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亞“暗戰”

時永明

時永明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副研究員，曾在中國駐大阪總領事館任領事

在美國的亞太戰略中，中日韓之間的關系狀態對東北亞地區格局的走向顯得愈發重要，地區局勢發展面臨著各種變數。

2013年，東北亞相關各國同時進入了由新領導人掌權的局面。與此同時，地區力量格局也在發生深刻變化，導致各國之間在相互關系上進入摸索階段。

美國在2012年提出的亞太“再平衡”戰略把太平洋攪得波浪翻滾。為應對中國的崛起，美國在西太平洋和印度洋展開了一系列的排兵布陣。

在美國的亞太戰略中，美日同盟是核心支撐。同時，美國力推美日韓軍事合作，以形成東北亞軍事鐵三角。因此，中日韓之間的關系狀態對東北亞地區格局的走向顯得愈發重要。

2月12日，朝鮮進行了第三次核試驗，對于美日來說，朝鮮的“核威脅”也從過去的主觀設想變成了現實。正是在這些內外因素的交互作用下，地區局勢發展面臨著各種變數。在這些變數之間，既存在著一些機遇，又潛藏著諸多危機。而日韓新領導人的政策調整既可能發掘機遇，也可能點燃危機。

安倍晉三會把日本帶向何方

安倍晉三能夠梅開二度，在日本政壇上也可算是一朵奇葩。在講究顏面的日本，一個前幾年才剛剛以“病”為由逃離政治戰場的人，這次得以復出，幾乎完全是靠著“向右、向右、再向右”的噱頭。主張“修憲強兵”、“釣魚島強硬”是安倍晉三得以在如今這個日益右傾的日本政壇受寵的主要原因。那么，安倍晉三究竟會把日本帶向何方，是否會為日本的重新武裝而在東亞挑起戰端，都是值得人們關注的問題。

眾所周知，安倍晉三的外祖父是岸信介。此人曾在日本扶植的偽滿洲國擔任高官，與關東軍參謀長東條英機關系密切，戰后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認定為“二戰”甲級戰犯。由于美國的包庇，岸信介得以逍遙法外，并在日本的“民主政治”下，于1956年搖身一變登上首相寶座。出身于官宦世家的安倍晉三，正是以深受其外祖父的思想影響而自傲。現實中，安倍晉三也極力表現自己對日本舊帝國精神的繼承。1月7日，在迎接2013年第一個工作日之時，再次出任首相的安倍晉三與自民黨黨員高唱起了曾作為日本軍國主義象征的《君之代》。這樣一個違背現代基本民主理念、宣傳皇權至高無上的歌曲，在日本右翼的推動下，于1999年再次被確定為日本國歌。

安倍晉三在內政上的追求也充分體現在外交上。日本政治追求的核心問題是日本要在國際上，特別是在東亞扮演能夠發揮主導作用的角色，并通過這種地位的建立謀求更大的政治經濟利益。但無論是要突破和平憲法，還是扮演主導作用，日本都必須獲得美國的支持。如今，對于日本來說，最大的機遇是美國在維護霸權地位上顯得力不從心，需要“小兄弟”的幫忙。日本恰恰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通過輔佐美國來提升自己的地位，實現自己的政治目標。

安倍晉三的外交思路缺乏新意，其第一任時就推行的是以日美同盟為基軸，以所謂“價值觀”為紐帶，拉攏東盟和印澳，制衡中國。這次依然如故，唯一的區別在于對中國的態度上：上次安倍晉三表現出“謀和”的政治技巧，提出了“戰略互惠”的概念；而這次更多表現出的是“求斗”的強硬，針對中國的軍事政治布局更加明顯。

去年年底，安倍晉三發表文章，呼吁澳、印、日、美組成“民主安全菱形”，與中國抗衡，并表示自己將為此不遺余力。因此，安倍晉三外交明顯地表現出聯美、攏亞、抗中的特點。目前日美已就新防衛指針開始進行談判，日本準備將集體自衛權問題寫進日美協定。這一系列外交動作不僅充滿了對華冷戰色彩，更帶有準備“熱戰”的意味。

