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制造”應向“德國制造”學習什么

孟虹

孟虹 中國人民大學德國研究中心副主任

當中國的實體經濟發展陷入困境時，或許是時候反觀、思考和借鑒早已步入后現代化和后工業化時代的德國的發展模式了。從德國制造業的發展之路中我們可以發現，學會“在創新中求發展”是其成功的精髓所在，而創新不僅僅指技術，也涉及體制與理念的與時俱進。

位于德國斯圖加特的保時捷汽車工廠內“911系列”跑車的生產線。

在全球化競爭日趨激烈的今天，德國制造業持續引領世界發展潮流，其賴以為生的核心是什么？這個問題不斷引起人們的關注。

中國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目前已快速發展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2011年中國在德企業已超過150家，其中不少為并購企業。了解歐洲經濟大國和歐洲一體化“領頭羊”的德國在政策、法律、管理和員工教育及企業文化方面的特點，對于促進中國制造業的發展和中德企業合作，為中國企業順利走向世界以及從“制造大國”轉向“制造強國”意義重大。

高度強調公平與競爭

“二戰”后西德經濟得以在廢墟上迅速恢復和發展，首先歸功于“社會市場經濟”政策。無論是聯盟黨還是社民黨執政時期，均重視通過市場規律來自動調控經濟發展，強調公平與競爭以及企業的自主性、自立性，重視新技術的開放和利用，創建反“卡特爾”機構來監督和阻止企業壟斷和舞弊現象。

20世紀60年代初和90年代兩德統一后，國家先后兩次大規模地對諸如大眾汽車公司等國有企業進行私有化。1963年，為了保證對全德經濟發展作出公平中立的評判，成立由聯邦總統親自任命的“經濟五賢人委員會”，負責定期向政府遞交評估報告。此外，近年來慕尼黑經濟研究所、哈雷經濟研究所、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和萊茵－威斯特伐利亞經濟研究所等德國四大經濟研究所每年春秋聯合發布經濟預測報告，為政府發布合理和前瞻性的年度經濟報告提供了重要的科學依據。

同時，政府高度強調國家的“社會性”，重視社會公平、公正和對民眾基本生活水平的保障。20世紀50年代，隨著經濟復蘇，西德政府不僅吸收外籍勞工來德支持經濟發展，還大力促進社會住房的建設。進入21世紀后，隨著國家社會福利負擔的不斷增加，施羅德政府于2003年與時俱進地提出《2010年改革議程》，對社保體制和勞工市場政策進行大規模改革，支持創建“個體企業”。2008年，受到全球金融危機影響，政府為了保障大批員工的就業，靈活引進“短工制”，為企業保留員工崗位提供資助。這一系列的措施既保證了公平與競爭，又充分發揮了德國社保體系和政府的作用。

以多元化的法律為保障

德國制造業得到良好發展，背后主要推手是國家為企業提供了全方位的法律保障。1957年，聯邦議會為了保障企業的公平競爭和反壟斷，首次出臺了《反對限制競爭法》，極大限度地限制了“卡特爾”的形成、大企業對某一市場的控制地位以及企業的兼并。目前，德國汽車行業中聚集著全德前十大規模的企業，如大眾汽車、奔馳和寶馬公司，各企業之間既有競爭，又各顯獨色，保障了汽車行業的良性發展。

為了規范企業的發展，保護企業發起人、投資者和債權人的利益，依據“結社自由”的原則，德國在原有《商法典》和《民法典》的基礎上對公司的經營形式進行規范。為了保護消費者利益，先后出臺了《設備安全法》、《產品安全法》等。為了保護員工的利益，還引進了《勞動法》、《勞動保護法》、《反不正當解雇法》，并在20世紀60年代“新社會運動”的影響下出臺了《雇員代表參加企業管理法》和《參與共同決策法》，規定雇員人數超過500名的大型企業必須設立監事會，選派職工代表參與重大決策。此外，在頒布有關企業《破產法》的同時出臺了《解雇保護法》，為員工獲得企業破產薪酬補償費以及企業轉讓時強制保留勞動關系等提供了保障。

在保護和促進行業發展方面，德國既有資方組成的各行業相關雇主協會（其中中小型企業均需參加全國工商協會），也有代表勞工方利益的各類工會，從而在保證員工利益的同時，促進員工的安全感和企業認同感，杜絕了頻繁跳槽現象的出現。

注重教育和技術研發

教育是德國制造業得以持續穩定發展的立足之本。德國不僅注重提升“雙軌制”職業教育的地位，現有450多個行業均對員工的職業能力作出明確規定，要求未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員工均需首先經過“學徒制”培訓后，方能被公司聘用。

隨著科學技術的快速發展，繼續教育的作用在德國也越來越受到重視。諸如西門子等大型企業都擁有自己的培訓中心，國家也出資支持員工參加進修，如勞工局承擔失業人員的轉崗培訓費用，稅務局通過減稅來為納稅人承擔額外的培訓開支等。

金融危機時期，通過引進“短工制”，保障了大批員工的就業。這既保證了公平與競爭，又充分發揮了德國社保體系和政府的作用。

此外，企業作為并列于高校、獨立的科研機構外的第三大科研基地，既是研發基金的重要來源方，也是自主研發和技術創新的主要推動者。據統計，2010年德國全社會科研經費68%源自企業?？蒲腥藛T也主要集中在企業，2010年占全德研發人員總數的62%。此外，80%的德國大企業擁有自己的研究機構，從而保障企業自身在全球激烈競爭中保持強勁的生命力。

“德國制造”成為質量和信譽的代名詞

德國產品雖因生產成本高而在價格上普遍高于日本和美國產品，但依然備受海內外客戶青睞，其重要原因之一便是有過硬的質量和良好的信譽。目前，德國工業標準化學會下設逾120個標準委員會和近3600個工作委員會，制定的標準幾乎涉及建筑工程、冶金、化工、電工、環境保護、運輸等各個領域，6000多個工業公司和組織為其成員。

為了保障產品的安全，德國還建立了一套獨特的質量認證管理體系，由質量認證機構對企業的生產流程、產品規格、成品質量等進行逐一審核，并通過獨立的檢測機構對產品質量進行檢驗、監督和咨詢?！傲鞒虥Q定結果”構成了德國產品的安全管理指導理念。在產品質量的競爭中，德國企業日益重視企業的生態效益和社會責任以及售后服務，將節能和環保納入企業的理念中。為此，德國可持續發展委員會和經濟聯合會等機構于2008年聯合設立了“德國可持續發展獎”，獎勵將社會責任和環保融入企業理念、生產過程的先鋒企業和產品。

多年來，“德國制造”成為質量和信譽保證的代名詞，構成戰后聯邦德國國際形象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德國制造業的發展之路顯示了員工良好的教育、務實求精的作風和踏實沉穩的心態是促進德國制造業持續穩定發展的基礎。同時，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和全球競爭的日趨激烈，政策和法律制定上的創新，注重強調公平、競爭、新技術開放和可持續性發展以及德國工會在保護員工利益、平衡勞資方關系方面發揮的作用，也值得我們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