批中國文學批評家和思想者的實踐。它的意義是不言而喻的,而它的過程及背景的確需要我們重新回顧和審視。討論的緣起是《上海文論》1988年第4期“重寫文學史”欄目的推出,當時陳思和先生和王曉明先生正是這個欄目的主持人。主持人語:“我們今天提出‘重寫文學史’,主要目的,正是在于探討文學史研究多元化的可能性,也在于通過激情的反思給行進中的當代文學發展以一種強有力的刺激?!敝鞒秩怂诖摹爸貙憽?,包括兩方面的努力:“一是以切實的材料補充或者糾正前人的疏漏和錯誤,二是從新的理論視角提出對新文學歷史的個人創見。”[3]在進入新的歷史時期后,人們不再滿足于文學史的“復寫”,而是希望在掙脫政治理念以及機械進化論等觀念束縛的基礎上,真正做到文學史的“重寫”。
類似的反思同樣出現在中國古典學的領域。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李學勤先生提出了“走出疑古時代”與“重寫學術史”的看法。當然,不少學者還是從“口號”本身誤解了李先生的初衷。古典學領域的“重寫學術史”,背景與現當代文學的“重寫”并不完全一致。一個重要的現象是,簡帛佚籍的涌現使疑古思潮乃至舊的學術史敘說方式都面臨挑戰。“重寫”的思潮波及到思想史領域,也激起了不少討論。①參見梁濤:《疑古、釋古與重寫思想史——評何炳棣〈有關孫子、老子的三篇考證〉》,(香港)《二十一世紀》總87 輯,2005年2 月號;曹峰:《出土文獻可以改寫思想史嗎?》,《文史哲》2007年第5期。關于先秦兩漢文學史的“重寫”,[4]則顯然中國古典學領域的反思關系更加密切。從某種層面上說,學術史一直是在被“改寫”甚至于“重寫”。從目前來看,說清華簡等新材料“改寫”了先秦史、學術史等領域的若干認識并不夸張。對于先秦兩漢文學史而言,新的材料也的確帶來了不小的沖擊。
在筆者看來,出土文獻對于先秦兩漢文學史的意義,主要在于如下數端:其一,提供了新文本;其二,提供了異文材料以及版本資料;其三,提供了解決某些學術史難題的新鎖鑰;其四,提供了反映學術史嬗變的新材料。其中最為關鍵的是新文本,由于其未經后人竄改,故能客觀反映先秦兩漢時期的文本原貌,包括語言特征、用字特點等。目前我們可以根據新材料提取一些新認識,而如若全面顛覆舊的文學史體系則是為時尚早的。
出土文獻對于“改寫”或“重寫”先秦兩漢文學史的局限在于,目前所見出土文獻多未能突破原有體系的窠臼,目前所見出土文獻的信息量不夠,更為重要的是,真正的新文本并不多,故缺乏真正直接的文學史新材料。過去學者運用出土文獻所進行的文學史新證研究,多是利用有限材料的有限信息進行有限的討論,這是需要我們注意和改進的。
值得慶幸的是,進入21世紀以來,更多出土文獻的出現(包括公布以及未完全公布的材料),②主要是簡帛佚籍,甲骨文與金文雖然也有文學史價值(如饒宗頤先生討論過卜辭的文學史意義,金文中不少語辭可與《詩經》相參證),敦煌藏經洞等文獻也可以稱得上“出土文獻”,但畢竟簡帛佚籍更為直接,信息量更大,年代更為久遠,也更具文獻價值。出于簡帛佚籍的時段,出土文獻在“改寫”中國古典文學方面的價值主要體現在先秦兩漢文學的領域。由于21世紀以來與古典文學直接有關的材料趨多,故以世紀之交為界,可以劃分為前后兩個階段。顯然,我們所處新階段的研究方興未艾。尤其是清華簡、上博簡、北大西漢簡等,使人們得以目睹更多有關中國古典文學(主要集中于先秦兩漢階段)的新文本,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③事實上,先秦的“文學”概念與今天西方話語中的“文學”并不一致?!稘h書·藝文志》中的“詩賦”一類,自然屬于“文學”,而《詩經》則屬于“六藝”,已然是經學的范疇。本文暫且按照先秦兩漢文學史的一般認識,將先秦文獻區分為各類別。
1. 詩
這里所說的“詩”是指與《詩經》有關的文本。出土文獻與《詩經》研究的關系,此前已有不少學者論及。④參見房瑞麗:《出土文獻與〈詩經〉研究》,《文學前沿》2004年第1期;劉立志:《二十世紀考古發現與〈詩經〉研究》,《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04年第2期;劉冬穎:《出土文獻與〈詩經〉研究平議》,《學術交流》2005年第5期;曹建國:《楚簡與先秦〈詩〉學研究》,武漢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上博簡首先公布的《孔子詩論》涉及孔子的詩論,但尚不是真正的古詩文本。上博簡第4 冊公布的《采風曲目》以及《逸詩》提供了先秦詩歌的新材料。至于清華簡第一冊公布的《耆夜》,除了出現與《詩經·唐風·蟋蟀》相類的《蟋蟀》,尚有《樂樂旨酒》、《乘》、《赑赑》、《明明上帝》4 首詩歌,近于《詩經》中的《雅》,是禮樂詩三位一體的宗周社會的生動展演。①參見拙作《孟子“詩亡然后〈春秋〉作”解詁——兼論中國早期史學的轉捩與清華簡〈系年〉(上)》,臺灣《孔孟月刊》第50 卷第11、12期,2012年8 月。最近公布的清華簡第3 冊有多首古詩,其中《周公之琴舞》記錄了頌詩“九遂”,其中第一篇相當于《詩經·周頌·敬之》;《芮良夫毖》可與《詩經·大雅·桑柔》相參證。這些新材料展現了《詩經》之外的某些完整逸詩,對我們重新認識先秦詩之傳布、詩之地位、詩之創作、詩之匯編等問題提供了新線索。如《蟋蟀》一詩,過去認為是“刺晉僖公也”(《詩小序》),據清華簡《耆夜》,則是周公所作。②相關討論參見拙作《〈蟋蟀〉之“志”及其詩學闡釋——兼論清華簡〈耆夜〉周公作〈蟋蟀〉本事》,《中國詩歌研究》第九輯。此前,阜陽漢簡更是發現了《詩經》殘簡,著名的石鼓文也記載了與《詩經》相類的詩篇,敦煌漢簡《風雨詩》則屬于漢詩。
2. 辭賦
首先看楚辭。上博簡第七冊的《凡物流形》以及上博簡第八冊所公布的《李頌》、《蘭賦》、《有皇將起》、《鹠鷅》被視作楚辭類作品。[5]這些文本為我們審視前屈原時期的楚辭作品提供了新文本,也為有關文學史問題提供了新認識。此外,清華簡第3 冊的《赤鵠之集湯之屋》為《天問》“緣鵠飾玉”的理解提供了新線索。[6]此前發現的楚國卜祀簡、阜陽漢簡《離騷》、《涉江》殘簡以及銀雀山漢簡所見唐勒賦殘簡等,均是重要發現。
此外,尹灣漢簡《神烏賦》是漢代俗賦的珍貴材料;北大西漢簡《反淫》屬于“七體文”,[7]并有部分內容與枚乘《七發》近同,是“七體文”的新材料;馬王堆帛書《相馬經》文體亦類似于賦。[8]364
3. 敘事散文
所謂“敘事散文”,是先秦兩漢文學史的一個概念。在上博簡中,出現有《昭王毀室》、《昭王與龔之脽》、《柬大王泊旱》、《莊王既成》、《申公臣靈王》、《平王問鄭壽》、《平王與王子木》、《鄭子家喪》、《王居》等“楚王故事”文獻,也有學者將其中一些文獻視作“國語”類文獻。清華簡第二冊是一篇完整的史書,整理者擬題作《系年》,各章所敘基本以事件為中心,記述列國的源起及發展,綜括歷史大勢及諸侯代興,在事件敘述上也并非流水賬式的記錄,而是匠心獨運的謀篇,[9]是史傳文學的杰出代表。清華簡第一冊與第三冊公布了多篇“書”類文獻,為“書”類文獻的形成、流播乃至今古文之爭都提供了前所未見的珍貴材料。一般認為,“書”類文獻主要是記言的。③《漢書·藝文志》云:“君舉必書,所以慎言行,昭法式也。左史記言,右史記事,事為《春秋》,言為《尚書》?!毙陆嫉摹墩f命》以敘事為主,而《尹至》、《尹誥》、《金縢》、《程寤》、《保訓》等篇章實際上是在敘事中貫穿大量對話,而以對話內容為主體。此前發現的馬王堆帛書《春秋事語》、《戰國縱橫家書》等,以及最近的北大西漢簡《趙正書》,亦當劃入“敘事散文”一類。
