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劉向群
據報載,中國正在計劃建立一批小城鎮以實現城市化。于是,新一輪的圈地運動和護地運動便悄然興起。因此,這不禁使人想起 20年前的“開發區計劃”。如今,6000多個開發區除沿海的少部分外,絕大多數都以失敗告終。這不僅留下大批爛尾樓,而且其占用的農田甚至超過了中國城市面積的總和,因此而造成的土地糾紛己經影響到了社會的穩定。既然我們已經為此付出了高昂的學費,就應該認真總結教訓,以免重蹈覆轍。
馬列主義認為:物質是第一性的。資源是制約人類文明興衰的決定因素。人類的發展史,實際上就是一部資源利用史和環境適應史(環境也是資源)。無論是利用動物資源的漁獵文明、利用土地資源的農業文明、利用礦產資源的工業文明,還是利用再生資源的生態文明,都是人類為了適應資源變化而創造的一種生產方式。人類如果不能適應資源變化,就只能像恐龍那樣滅絕。
目前,我國的人口、村莊和城鎮布局,是由土地資源的承載能力決定的。經過幾千年優化組合,基本實現了土地資源利用率的最大化。這一受土地資源制約的格局,很難靠一紙政令去改變。因此可以說,依賴土地資源的農業經濟只能“鄉村化”而不可能“城市化”。在一個“四海無閑田”的農業大國,怎么可能把幾億農民都集中到城市?
而利用礦產資源的工業文明,需要將企業集中起來形成產業鏈,所以城市化是其最合理的生產方式。顯然,城市化是工業文明的產物。
西方國家實現城市化,首先實現的是工業化。只有工業化為農民提供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其收益又遠遠高于務農,農民才有可能進城。
而實現工業化,資源是前提。西方國家正是由于300年前的淘金熱、找礦熱以及通過炮艦政策大量開采和掠奪了全球的礦產資源,為工業化提供了豐富的原料。而工業化提供的就業崗位又為城市化奠定了基礎。因此可以說,沒有豐富的礦產資源,西方國家光靠土地資源是不可能實現工業化的。而沒有工業化也就沒有城市化。據統計,“地里刨食”的農業經濟,人均鋼鐵只需要500公斤左右,戰時化犁為劍,平時化劍為犁。而工業文明的人均鋼鐵需求量,至少在5噸以上。因此可以說,能否獲得足以支撐工業化的資源,是城
Developing renewable resources industry: the key way for China's urbanization市化成敗的關鍵。
中國最早發起工業革命的東北“老工業基地”,就是因為首先在東北發現了豐富的礦產資源,并由此形成了眾多的工業化城市。而目前隨著資源的枯竭,一些城市正在迅速衰落。
近五十年來,全球的資源形勢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即經過三百年的掠奪式開采,全球80%的礦產資源已經不在地下,而是以“垃圾”(再生資源)的形態堆積在我們周圍,成為一座座永不枯竭的城市礦山。
因此,隨著礦產資源與再生資源的此消彼長,全球正在經歷一場由利用礦產資源的線性經濟向利用再生資源的循環經濟轉型的大革命。
有調查顯示,資源匱乏的日本、韓國以及我國臺灣、長三角、珠三角地區,正是由于率先開展了“垃圾革命”,才適應了資源新形勢,其發展速度反而大大超過了資源豐富的我國東北、西北的老工業基地。在我國的長三角、珠三角地區,進口再生資源的數量與制造業發達的程度、城市化水平基本成正比。
統計表明,中國乃至世界要實現城市化,僅靠開采地下剩余的那些有限的礦產資源是遠遠不夠的。而“世界上有多少新就有多少舊”,像我國的長三角、珠三角那樣,開展一場“資源革命”,形成出口→回收→再出口的循環型產業鏈,才是經濟可持續發展以及城市化的根本出路。否則,便只能像我國的某些“資源枯竭型城市”那樣消亡。
根據我國長三角、珠三角的經驗,每進口一萬噸再生資源(廢舊金屬、塑料、橡膠、設備等)可安置30名農村剩余勞力;而一名資源再生工作者,可為制造業創造五個就業機會;資源再生每1元產值,可以拉動下游產業5元;再生資源每萬元GDP的能耗和三廢排放,僅為礦產資源的十分之一。這正是資源匱乏、裝備落后、資金短缺、集中了全球最龐大農村剩余勞動力的我國長三角、珠三角地區,能夠以較低的投入和環境代價屢創經濟發展奇跡的原因所在。
市場經濟的基本規律是先有“市”后有“場”。只有計劃經濟年代,才可能由政府先計劃出一個“場”,再由國家投資出一個“市”。在市場經濟的今天,那些靠行政命令建立的場(開發區),企業往往并不買賬。我國那些空空如也的開發區、鬼城,就是因為當地沒有制造業形成的“市”,那么誰還會進到“場”里去喝西北風呢?可以說,沒有豐富的資源來促成發達的制造業,任何城市化計劃都不可能成功。我國東部的城市化程度之所以遠高于西部,就是因為東部的再生產業最發達。
人類的文明發展史,實際上就是一部由樹上到樹下、由山區到平原、由上游到下游,最后集中到交通資源最為豐富的沿海、沿江地區的“城市化”過程。如果根據地區特色,為已經成為“世界工廠”的中國進行專業化大分工的話,西部應當成為世界工廠的“宿舍”“后花園”,發展林業抓生態;中部應當成為世界工廠的“食堂”,發展農業抓生活;東部應當成為世界工廠的“車間”,發展工業抓生產。因此,中國的城市化也必然是一個東部化的過程。目前,西部的大批人口和企業向東部轉移;大批自然村消亡,都是由市場決定的。這一趨勢,如同已經失敗的“三線建設”和正在失敗的西部大開發。
我國的城市化進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它必然會有一個半工半農、半城半鄉的“城鎮化”過渡期,即“農村包圍城市”最后“占領”城市。成分復雜的再生資源與成分相對單一的礦產資源部不同,首先需要勞動密集的分揀、拆解。由于我國具有勤儉持家傳統的家庭經濟,在拆解、分揀方面具有大型企業無法比擬的優勢,因而在珠三角、長三角地區形成了以家庭經濟為主體、以鄉鎮為核心的產業帶。這也是我國許多高科技回收企業無法與中小家庭企業競爭的主要原因。
如今,在市場的驅動下,東南沿海許多地區已經形成了農戶→企業→政府的產業鏈,即勞動密集的拆解由“以人為本”的農戶完成;技術密集的原料提純由“以設備為本”的企業完成;環保則由政府監督完成。日本、韓國、長三角、珠三角都經歷過或正在經歷這一過渡期,無一例外。目前為止,還未發現哪個國家、地區是靠長官意志、行政命令建立開發區、居民區,一步到位地實現城市化的。
在資源枯竭、環境容量已達極限的今天,中國實現城市化的根本出路,一定是也只能是像長三角、珠三角那樣,大力發展資源再生產業,促進制造業的繁榮,進而實現城市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