1月18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對印尼展開正式訪問。

樸槿惠與安倍晉三的價值觀差異

安倍晉三作為右翼勢力的代表人物，其一貫否認歷史的態度，要廢除日本反省歷史的“三大談話”（宮澤談話、河野談話、村山談話）的做法以及其修憲主張，都成了阻礙日韓關系發展的硬傷。

在韓國的政治臉譜中，李明博是冷戰后保守勢力的代表人物。但即便如此，日本在與侵略歷史密切相關的島嶼爭端和慰安婦等問題上的錯誤態度，也迫使同樣重視所謂“價值觀”的李明博對日本采取強硬態度。

韓國新總統樸槿惠雖然身為已故總統樸正熙之女，與李明博同屬一個政黨，但保守色彩遠不及后者。她注重政治的均衡性，關注民生，喜歡哲學，外交上更強調均衡與合作。作為一個政治上的女強人，她卻更多地表現出女性的柔和。她顯然不喜歡以激烈的語言來表述自己的政治態度。所以，我們尚未聽到她像李明博那樣批評日本的右傾化。

樸槿惠對日的基本態度是顯而易見的。1月15日，韓聯社發表評論稱，韓國正密切關注日本的一系列右傾化舉動，并深切憂慮安倍晉三政府推動修改憲法以允許行使集體自衛權可能導致的后果。評論認為，韓美兩國可能在對日戰略上產生矛盾。這從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韓國新領導人對日本的基本態度。

朝鮮核試再次攪動東北亞局勢

韓國新領導人最大的外交課題是如何化解朝韓恩怨，實現半島的穩定與繁榮。樸槿惠不喜歡走極端，李明博執政時，她硬是獨樹一幟地與其對朝強硬政策保持著距離。對朝鮮，她有著與韓國其他領導人不同的認識。2002年，她曾以平民身份赴平壤訪問，并受到金正日的接見。這段經歷可能使她對朝鮮的認識相對要客觀一些。所以，她也不贊成用“陽光政策”來哄朝鮮。競選時，她曾表示：“要打破非黑既白、要么姑息要么遏制的方式，實行更平衡的朝鮮政策。”

樸槿惠的平衡政策也表現在大國關系上。她既表示要加深與美國的全面戰略同盟關系，也表示要將中韓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推向一個新的階段。樸槿惠上任后派出的首個特使團出訪的是中國，打破了以往總統的慣例，體現出她對韓中關系的重視。但是，在強國林立的東北亞，韓國要保持平衡并不容易。如今，樸槿惠眼前出現的一個機會就是朝鮮領導人也是登基未久的新人，并且在新年伊始就向韓國發出和解信號。

不過，歷史的機遇常常是稍縱即逝。多年來，我們發現美國似乎從來不關注朝鮮半島任何可能出現的改善局面的機會，而是按照自己的戰略意圖堅定地從事。對朝鮮的行為，美國堅決要求安理會給予嚴厲的制裁。中國認為一味地制裁并不能解決問題，希望各方能夠看到由于領導人更替所可能產生的歷史機遇。最終，在朝鮮射星一個月之后，安理會通過了措詞較為平衡的2087號決議，在制裁朝鮮的同時，呼吁恢復六方會談。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朝鮮再次選擇了以強硬對強硬的政策并表示了“對美國敵對行為的強烈憤怒”。2月12日，朝鮮進行了第三次核試驗。此次朝鮮核試與以往的不同之處在于，一是在技術上顯得更加自信；二是在政治上表現得義無反顧。而對于美日來說，朝鮮的“核威脅”也從過去的主觀設想變成了現實。

美國一向善于利用地區的麻煩來維護自己的主導權，牟取漁人之利。如今，日本的野心和朝鮮的強硬都成了真正的麻煩，美國又該如何選擇呢？東北亞的麻煩說明了美國以強權邏輯維護地區秩序的失敗。而對東北亞各國來說，是否能夠擺脫歷史的窠臼，以新思維構建地區新秩序，則是一道時代性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