4. 說理散文
文學史學者一般將諸子的一些議論體文獻稱作“說理散文”,此類文獻在簡帛佚籍中所占比重較大。目前《老子》有郭店簡、馬王堆帛書、北大西漢簡等版本,阜陽漢簡、張家山漢簡發現有《莊子》的相關內容,馬王堆帛書發現有“黃帝書”,以上屬于廣義的“道家”一系;《論語》有定州漢簡、平壤貞柏洞簡等版本,郭店簡發現數篇“思孟學派”的著述,以上屬于儒家一系;長臺關楚簡見及墨家一派的文字,等等。當然,不少文獻學派歸屬未有定論。值得注意的是,廣義的道家文獻往往是韻文,《老子》、《凡物流形》、楚帛書及黃帝書尤為明顯,郭店簡《太一生水》、上博簡《恒先》也有體現,筆者將它們視作中國古代的哲學詩,道家一脈的學說可以說是“詩性的哲學”。
5. 其他
出土文獻與先秦兩漢文學的聯系尚不止于此,以下略舉數端:子彈庫楚帛書提供了完整的創世神話,較《山海經》、《淮南子》等文獻中與神話相關的吉光片羽更具價值,一般的文學史教材在講述神話時未能措意,是令人遺憾的;睡虎地秦簡《為吏之道》提供了“成相體”的新材料;北大西漢簡《妄稽》被視作“目前所知時代最早、篇幅最長的‘古小說’”;[10]北大秦簡、放馬灘秦簡等均有“志怪故事”的內容;敦煌漢簡所見韓朋故事,可與后世的《韓朋賦》相聯系;九店楚簡《日書》、清華簡第三冊《祝辭》、包山楚簡、新蔡楚簡、秦家嘴楚簡等,均提供了祝辭的有關材料。
隨著21世紀以來愈來愈多完整的、真實的先秦兩漢文學文本的發現,中國古典文學研究迎來了新的機遇。④20世紀的有關研究參見趙敏俐先生《20世紀出土文獻與中國文學研究》一文,載姚小鷗主編《出土文獻與中國文學研究》,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0年版;《文學前沿》第二輯,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然而,中國古典文學的研究隊伍往往對新材料措意無多,與思想史、歷史學、古文字學等領域的學者相比,文學史學者對出土文獻的敏感度相對較差。譬如本文重點討論的上博簡(八)楚辭類文獻,文學史領域的學者沒有給予應有的關注。究其原因,有學者指出:“中國古代文學學科在出土文獻研究方面的落后狀況主要是由于研究者的意識使然。而研究者意識的落后不但由于研究者相關知識的缺乏和視野的狹窄,更受到本學科研究方法和理論的局限?!盵11]9可喜的是,中國古典文學研究領域的學者對出土文獻愈來愈重視,①此前廖群先生《先秦兩漢文學考古研究》(學習出版社2007年版)、陳斯鵬先生《簡帛文獻與文學考論》(中山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王澤強先生《簡帛文獻與先秦兩漢文學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版)等屬于這方面的嘗試。其中對《詩經》以及《楚辭》的關注尤為顯目。1999年12 月,“出土文獻與中國文學研究學術研討會”在北京廣播學院召開。2008年12 月,在漳州師范學院舉辦了“第二屆全國出土文獻與中國文學史學術研討會”。在2012年10 月,“第三屆出土文獻與中國文學研究學術研討會暨山東省古典文學學會2012年年會”在濟南大學召開,這次會議討論的范圍較以前更為廣泛,從甲骨卜辭到新出清華簡的材料,都成為討論的對象?!俺鐾廖墨I與中國文學史研究”、“出土上古文學文獻整理與研究”等課題也得到實施。一些期刊對此也予以關注,《文藝研究》發表過有關專題的文章,《中州學刊》2000年第3期、2010年第1期還分別組織了出土文獻與中國古代文學研究的筆談。但總體而言,文學史專業的學者對出土文獻把握的深度不夠,研究方法也比較單一。在面對新的材料如上博簡(八)楚辭類文獻時,關注度并不夠。這些都是有待加強的。
自饒宗頤先生首倡“楚辭學”以來,楚辭學的研究漸入佳境,老一輩學者很早便開始注意結合出土文獻來深化對楚辭的認識。楚辭學與出土文獻相結合的優良傳統,延續至今。②不少學者注重結合簡帛文獻考證楚辭,最近比較重要的成果有周建忠先生《屈原考古新證》(上海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4年4 月)、徐廣才先生《考古發現與〈楚辭〉校讀》(線裝書局2009年版)、黃靈庚先生《楚辭與簡帛文獻》(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代生師兄《考古發現與楚辭研究——以古史、神話及傳說為中心的考察》(南京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1年5 月)等。此前的相關研究,已有學者作過總結。③參見陳桐生:《二十世紀考古文獻與楚辭研究》,《文獻》1998年第1期;周建忠:《出土文獻·傳統文獻·學術史——論楚辭研究與楚文化研究的關系與出路》,《文學評論》2006年第5期;周建忠:《出土文獻與楚辭研究的價值與走向》,《中州學刊》2010年第1期。除了文本???,楚辭所見古史傳說、[12]《天問》所見宇宙生成論[13]等問題均賴考古發現得到進一步澄清。新世紀以來,隨著出土文獻的增多以及研究的深入,出土文獻對楚辭學的意義愈加凸顯。清華簡第一冊中公布的《楚居》,涉及楚辭學背景的重要史料,[14]黃靈庚等先生作過強調。[15]新出清華簡第三冊中有《赤鵠之集湯之屋》一篇,為《天問》“緣鵠飾玉”的理解提供了新線索。一些學者結合古文字的材料,對“兮”、“只”等《楚辭》重要語匯進行了新的詮釋。④參見曹錦炎:《楚辭新知》,《簡帛》第6 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307-312 頁;魏慈德:《試論楚簡中“兮”的讀音》,《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九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713-717 頁。上博簡第七冊《凡物流形》,與《天問》有相同之處。據筆者考察,雖然其前半部分與《天問》相似,但與楚辭體文獻無關,應當視作黃老學派的作品。⑤這一點,已有學者強調。參見王中江:《〈凡物流形〉的宇宙觀、自然觀和政治哲學——圍繞“一”而展開的探究并兼及學派歸屬》,《哲學研究》2009年第6期;曹峰:《上博楚簡〈凡物流形〉的文本結構與思想特征》,《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1期。上博簡第八冊所公布的四篇楚辭類文獻,則是關于楚辭的完整的新材料,需要引起我們的重視。
上博簡第八冊的楚辭類文獻包括《李頌》、《蘭賦》、《有皇將起》、《鹠鷅》四篇,是由曹錦炎先生整理的。⑥文中所引整理者觀點俱見《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八)》(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一書。其中《李頌》的擬題名不副實,其歌詠對象實際上為梧桐;《有皇將起》與《鹠鷅》至少在形制上關聯密切,內容的聯系有待進一步研究。這四篇文獻,除了《蘭賦》以外,其他三篇均以語氣詞“兮”或“今兮”貫穿始終,整理者將四篇視作楚辭體文獻,至少從廣義的“楚辭”角度看,是完全可以成立的。保守點說,四篇文獻都是楚文字所書的戰國辭賦。上博簡下葬的年代,大約在公元前400年至公元前300年之間,當戰國中期,[8]354李零先生認為這四篇文獻不一定晚于屈原,[8]354曹錦炎先生認為這四篇文獻屬于屈原之前的“楚辭”,[5]如果此說成立,這四篇文獻無疑具有極高的文獻學與文學史價值,以下試舉其要:
其一,這四篇文獻首先涉及的是早期楚辭的問題。一般認為,“楚辭”由天才詩人屈原在“作楚聲”的楚地歌辭基礎上創造出的文類,如果上博簡第八冊所見四篇文獻早于屈原作品,那么在屈原之前已然有比較成熟的楚辭體文獻流傳。從這四篇文獻看,已然是上層貴族的創作,而非民歌。
其二,《楚辭·九章·橘頌》與屈原的其他作品不甚相似,內容以詠物為特征,句式以四言為主,乃至有學者認為《橘頌》并非屈原作品。此外,大多數學者認為《橘頌》是屈原的早期作品。我們看到,《李頌》一篇也是以四言為主,詠物為特征。除了《李頌》之外,《蘭賦》、《有皇將起》、《鹠鷅》均是詠物或托物言志。四言的體式出現較早,在《詩經》中很常見,詠物的體裁在《詩經》中也不鮮見。這并不意味著楚辭脫胎自《詩經》,實際上,這些早期楚辭很可能反映了楚辭形成之初對詩體賦的借鑒。所謂的詩體賦,體現于荀子賦以及屈原賦的《天問》,在《橘頌》與《李頌》中也有反映。通常學者認為詩體賦是較古老的體式,且流傳于北方。楚辭或者騷體賦作為南方的文體,其形成或晚于詩體賦,二者的流傳亦有空間的差異。楚辭作為大、小傳統融合的產物,[16]表現出復雜的面貌。
其三,成熟的楚辭體以屈賦強烈的抒情色彩為特征,這在目前所見到的較早的楚辭體文獻中似乎看不到。屈原對于楚辭的貢獻,很可能在于融入了自己的情感體驗與生命意識。也正因為如此,屈原筆下真正帶有主體性、目的性的創作構成了先秦詩賦的轉捩點。①參見拙作《孟子“詩亡然后〈春秋〉作”解詁——兼論中國早期史學的轉捩與清華簡〈系年〉(上)》,臺灣《孔孟月刊》第50 卷第11、12期,2012年8 月。
其四,《蘭賦》被視作賦體,實際上,至少在漢代,當時人并不把楚辭當“賦”以外的另一種文體,楚辭是“賦”的地方性文體,即南方人的賦。[8]353在《蘭賦》中,也用了不少四言句式。在看待屈原賦、荀賦、宋玉賦等的關系時,我們需要進一步結合新材料和賦的演變脈絡、地域差異進行考察。
其五,從目前的材料看,我們似乎能對這四篇文獻定一個大致的文學史坐標,那便是作為早期楚辭,反映了詩體賦向騷體賦的過渡,楚辭由詠物向抒情的過渡。當然,限于材料,有待進一步討論。
其六,這四篇文獻,作為早期楚辭,為楚辭提供了意象資源(鳥獸草木意象,以蘭為代表)、修辭借鑒、形式淵源等。楚辭的標志性語氣詞“兮”,已經在早期楚辭中得到成熟運用?!队谢蕦⑵稹泛汀尔m鷅》更是出現了前所未知的“含(今)兮”與“也含(今)兮”。
其七,從思想淵源看,這四篇楚辭與后來的楚辭也有線索可尋。饒宗頤先生強調“騷言志”,②參見氏著《騷言志說——附“楚辭學及其相關問題”》,Bulletin de l’école fran?ase d’Extreme-Orient(à La Mémorie de Paul Demiéville1894-1979)《戴密微教紀念論文集》,Tome LXIX,Paris:école fran?aise d’Extrême-Orient,1981.附文為先生于1978年在香港中文大學之退休演講稿。收入《文轍——文學史論集》(上冊)、《饒宗頤二十世紀學術文集》(卷十一·文學)。司馬遷所謂“悲其志也”,也是強調楚辭之“志”?!独铐灐放c《蘭賦》均托物言志,所言之“志”與屈原所追求的高尚人格、堅貞品質是一致的。對于“君子”人格的體認,也是一脈相承的。此外,《李頌》中“倝冬之祁寒”一句與《禮記·緇衣》相合,《有皇將起》中“游于仁”的表述近于《論語·述而》的有關句子,此前饒宗頤先生指出屈原作品吸收了經書的語言,③參見氏著《屈原與經術》,原為饒公在香港中文大學聯合書院的演講,由李達良筆記。收入《文轍——文學史論集》(上冊)、《饒宗頤二十世紀學術文集》(卷十一·文學)。楚辭與六經的關系耐人尋味。
本篇原無篇題,系楚辭體作品,整理者曹錦炎先生擬題作《李頌》。然從全篇看,本篇是對梧桐的歌頌,與李樹無涉,宜易名作《桐頌》。茲結合學者討論④有關內容詳見筆者與鐘之順合作編輯的《上博簡(八)楚辭類文獻集釋》(待刊稿),限于篇幅,諸家觀點不一一說明。及筆者理解,示列寬式釋文如下:
相乎官樹,桐且怡(?)兮。斷外疏中,眾木之紀兮。⑤“乎”,簡文作“ ”,整理者讀作“吾”,從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以下簡稱“讀書會”)讀作“乎”。下文“觀乎樹之容兮”、“思乎樹秀兮”的“乎”相同。“官”,筆者認為讀作“灌”,“灌樹”指叢生的樹木,與下文的“眾木”相近?!扳?,簡文作“ ”,整理者讀作“怡”,筆者疑讀作“始”,訓生息?!皵唷?,簡文作“ ”,整理者讀作“斷”,學者多有異議,筆者認為讀作“斷”不誤,但應是整齊義。“疏”,簡文作“ ”,整理者讀為“置”。讀書會讀作“疏”,可從。倝冬之祁寒,葉(?)其方落兮。鳳鳥之所集,竢時而作兮。⑥“倝”,整理者讀為“寒”,讀書會據馮勝君先生意見讀為“晉”。筆者疑讀作“蹇”。“祁寒”,簡文作“旨倉”,整理者讀作“耆滄”,此從讀書會說。“葉”,簡文作“喿”,整理者讀為“燥”。讀書會認為此字似是“葉”之訛變?!傍P”簡文作“ ”,整理者指出即“鵬”字繁構。此從讀書會說。
木斯獨生,榛棘之間兮。亟植速(?)成,厚(?)其不還兮。深利幵豆,亢其不貳兮。亂本曾枝,浸毀︱兮。⑦“亟”,整理者釋作“亙”,訓遍,竟。讀書會改釋為“亟”,可從?!八伲ǎ浚?,整理者釋作“兼”,訓盡,義為全部,整個。讀書會一開始改釋作“束”,后又認同整理者的說法。“厚(?)”,整理者釋作“ ”,讀書會改隸作“ ”,并引馮勝君先生說,此字右所從疑為“丩”。蘇建洲先生據馮勝君先生說讀作“厚”,筆者認為讀作“厚”或“蓐”?!皫浴?,整理者釋作“冬”,讀書會改釋作“幵”,可從。筆者疑讀作“衍”。“豆”,整理者讀為“逗”,筆者認為或可讀作“屬”,“深利衍屬”指梧桐樹根深札,根系龐大相連,說的是梧桐樹根的情狀?!翱骸?,整理者隸作“夸”,讀書會據陳劍先生觀點改釋,并讀作“剛”。王寧先生認為可直接讀作“亢”,可從?!皝y本”,整理者作“亂木”,讀書會從之,同時指出可能是“本”。學者對“︱”字的理解尚存歧異。
嗟嗟君子,觀乎樹之容兮。豈不偕⑧簡文作“皆”,王寧先生讀為“偕”,可從。生,則不同兮。謂群眾鳥,敬而勿集兮。素府宮理(?),⑨“府”,王寧先生讀作“柎”,“素柎”即白花?!皩m”,王寧先生讀作“絳”,筆者疑讀作“工”。“理(?)”,簡文作“ ”,整理者指出即楚文字“李”字,王寧認為通“理”,筆者傾向此說。木異類兮。愿歲之啟時,思乎樹秀兮。豐華重光,民之所好兮。
守物強干,①該句整理者作“ (守)勿 (強) (桿)”,全句從高佑仁先生讀。木一心兮。違與它木,非與從風兮。
是故圣人速(?)此和物,以理人情,人因其情則樂其事,遠其情。②筆者認為本句“束”與前文一樣,讀作“速”。速,訓招致。本句斷句據讀書會意見改。
是故圣人速(?)此。
整理者指出,本篇共有簡3 支,由于第一支簡為本卷冊最后一支,正面寫滿后,因已無抄寫余地,所以只好再從背面接抄文字,而第二、第三支簡亦即為全卷倒數第二、第三支簡的背面(其正面所抄正是上博簡第八冊所收《蘭賦》),這種情況從目前出土的楚簡中尚屬首次發現,可見此卷是先編聯成冊后再抄寫文字內容。[17]229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以下簡稱“讀書會”)指出,《李頌》、《蘭賦》與上博五《鬼神之明·融師有成氏》三者竹簡形制十分相近,從字跡看,亦為同一抄手所寫,字跡風格為典型楚系文字風格,筆畫圓潤流暢[18]。篇末的文字,整理者認為可能是點評文字。事實上,這段文字不能確定是否是對詩意的闡發或教授,不能確定是否與詩的主體直接相關,也不能確定是否完整。筆者認為該句也有可能是《李頌》的內容組成,可參看同輯《蘭賦》末尾的議論文字,或同為楚辭亂辭的嚆矢。由于《蘭賦》與《李頌》一起書寫,這些文字也可能針對兩篇而發,尚待研究。
關于本篇內容,整理者認為,“本篇內容是以李樹為歌頌對象。辭中以‘素府宮李’即普通人家園子里的李樹,與作為‘官樹’的桐樹作對比。強調桐樹之怡然,地位之崇高”,體現了春秋戰國時期上層知識分子追求高尚品格的一種“君子”心態,同時作者借此抒發自己獨立忠貞而又被視為異類之情感,其與屈原作品及其所反映的思想,有異曲同工之妙,很有可能,屈原正是從這些早期的楚辭作品中汲取營養,以他的優異才華,創作出一系列不朽的楚辭作品。[5]徐伯鴻先生曾指出“桐亦名椅。椅,梓也。桐是梓中的一種;鼠李一名鼠梓,也是梓中的一種。這‘桐’與‘李’皆為‘梓’,然品格各異……這一點,也許向我們透露出這篇東西的篇名何以叫做《李頌》了?!盵19]黃浩波先生認為:“李、梓皆可寫作杍。且李從子得聲,梓從宰得聲,二字俱在之部。《李頌》其實是《杍頌》,即《梓頌》?!盵20]讀書會認為,整篇簡文與“李”無關,而是詠“桐”的一篇小賦。[18]王寧先生指出:“《上博八·李頌》是一篇辭賦,內容是贊頌桐樹的美善之質……是通過贊頌桐樹來贊美圣人賢才之美德,用的是一種隱喻的方式,形式與屈原的《橘頌》相似。”[21]事實上,本篇是詠桐之作,與李無涉,整理者對全篇的理解顯然是有問題的。
本篇緊扣梧桐而歌,結合內容與押韻情況,大抵可分為以下幾個層次:
第一層次自“相乎官樹”至“竢時而作兮”,是對梧桐整體形象的速寫。梧桐生于叢樹之間,它無節直生,木質輕軟,這些卓絕的特質使它能夠領袖群樹。梧桐耐寒(這與事實不盡相符),是鳳鳥所棲止的高貴樹木。這一層次敘寫梧桐的整體形象,梧桐的高大形象已經呼之欲出。
第二層次自“木斯獨生”至“浸毀丨兮”,是對梧桐品性的進一步描述。梧桐生于榛棘之間,它的卓爾不群,與周圍的平庸樹種形成鮮明對比。它生長迅速,枝葉繁茂,它的根系龐大,剛直不屈。其他雜樹的亂根錯節,對其構成威脅。但梧桐仍兀自傲立,亢直如一。這一層次已經上升到對梧桐精神特性的歌頌。
第三層次自“嗟嗟君子”至“民之所好兮”,進一步贊頌梧桐的卓爾不群。梧桐與其他樹木一道生長,卻擁有獨特的品性。就連普通的鳥群,都不敢隨意在梧桐樹上棲息。它出類拔萃,氣度非凡,在開花的時節,更是光艷奪目。
第四層次自“守物強干”至“非與從風兮”,強調梧桐堅守自我高尚品性,不隨波逐流。
總體而言,全詩贊頌梧桐的高潔品質,強調其卓爾不群、堅守自我、獨立忠貞的品性。這是一首詠物小賦,作者托物言志,通過梧桐寄寓自身的道德理想。這與屈原《橘頌》所反映的“蘇世獨立”的精神是極為一致的。
作者對梧桐的歌頌,建立在狀物的基礎之上。而“斷外疏中”、“亟植速(?)成”、“深利幵豆”、“素府宮理(?)”等語,極為準確地反映出梧桐的特征,可以看出作者敏銳的觀察力。而如果脫離梧桐(注意是中國梧桐)的這些屬性,我們對文義的理解勢必也產生困擾。
作者以“官樹”、“眾木”、“榛棘”、“它木”等意象與梧桐作對比,將“鳳鳥”與“群眾鳥”作對比,通過映襯烘托,梧桐的形象得以深化。此外,本篇描寫細致,詞句華美,諸如“亟植速(?)成,厚(?)其不還兮;深利幵豆,亢其不貳兮”這樣的句子對仗嚴整,具有較高的藝術性。
自先秦開始,梧桐便作為高貴的樹種、象征芳潔的意象出現于詩文中?!对娊洝ご笱拧ぞ戆ⅰ吩疲骸傍P凰鳴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薄对娊洝ば⊙拧ふ柯丁罚骸捌渫┢湟?,其實離離?!薄对娊洝む{風·定之方中》:“樹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楚辭·九辯》云:“白露既下百草兮,奄離披此梧楸?!薄拔唷敝肝嗤22]484后世詩文亦沿承梧桐意象的意涵。如司馬彪《贈山濤》:“苕苕椅桐樹,寄生于南岳。”后世詩賦對梧桐的描寫,亦多有與《李頌》相似者,此不贅述。
《太平御覽》九百五十六引《瑞應圖》曰:“王者任用賢良,則梧桐生于東廂?!薄短接[》九百五十六引《禮斗威儀》曰:“君乘禍獰蘘王,其政平,梧桐為常生?!笔菍⑽嗤┡c舉賢、美政相聯系。這些材料晚出,未可盡信。然聯系屈賦的美政思想,《李頌》作者亦或有這一層深意。與之同抄的《蘭賦》,便反映了賢才與機遇的辯證關系。
作者強調梧桐“違與它木,非與從風”,實際上便是屈原“蘇世獨立”的理想。在同抄的《蘭賦》中,也體現出了這一思想傾向,只不過《蘭賦》更注重通過蘭與稊稗、螻蟻、虺蛇的對立,凸顯其幽獨的一面?!冻o》的有關作品亦一再強調個人意志與世俗世風的關系。如《離騷》:“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固時俗之工巧兮,偭規矩而改錯。……委厥美以從俗兮,茍得列乎眾芳。……固時俗之流從兮,又孰能無變化?”;《惜誦》:“行不群以巔越兮,又眾兆之所咍?!?;《涉江》:“吾不能變心而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思美人》:“欲變節以從俗兮,媿易初而屈志。”
整理者將本篇與《楚辭·九章·橘頌》相聯系,是極有見地的。按《橘頌》被視作屈原的早期作品,結合《李頌》以及同輯的《蘭賦》、《鹠鷅》,可知這種詠物言志的形式當是早期楚辭作品的特點,屈原的一大貢獻當是融入了許多個人抒情的因素。此前有學者質疑《橘頌》的形式與屈賦不類,進而否定其為屈原的作品,證據并不充分?!独铐灐返陌l現,無疑豐富了我們對早期楚辭作品的認識,同時也有助于我們進一步認識《橘頌》?!独铐灐放c《橘頌》,在句法、結構、修辭、用詞以及所包孕的思想等方面,均有相似之處。尤其是意義相近的句子,如《李頌》中的“深利幵豆,亢其不貳兮”與《橘頌》“深固難徙,更壹志兮”,《李頌》中的“亂本曾枝”與《橘頌》的“曾枝剡棘”,《李頌》中的“素府宮理(?)”與《橘頌》的“綠葉素榮”、“梗其有理兮”,《李頌》中的“守物強干,木一心兮”與《橘頌》的“受命不遷”、“更壹志兮”、“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李頌》的“木異類兮”與《橘頌》的“嗟爾幼志,有以異兮”,均可互為參驗。王逸說《橘頌》中的橘“樹異于眾木”,亦可與本篇“木異類兮”相參看。
本篇原無篇題,整理者指出屬賦體,擬題作《蘭賦》。相傳楚國有《幽蘭》之曲。謝惠連《雪賦》云:“《曹風》以麻衣比色,楚謠以《幽蘭》儷曲。”《日出東南隅行(五言)》:“悲歌吐清響,雅舞播《幽蘭》?!敝劣谄涑龅?,注家引宋玉《諷賦》逸文:“臣嘗行至,主人獨有一女,置臣蘭房之中,臣授琴而鼓之,為《幽蘭》、《白雪》之曲?!薄豆盼脑贰飞休嬘兴斡瘛吨S賦》,然不盡可信。依據上述材料,楚國曾有《幽蘭》之曲,今見上博簡《蘭賦》或是久佚的《幽蘭》亦未可知。至少將該篇題作《幽蘭》是極為恰當的,較整理者所擬之題更有理據。茲結合學者討論及筆者理解,示列寬式釋文如下:
……旱,雨露不降矣。日月失時,稊稗茂豐。決去選物,宅在幽中?!佟岸敯蕖保單淖鳌?薜”,整理者讀作“荑薜”。孟蓬生先生疑讀為“稊稗”,可從。“幽”,整理者釋作“孳”,讀為“茲”。讀書會改釋作“ ”,可從。
……旱其不雨兮,湫(?)而不涸。備修庶戒,逢時焉作。②“兮”,整理者將“可”屬下讀,讀作“何”。筆者斷句作了調整,屬上讀“兮”?!颁校??)”,整理者釋作“淵”,何有祖先生認為是“黍”字,此從蘇建洲先生說?!胺辍?,簡文作“方”,讀作“逢”從讀書會說。緩哉蘭兮!……搖落而猶不失厥芳,芳盈苾(?)彌(?)而達聞于四方。③“搖落”,簡文作“攸茖”,整理者將“攸”讀為“滌”,“華滌落”猶言“花落凈”。讀書會讀作“搖落”,可從。“厥”,整理者釋作“氏”,讀為“是”,讀書會認為此字當是“氒”字,釋為“氏”不確。高佑仁先生指出“芳”下有重文號?!坝?,簡文作“浧”,整理者讀為“盈”。讀書會引馮勝君先生說讀為“馨”。筆者認為整理者說可從。“苾(?)”,簡文作“ ”,整理者釋作“訿”,認為字同“訾”。讀書會改釋,讀作“謐”。筆者讀作“苾”。“彌(?)”,簡文作“ ”,整理者釋作“迡”,讀為“邇”。“讀書會”讀作“寧”。筆者讀作“彌”,認為與“盈”義近,形容“苾”。處宅幽麓,……
……殘賊。螻蟻虺蛇,親眾秉志。逴遠行道,不窮(?)有折,蘭斯秉德。④“窮(?)”,簡文作“躳”,筆者疑讀作“窮”。上述斷句據筆者意見改。臤……
……年前其約儉,美后其不長。如蘭之不芳,信蘭其沫(?)也。風旱之不亡(?),天道其越也。①“年”,整理者讀為“佞”?!懊馈?,簡文作“ ”,整理者釋作“ ”,讀為“端”。讀書會改釋,是。“沫(?)”,簡文作“ ”,整理者釋作“栽”,非是。讀書會隸作“蔑”。筆者隸作“ ”,讀作“沫”,訓止,參見拙作《上博簡〈蘭賦〉與〈楚辭〉所見“未沫(沬)”合證》,《職大學報》2013年第2期?!巴觯??)”,簡文作“ ”,整理者讀作“罔”,訓為害。筆者讀作“亡”。稊稗之方起,夫亦適其歲也。蘭有異物:容則簡逸而莫之能效矣,身體動靜而目耳勞矣,處(?)位懷下而比擬高矣。②“容”,簡文作“蓉”,整理者釋作“ ”,讀書會指出首字實為“蓉”字,侯乃峰先生讀作“容”?!皠屿o”,簡文作“”,整理者讀作“重輕”,從鄔可晶先生讀作“動靜”?!疤帲??)”,該字殘泐,讀書會初疑作“宅”,后疑作“凥”,暫從之。“位”,整理者釋作“立”,高佑仁先生懷疑作“位”,暫從之?!皯选?,簡文作“ ”,整理者隸作“ ”,讀書會改隸作“ ”,后指出當從“鬼”聲,可讀作“懷”,可從。
該篇與《李頌(桐頌)》同抄。由于簡有殘缺,詩的全貌難以盡窺,除了第4、第5 號簡可以貫通,其他三支簡的次序尚難完全確定。暫從整理者的編聯方案。
全篇歌頌蘭的高潔品質、超然節操以及蘇世獨立的特殊氣質。簡1 強調旱情嚴重,稊稗瘋長,而蘭則選擇生長在幽谷。簡2 敘及雖然天旱不雨,環境惡劣,但幽谷中的蘭仍兀自生長,等待時機,即使蘭花凋落仍不失掉芬芳,芬芳充盈傳布四方。簡3 將螻蟻虺蛇與蘭作對比,強調蘭居處幽僻之處,仍秉持其芳潔的品性。簡4、5 具有評論性質,再次提及天氣惡劣,稊稗橫生,而蘭有其特殊秉性,是人們望塵莫及的。
整理者已經強調本篇在研究賦體演變方面的重要價值,同時指出本篇對仗講究,用字推敲,多同義或義近字連文疊用。諸如“茂豐”、“選物”、“備修庶戒”、“芳盈苾彌”、“達聞”、“處宅”、“殘賊”、“逴遠”、“行道”等語,均屬同義連文。此外,該篇對蘭的擬人化描寫以及對比的手法亦值得我們重視。③該篇對蘭草的擬人化描寫諸如“決去選物,宅在幽中”、“備修庶戒,逢時焉作”、“逴遠行道,不窮(?)有折,蘭斯秉德”、“蘭有異物:容則簡逸而莫之能效矣,身體動靜而目耳勞矣,處(?)位懷下而比擬高矣”等語句,均有擬人化的傾向。至于“年前其約儉,美后其不長”等語句,則對仗嚴整。本篇的藝術性較高,對于文學史研究尤其是詩賦研究具有重要價值。
關于先秦文獻中的“蘭”,乃至漢晉時代詩賦作品中的“蘭”,古人的訓釋基本一致,即“蘭”是一種“香草”。至于具體是何種香草,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等較早的著作給出了具體的答案,即所謂的“蘭”是蘭草(即佩蘭,或曰大澤蘭)或近于蘭草的澤蘭??傊?,與今天所見到的蘭科植物蘭花差距甚大。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學者對此深信不疑。然而,由于所謂的古蘭與今蘭差距過大,不少鐘情蘭文化的學者便力圖推翻舊說,以拉長今蘭培植、欣賞的歷史。這種觀點,如今得到愈來愈多學者的認同。④參見楊滌清《〈楚辭〉蘭蕙考》,《蘭》1994年第2期;伍尚忠、何清正:《中國蘭花歷史疏辯》,《中國蘭花信息》19期,1992年1 月;吳沛民:《中國古今蘭花考辯》,《蘭協晨訊》第九期,1994年11 月4 日;陳彤彥:《中國蘭文化探源》,云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04年版;馬性遠、馬揚塵:《中國蘭文化》,中國林業出版社2008年版;李正宣:《從先秦文獻所記之“蘭”看古蘭的植物屬性》,《文史雜志》2011年第2期。以上只是舉其要者。除了古蘭異于今蘭、今蘭與古蘭無二兩種看法,學術界尚有另一種看法,即先秦時期古蘭與今蘭并存,《楚辭》中的“蘭”一般指蘭草,但“幽蘭”則指今天的蘭花。這種看法,得到了楚辭學者姜亮夫、張崇琛、周建忠等先生的認同。⑤參見姜亮夫:《楚辭通故》第三輯,《姜亮夫全集》(三),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96 頁;張崇?。骸冻o之“蘭”辨析》,《蘭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3年第2期;周建忠:《猗猗九畹易消歇 奕奕百畝多淹留——蘭花栽種歷史考述兼釋〈楚辭〉之“蘭”》,《東南文化》2000年第9期;周建忠:《蘭文化》,中國農業出版社2001年版,第46 頁。而通過對《蘭賦》關于“蘭”之香氣、“蘭”之所居等方面的認識,筆者認為“幽蘭”即幽僻之處的“蘭”,《蘭賦》所敘“幽蘭”當是幽谷水澤畔的蘭草,這也進一步證明,先秦文獻中的“蘭”確系蘭草,且所謂的“幽蘭”也是指蘭草,容另文詳論。
我們再來看《蘭賦》中“幽蘭”之隱喻。整理者指出本篇“以‘蘭’起興,托物言志,借蘭之品德而抒發作者的情感與志向?!藢崬樽髡呓栉镉骷海础妒酚洝でZ生列傳》所謂:‘其志潔,故其稱物芳?!瘜Αm’之贊賞,實不亞于屈原之《離騷》?!盵17]249整理者的理解大抵得之,然尚有進一步深求的必要。在《蘭賦》中,作者托物言志,其“志”在最后一句對蘭“異物”的強調中已經透露:“容則簡逸而莫之能效矣,身體動靜而目耳勞矣,處(?)位懷下而比擬高矣?!弊髡邚娬{蘭有特殊的秉性,它超邁脫俗沒人可以效法它,它兼有動靜,它雖居處下位卻有高尚的情操。這三句話,第一句寫蘭之豐姿,第二句寫蘭之境界,第三句寫蘭之追求,句句具有擬人意味。作者在歌頌蘭的同時,也在描繪道德理想的圖景。此外,《蘭賦》諸如“決去選物,宅在幽中”、“備修庶戒,逢時焉作”、“逴遠行道,不窮有折,蘭斯秉德”的句子,均有擬人化的傾向。作者筆下的“蘭”,已不是單純的植物學意義上的“蘭”,顯然寄托作者之“志”。
說到“幽蘭”,我們不難想到相傳是孔子所作的《猗蘭操(幽蘭操)》?!稑犯娂で偾柁o二》載:
一曰《幽蘭操》?!豆沤駱蜂洝吩唬骸翱鬃幼孕l反魯,見香蘭而作此歌?!薄肚俨佟吩唬骸啊垛⑻m操》,孔子所作??鬃託v聘諸侯,諸侯莫能任。自衛反魯,隱谷之中,見香蘭獨茂,喟然嘆曰:‘蘭當為王者香,今乃獨茂,與眾草為伍。’乃止車,援琴鼓之,自傷不逢時,托辭于香蘭云?!薄肚偌吩唬骸啊队奶m操》,孔子所作也?!?/p>
《藝文類聚》卷八一、《太平御覽》卷九百八十三所引《琴操》所敘殆同,歌辭多襲用《詩經》語,不可盡信。不過《琴操》所記故事當有依據,類似的故事在其他典籍中也一再出現。如《荀子·宥坐》記述敘及孔子遭厄之際,向弟子講述比干、關龍逢、伍子胥、重耳、勾踐、齊桓公的事跡,來說明“君子博學深謀不遇時者多矣”、“故君子博學、深謀、修身、端行以俟其時”、“故居不隱者思不遠,身不佚者志不廣”的道理?!犊鬃蛹艺Z·在厄》、《說苑·雜言》等書所記大抵一致?!熬印睉训隆巡?,但是否聞達,尚有時機的因素。盡管暫時不能顯達,也仍要修身端行,堅守自己的初衷,等待時機。而經過蟄伏與等待,經過修煉自身與積蓄力量,心志將更為強大。這與《孟子·盡心上》“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的思想也是一致的??鬃右浴败铺m生于深林,非以無人而不芳”相比況,可謂至當。類似的記述還見于《韓詩外傳》卷七、《文子·上德》、《說苑·雜言》等。
除了以上傳世文獻的記載,郭店簡《窮達以時》也有類似記述,該篇論述反映了儒家的天道觀。雖然沒有托于孔子故事,但《窮達以時》的記載與《荀子·宥坐》等文獻在基本思想上可謂如出一轍,同樣在論述“窮”與“達”的辯證關系,同樣在強調“時”的意義。其中“芑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嗅而不芳”一句,論者多據傳世文獻補足缺字。①李零先生補作“蘭生于幽谷,非以無人”,陳劍先生補作“蘭生于深林,不以無人”。“芑”可通“芷”或“茝”,在《楚辭》中,“芷(茝)”與“蘭”每相提并論。雖然簡文殘泐,沒有出現“蘭”字,但顯然“嗅而不芳”說的正是芷蘭。信陽一號墓簡24 提及“□猷(猶)芑 (蘭)與(歟)?”亦可參看。
當我們回過頭來看《蘭賦》的內容,不難看出其詩旨實與《荀子·宥坐》、《窮達以時》等記載所涵攝的思想一脈相承?!短m賦》所記“……旱,雨露不降矣。日月失時,稊稗茂豐”、“……旱其不雨兮,湫(?)而不涸”、“風旱之不亡,天道其越也”極言自然條件的惡劣,“決去選物,宅在幽中”、“處宅幽麓”說明蘭處幽谷,“逴遠行道,不窮有折,蘭斯秉德”則說明蘭在幽僻、惡劣的環境下堅守自己的“德”。所謂“備修庶戒,逢時焉作”,正是強調蘭等待時機?!胺陼r”二字可與《荀子·宥坐》的“遇時”、《琴操》的“逢時”合觀,《荀子·宥坐》“故君子博學、深謀、修身、端行以俟其時”可視作其注腳。而“……搖落而猶不失厥芳,芳盈苾(?)彌(?)而達聞于四方”則是“芷蘭生于深林,非以無人而不芳”的寫照。至于“處(?)位懷下而比擬高矣”,則可與《荀子·宥坐》“故居不隱者思不遠,身不佚者志不廣”相參驗。準此,我們便不難理解《蘭賦》作者之“志”,也便不難理解何以《蘭賦》有擬人化的傾向了。
可見,《蘭賦》并非簡單的詠蘭之作,而是有明顯寄托的詩章。作者有意通過對比,強化蘭之品格:以天氣大旱為背景,強調環境惡劣,以烘托蘭生存之艱辛、品性之堅貞;將稊稗這種在大旱時節繁茂的植物作為反面意象與蘭作對比,以襯托蘭的卓爾不群;以螻蟻虺蛇作為反面意象,與蘭作對比,反映蘭性喜幽靜。通過這幾組對比關系,蘭的形象得以升華。其中稊稗、螻蟻、虺蛇亦或有象征意義,象征與賢人相對的小人等?!冻o·九思·遭厄》:“眾穢盛兮沓沓。”可以參看。
反觀今本《楚辭》,《九章·悲回風》有“故荼薺而不同畝兮,蘭茝幽而獨芳”的文字,王逸注云:“以言賢人雖居深山,不失其忠正之行。”同樣在強調蘭“非以無人而不芳”的品質。此外,《離騷》云:“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蓖跻葑⒃疲骸把约弘m見放流,猶種蒔眾香,循行仁義,勤身勉力朝暮不倦也?!薄峨x騷》:“時曖曖其將罷兮,結幽蘭而延佇。”王逸注云:“言世時世闇昧,無有明君。周行罷極,不遇賢士,故結芳草長立,有還意也?!敝T如此類,不勝枚舉。可見,在屈原以及其他楚辭作者的筆下,每以“蘭(包括“幽蘭”)”譬喻賢人、君子,以寄托賢士不顯的感慨。②姜亮夫先生指出,《楚辭》中的“蘭”有八個義項,其中一個義項借喻楚之貴胄子弟。參見氏著《楚辭通故》第三輯,《姜亮夫全集》(三),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90 頁?!峨x騷》始終在呼喚“美政”,呼喚選賢任能、公平正義③《離騷》:“舉賢才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薄渡娼罚骸爸也槐赜觅?,賢不必以?!薄冻o》一再呼喚人才選拔的公正。,“蘭”便成為重要的意象。事實上,“蘭”尤其是“幽蘭”的這一層隱喻,在早于屈原的《蘭賦》中便已定型。古人佩蘭,也以蘭喻德,[23]蘭之芳潔品質正是與“君子”的要求相一致的。
《蘭賦》表現出蘭“蘇世獨立”的氣質,這與同抄的《李頌》是一致的。《李頌》更多地表現梧桐的正面形象——它是萬眾矚目的焦點,而《蘭賦》中的蘭則是與稊稗、螻蟻、虺蛇對立的,凸顯其幽獨的一面。《楚辭》中,多有表現幽獨的思想。如《惜誦》:“矯茲媚以私處兮,愿曾思而遠身?!薄渡娼罚骸捌堄嘈钠涠酥辟?,雖僻遠之何傷!”
蘭的精神境界,不為世俗所理解,這也是它與梧桐不同的地方。在《楚辭》中,亦多有詩句表現這一思想傾向。如《涉江》:“世溷濁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馳而不顧。”;《懷沙》:“文質疏內兮,眾不知余之異采?!保弧恫肪印罚骸傲疂嵳币宰郧??!保弧稘O父》:“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本蓞⒖?。
結合學者討論及筆者理解,擬定釋文如下:
有惶(?)將起今兮,助(?)余教保子今兮。使游于仁……①“惶(?)”,整理者認為“皇”是鳳凰,鄔可晶先生讀作“遑”,筆者讀作“惶”?!爸??)”, 簡文作“ ”,整理者認為是語氣詞,讀書會讀作“助”,后釋作“惠”?!笆埂保單淖鳌柏丁?,整理者讀作“思”,讀書會讀作“使”?!叭省保碚哚屪鳌?”,讀書會作“忎(仁)”,可從。
……自悔②簡文作“ ”,整理者認為同“誨”。此從程少軒先生說。今兮,有過而能改今兮。無奉有風今兮,同奉異心今兮,有奉……
……今兮,離居而同欲今兮。周流天下今兮,將莫惶今兮。有不善心耳今兮,莫不變改今兮。如女子將泣今兮……③“離”,簡文作“鹿”,整理者讀作“獨”,此從讀書會說?!坝小?,簡文作“又”,此從讀書會說。“變”,簡文作“弁”,整理者隸作“吏”,讀為“使”,讀書會改釋,讀作“變”。“改”,整理者隸作“攸”,從讀書會說。“泣”,簡文作“ ”,整理者認為是“瞇”的繁構,此從讀書會說。
……若余子力今兮。族緩緩必慎毋忤(?)今兮,日月昭明今兮。視毋以三 ……④“族”,整理者讀作“奏”,筆者疑讀作“蹴”?!扳瑁??)”,簡文作“ ”,整理者認為是“勞”之訛,此據讀書會說?!?”,整理者隸作“ ”,讀作“誑”。
……大路今兮,與楮今兮。慮余子其速長今兮,能與余相助(?)今兮。可期成夫今兮,能為余拔楮柧今兮。……⑤以上據馬楠、高佑仁意見重新編聯?!?”,筆者疑讀作“周”?!?”,程少軒先生讀作“椒”,筆者認為也可能讀作“槭”或“樕”?!爸??)”,整理者讀作“惠”?!捌凇保碚哚屪鳌鞍А?,讀書會改釋作“ ”,讀作“冀”。此從張峰先生說。“拔”,簡文作“拜”,整理者理解作跪拜之“拜”,讀書會認為按此處“拜”亦可能如《詩經·甘棠》“蔽芾甘棠,勿剪勿拜”之“拜”。
……也今兮,命三夫之旁也今兮。醪(?)膰誘余今兮,囑命三夫今兮。⑥“旁”,整理者讀作“謗”。“醪(?)”,簡文作“膠”,筆者疑讀作“醪”。醪(?)膰之精也今兮,命夫三夫之請也今兮。
整理者認為本篇以鳳凰起興,然尚難遽定,證據并不充分。由于簡文殘失過多,尚難以作全面的討論。
整理者認為從《有皇將起》看,詩人系楚國上層知識分子,因擔任教育貴族子弟的保傅之職,有感而作,作者“惟余教保子”,“能為余拜楮柧”,希望“思游于愛,能與余相惠”。一方面擔憂學生“慮余子其速長”、“又不善心耳”、“如女子將瞇”,一方面又勸誡學生“何哀成夫”,鼓勵其“周流天下”“將莫惶”。拳拳愛護之心,溢于言表。同時作者又對“三夫之謗”、“膠膰誘”,即小人詆毀其擔任教職之動機不良,表達出憤慨心情,頗有屈原作品之韻味。又以為所謂的《鹠鷅》殘簡詩義似為斥責不勞而獲的現象。[17]271-287但從簡文看,整理者對詩義的看法無甚依據。
鄔可晶先生則認為所謂的《有皇將起》似乎是說某一師保辛辛苦苦教導公子長大成人,希望他剪除奸惡;但公子成人后受到了壞影響,與師?!爱愋摹?,變質了。師保泣諫,望公子“有過而能改”。⑦參見鄔可晶先生在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上博八〈有皇將起〉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http://www.gwz.f 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598,2011年7 月17 日)一文下的評論,2011年7 月18 日。
由于缺文過多,相關內容難以連貫。結合目前學者的編聯成果⑧《有皇將起》、《鹠鷅》兩篇形制相近。按照目前學者們取得的認識,《有皇將起》3 與《有皇將起》1 下可以綴合,《鹠鷅》3 支簡可以綴合,整理者對《有皇將起》4、6 的綴合無誤。在目前的條件下,將《有皇將起》作具體的編聯是不切實際的?!队谢蕦⑵稹放c《鹠鷅》可能屬于同一篇詩歌,也可能是抄在一起的不同文字。但囿于材料,它們的次序尚難究明,個別細節尚難厘清。正如對同輯《蘭賦》次序的排列,亦是權宜之計。最近程少軒先生在《中國文字(新三十八期)》(臺灣藝文印書館2012年12 月版)發表《上博八〈鹠鷅〉與〈有皇將起〉編冊小議》一文,可以參看。,筆者將相關竹簡拆分為六組,以下試闡述各組的大致內容:
1.《有皇將起》簡1 上……:作者希望某人幫助自己教育撫養孩子,使其歸于仁德之道。
2.……《有皇將起》簡2……:言某人自我悔過,有過能改,以及“異心”云云。
3.《有皇將起》簡4 上+《有皇將起》簡4 下:……言某人遠離居住卻有共同欲求,四處游蕩而不驚惶,又謂莫不改變,如女子將要哭泣云云。
4.……《有皇將起》簡5……:言戒慎而不違逆,日月顯明云云。
5.《有皇將起》簡3+《有皇將起》簡1 下……:言盼孩子快快長大,能幫助自己,能剪除惡木云云。
6.《有皇將起》簡6 上+《有皇將起》簡6 下:句意難明,似乎是助己致祭。
綜合上述殘存的內容看,該詩主要涉及的對象應當是作者的孩子,作者的孩子尚未成年(但不像是襁褓中的幼兒)。作者的孩子可能犯了錯誤,并引起作者傷悲,故有“自悔”、“有過而能改”、“異心”之說。另外一種可能是,所謂“有過而能改”等是作者對自己孩子的要求,并不是孩子真的犯了錯,準此,則全篇是作者對孩子的期許與訓導。作者對其抱有較高期許,望其戒慎仁德,盼其盡快長大,以襄助自己,具體可能涉及祭祀事業。如果篇末果真與祭祀有關,那么作者可能是上層貴族甚至王者,他們期望自己的子弟成長起來,光大家聲,繼承祖先遺業。當然,作者也有可能是司職祭祀的官員,則與王官世傳有關。或以為屈原的身份涉及巫祝,《九歌》等詩便與祭祀相關,并可參看。
貫穿始終的“子”,很可能是一個意思,最有可能指作者的孩子。當然,篇首幾句出現的“子”也有可能是第二人稱代詞。如果“子”如整理者所說是作者的學生,那么作者很可能是保傅的身份,屈原“左徒”或“三閭大夫”的官職,均有學者認為具備保傅性質。整理者之說亦非無可能?!吨芏Y·地官·保氏》:“保氏掌諫王惡,而養國子以道?!北J纤疲惆漓氲膬热?。
筆者傾向于認為,全詩寫自己對孩子(或學生)的期冀與訓誡,希望他“游于仁”、“有過而能改”、“必慎毋忤”,并盼望他早日長大成人,以幫助自己,最后可能還涉及到祭祀,或是“與余相助(?)”的具體內容。簡文殘斷,具體細節難以究明,錄之備考。
此外,本篇所見“由于仁”、“有過而能改”、“戒慎毋忤”等思想均合于儒家思想,饒宗頤等先生曾指出屈賦與儒家思想相合之處,本篇所表現的思想特征亦值得重視。
《鹠鷅》與《有皇將起》形制相近,用語也存在一定聯系,但目前條件下尚難判定二者關系。茲結合學者討論及筆者理解,示列寬式釋文如下:
子遺余鹠鷅今兮。鹠鷅之止①沈之杰先生讀作“趾”。今兮,欲衣(?)②黃人二、趙思木隸作“卒”。筆者疑讀作“萃”。而惡枲今兮。鹠鷅之羽今兮,子何舍余今兮?鹠鷅翩③簡文作“ ”,整理者讀作“膀”,此據讀書會意見。飛今兮,不戠④整理者讀作“織”。而欲衣(?)今兮。⑤編聯據程少軒先生意見。
所謂“鹠鷅”,雖然整理者釋字層面存在偏差,但對鹠鷅的認識則是正確的,對詩義的認識也存在參考價值。整理者指出:
本篇楚辭以“鹠鷅”起興。“鹠鷅”即“梟”,或作“流離”,見《詩·邶風·旄丘》:“瑣兮尾兮,流離之子。”詩義本以鹠鷅少美長丑比喻衛臣始有小善,終無成功(參看《說文》段玉裁注)。[17]287
關于《旄丘》的詩句,毛傳云:“瑣尾,少好之貌。流離,鳥也,少好長丑,始而愉樂,終以微弱?!编嵐{云:“衛之諸臣,初有小善,終無成功,似流離也?!笨资鑴t云:
毛以為,黎之臣子責衛諸臣,言瑣兮而少,尾兮而好者,乃流離之子也。此流離之子,少而美好,長即丑惡,以興衛之諸臣,始而愉樂,終以微弱。言無德自將,不能常為樂也?!嵰詾椋l之諸臣,初許迎黎侯而復之,終而不能,故責之。言流離之子,少而美好,長即丑惡,以興衛之臣子,初有小善,終無成功?!嵳?,小貌。尾者,好貌。故并言小好之貌?!夺層枴吩疲骸艾崿?,小也。”《釋鳥》云:“鳥少美長丑,為鹠鷅?!标憴C云:“流離,梟也。自關西謂梟為流離,其子適長大,還食其母。”故張奐云“鹠鷅食母”,許慎云“梟,不孝鳥”,是也。流與鹠蓋古今之字?!稜栄拧贰半x”或作“栗”。
從孔疏我們可以看出,鹠鷅(梟)有兩個重要特點:
其一所謂“少美長丑”?!稜栄拧め岠B》云:“鳥少美,長丑,為鹠鷅?!薄墩f文》云:“鹠,鳥少美長丑為鹠離,從鳥留聲?!必堫^鷹類的幼鳥渾身細白絨毛,漂亮可愛,成年鳥則長相可怖,故有此說。
其二是“不孝”?!墩f文》云:“梟,不孝鳥也?!标懎^《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云:“流離,梟也。自關而西,謂梟為流離。其子適長大,還食其母。故張奐云:鹠鷅食母。許慎云:梟,不孝鳥。是也?!薄墩滞āつ静俊吩疲骸皸n,鳥生炎州,母嫗子百日,羽翼長,從母索食,食母而飛?!眹栏駚碚f,“梟”是貓頭鷹類的泛稱,鹠鷅是其中一種?!皸n”與“鹠鷅”渾言之則同,析言之則異。所謂“食母”、“不孝”,便是梟或鹠鷅的一大特征。
與“不孝”有關的還有“愛子”?!秴问洗呵铩し致殹罚骸捌┌坠畣荩魲n之愛其子也。”《文字·微明》:“不能為人,又無以自為,可謂愚人,無以異于梟愛其子也?!薄痘茨献印さ缿枴罚骸捌┌坠畣菀?,何以異于梟之愛其子也?”均言梟“愛其子”?!尔m鷅》與《有皇將起》一樣,都提到“子”。二者是否存在關聯?二者是否意義一致?“子”是指孩子還是第二人稱呢?《鹠鷅》的“子”又是否與梟“愛子”的特點有關?都是值得考慮的。囿于材料,尚難確定。
《詩經·豳風·鴟鸮》涉及鴟鸮:“鴟鸮鴟鸮,既取我子,無毀我室?!薄渡袝そ鹂g》謂《鴟鸮》系周公所作,清華簡《金縢》所記同,且“鴟鸮”寫作“周鸮”。鴟、鸮均與鴟鸮科鳥類有關,主要指鵂鹠,高亨先生《詩經今注》便認為《鴟鸮》中的鴟鸮指貓頭鷹。[24]207此外,不少人認為詩中的鴟鸮指鸋鴃,即鷦鷯,以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為代表?!稜栄拧め岠B》亦云:“鴟鸮,鸋鴃?!比绻撛姷摹傍|鸮”與鴟鸮科鳥類有關,則無疑與鹠鷅相近,《鴟鸮》與《鹠鷅》的起興對象及敘述口吻均有相似之處。
賈誼撰有《鵩鳥賦》,據《史記·屈原賈生列傳》,鵩鳥是楚人對“鸮”的稱呼。所謂鵩鳥,確切地說應該是鵂鹠,或以為與鹠鷅同,事實上鹠鷅與鵂鹠并不是同一種鳥。鵂鹠是鴟鸮科的小型種類。但不管怎么說,《鵩鳥賦》與本篇涉及的對象存在較高一致性,可以合觀。與《李頌》、《蘭賦》不同,《鵩鳥賦》與本篇所涉對象實為一般認為的惡鳥。另孔臧有《鸮賦》,所賦對象相類。
《鵩鳥賦》與《鸮賦》將鵩鳥視作“異物”,《鹠鷅》除了提及鹠鷅,還提及鹠鷅嫌惡的萃止對象——枲?!冻o·天問》云:“靡蓱九衢,枲華安居?”這里的“枲華”也是“異物”,《鹠鷅》提及“枲”或有深意。以“異物”入詩賦,自先秦以迄漢唐,自是傳統,值得我們重視。
此外,吳洋先生結合烹食梟的記載指出:“他人贈予、作者接受惡鳥‘鹠鷅’,其目的在于烹調為食、以之為羹,作者只不過借題發揮,闡述‘鹠鷅’之惡,以達到必欲啖之而后快的目的罷了。”[25]52可備一解。吳洋先生將《鹠鷅》與《旄丘》進行互證,多有闡發。
吳洋先生提到的烹食梟的現象是值得注意的。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以為鸮“其肉甚美,可為羹臛,又可為炙”。文獻中更有五月五日作“梟羹”以達禳除的目的,吳洋先生已經有所申說。在此需要補充的是,《莊子》的《齊物論》、《大宗師》都見及“鸮炙”。在最近公布的清華簡第三冊中有《赤鵠之集湯之屋》一篇,所謂“赤鵠”之“鵠”,簡文寫作“ ”,整理者認為“ ”字從咎聲,見母幽部,“鵠”字從告,見母覺部,系對轉,并聯系到《楚辭·天問》中聚訟紛如的“緣鵠飾玉,后帝是饗”。[26]168也有學者提出,“ ”讀作“鳩”。①參見侯乃峰:《〈赤鵠之集湯之屋〉的“赤鵠”或當是“赤鳩”》,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網站,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786,2013年1月8 日。按該觀點最早見于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網站的論壇帖,發表于2012年9 月6 日。“ ”讀作“鳩”在辭例方面是很充分的,楚簡有不少例證?!熬夰]”與“飾玉”對仗謹嚴,“后帝②裘錫圭先生認為《天問》里的“帝”,從文義看都應該是天帝而非人帝,參見氏著《“登立為帝,孰道尚之”解》,《裘錫圭學術文集·語言文字與古文獻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395 頁。原載《文史》第十一輯,中華書局1981年版。是饗”也似乎與《赤鵠之集湯之屋》的內容無關,我們不必受限于“緣鵠飾玉”一語。從用字習慣看,“ ”讀作“鳩”是最有理據的。
傳說伊尹善于烹調,《赤鵠之集湯之屋》中伊尹便將所捕獲的鳥烹調為“羹”。這里筆者提出一個不成熟的意見:簡文的“ ”或可讀作“梟”,③另梟、鴞、鵂音義相通,參見高亨纂著,董治安整理:《古字通假會典》,齊魯書社1989年版,第799 頁?!熬獭迸c“舊”也有相通的例子,《淮南子·氾論訓》“不必循舊”,高注謂“舊或咎也”,《說文》說“舊”是“鴟舊”,也是貓頭鷹一類的鳥,“ ”也有可能讀作“舊”,錄之備考。指貓頭鷹類的鳥?!皸n”在見母宵部,古音與“ ”確是極為相近,此其一。梟可烹食,古人視作美味,此其二。④如果按照整理者的說法讀作“鵠”,鵠確也是美味,《楚辭·招魂》云:“鵠酸臇鳧,煎鴻鶬些?!薄冻o·大招》云:“內鶬鴿鵠。”古人一般認為鵠分白鵠與黃鵠,《太平廣記》卷三九六見及“赤鵠”。作為異常的征兆,“ ”的顏色不能落實到實際情形?!皸n羹”可禳除,《赤鵠之集湯之屋》中伊尹食之有異象,與巫術關系密切,根據文化人類學的研究,貓頭鷹曾經是神圣的靈鳥,此其三。在殷墟的灰坑中,發現一些鸮類鳥的骨骸,[27]似乎與人類食用有關,此其四。殷墟出土不少帶有貓頭鷹類形象的器物,一些學者認為殷商有鴟鸮崇拜,葉舒憲先生更是以為“生商”的“玄鳥”即貓頭鷹,⑤參見馬銀琴:《論殷商民族的鴟鸮崇拜及其歷史演化》,《天問》,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葉舒憲:《玄鳥原型的圖像學探源——六論“四重證據法”的知識考古范式》,《民族藝術》2009年第3期。此其五。貓頭鷹除了神圣的一面,通常又被人被視作不祥的惡鳥,它棲息于“湯之屋”,很有可能因為其性質特殊而被射獲,此其六。
《天問》中與《赤鵠之集湯之屋》有關的或許是“帝乃降觀,下逢伊摯”一句。⑥這一點受代生師兄啟發。蕭兵先生在《楚辭新探》(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中對這一句有所討論,可以參看。另蕭兵《“觀”是貓頭鷹》(《社會科學輯刊》1980年第4期)、謝祥皓《“觀”是貓頭鷹嗎》(《社會科學輯刊》1981年第4期)、涂元濟《“觀雀”應是飌雀》(《社會科學輯刊》1982年第4期)圍繞此問題作過討論。上帝所降之“觀(觀)”,或許便是貓頭鷹一類的鳥。甲骨文中的“雚”字,不少學者認為與“萑”一樣,是一種貓頭鷹類的鳥,不過并沒有很強的證據。[28]283《天問》中的詞句古奧費解,不少傳說已經散佚,新材料的確為我們提供了新線索,但問題并沒有因此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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