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穎
劉穎,供職于江蘇省監獄管理局,省作協會員,出版有詩、文集《所以有愛》《四月花事》《桐音》。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暮秋獨游曲江》唐李商隱
一
那年,初夏,荷塘的清香沁人心脾。書生一路循香漫走,就到了塘邊。荷葉初綠,說不出的清新,令人忘俗。
“香襲清風縷縷碧……”有細細的聲音傳來,宛如黃鶯出谷,語聲滴瀝。
“妙??!”書生循聲而望,忍不住脫口喝彩。當目光穿過枝葉,便見塘邊小亭里,隱約有一女子的倩影,而吟誦聲正是從那方傳來的。
一語驚醒賞景人,當女子緩緩轉過頭時,書生已翩翩迎了上去。
四目相對,書生問出了最慣常的一句“:小姐芳名?”
“楚菡萏?!迸虞p啟朱唇,迎向少年的目光并無多少畏懼。一襲粉色紗衣,映襯著如雪肌膚,香腮帶赤,十五、六歲的年紀,真的是艷若桃李。
“小生慕容雪。”急急自報家門,哪顧得矜持,畢竟是千載難逢的巧遇,容不得錯過。
少女聞言輕笑,明眸善睞,頓時照亮在少年眼前。
“美要眇兮宜修……”面對如此佳人,書生不禁脫口吟出。誰知話音未落,女孩已抽身離去,輕盈的身體在他眼前飄然而過。
書生愣在那兒,心神恍惚,惟有淡淡的清香徒留在四周。
二
文友詩會上,眾書生各展其才,偌大的書房都顯擠了。詩墨酣暢,滿室風雅。來年大比,江南才子摩拳擦掌,這幾個書生都是年少風流倜儻,都覺得飽讀詩書,當然要一試身手。
今日的同窗會,個個暗中較勁,語不驚人死不休。一時間引經據典,十分熱鬧。正不可開交間,門外走進一人,看裝扮又是一少年書生,只是面若敷粉,唇若含丹,分外的清秀。
“小——,你——”見來人,楚文錦有些急,小了半天,終于沒說出來下句?!按蟾纾〉軄黹L長見識嘛。”語氣有些撒嬌,聲音清脆得像個女孩。文錦聞言,有些無奈地接著說:“此乃我家小弟楚菡——”,語轉猶豫。來人早已拱手施禮,“在下——”一眼看到一旁正迷惑看著自己的慕容雪,便脫口而出“楚菡萏”。聽此言,慕容雪的表情反而釋然,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楚菡萏也翹翹小嘴,綻放著俏皮的笑,腮邊還溢出了兩個酒窩。
菡萏也不客氣,先是像模像樣看了一遍大家的詩文,隨后的幾句點評倒也顯得中肯。臨到慕容時,便有些賣起關子來。慕容的一首小詩用小楷所寫,非常工整。菡萏眼珠一轉,說道:“這位公子詩里透著相思,莫非有意中女子?”慕容雪略施一禮,答道:“愚兄慕容雪信筆涂鴉爾,莫非小弟心有戚戚?”此言語帶雙關,倒讓問話人有些不大自在。其實慕容雪早看出女扮男裝的楚菡萏,看她雙頰飛紅,心中已不勝愛憐,遂不等她答話,便轉移了話題:“我作幅畫請賢弟指教吧。”說罷,便潑墨揮毫,頃刻之間,一幅新荷圖躍然紙上,端的是娉婷玉立的一支荷,紅艷凝露,既嬌媚又顯得脈脈含情。菡萏雖著了男裝,可畢竟是個女孩兒,瞧破畫里的情意后,顯得既喜又羞。
慕容雪其實也是強自鎮定,但楚菡萏的神情又讓他打心里疼惜,因為那日荷塘一見,已經滿心思慕,今得重逢,實在驚喜交集。雖然緊張,卻也知道抓緊時間表情達意。菡萏為了掩飾,對著畫連聲贊好。慕容雪想給她留個信物,就說:“既是賢弟喜歡就送與小弟指教了?!陛蛰添標浦郏\畫于袖中。他們兩人的微妙旁人并未在意,若不留心的話當然也難以看出,但有個人的目光卻始終在注視著,那就是楚文錦。
三
數日后,慕容雪來到楚家大廳,躬身施禮后,便投帖求親。楚老夫人瞟了一眼慕容雪帶來的幾件禮品,在楚家富麗堂皇的大廳內,那禮品顯然有點過于寒素,可對慕容公子來說,可能已是盡其所能了。他雖才富五車,卻抵不了錢。慕容看在眼里,依舊不卑不亢,他相信菡萏不是嫌貧愛富的女子。老夫人面若寒霜,楚文錦一言不發,聞訊趕來躲在屏風后的楚菡萏,則緊張得兩手發冷。氣氛一時陷入僵持。
似乎過了很久,其實不過瞬間,老夫人總算開了口:承蒙慕容賢侄抬愛,只是小女粗鄙,又尚年幼,怎好高攀?”盡管委婉,句句都是拒絕。慕容情知不允,但因事關摯愛,還是喃喃而語:“愚侄雖不才,但對小姐真心愛慕,望夫人成全?!背戏蛉瞬粸樗鶆?,只說:“小女愚鈍,賢侄還是另配名媛吧!”話已至此,慕容只得噤聲。
屏風后的楚菡萏字字聽得真切,滿腔歡喜破碎,情急之下顧不得羞恥,沖進廳堂,急忙下跪,香腮帶赤,杏眼含淚,哽咽而語:“請母親大人成全?!痹趫龅娜艘粫r沒反應過來,呆怔在那里。還是楚老夫人最先回過神來,厲聲喝斥:“休得胡言亂語,快把小姐拉下去?!陛蛰滩唤鉃槭裁匆幌蛱蹛圩约旱哪赣H今天像是換了個人,固執得可怕。她想抗爭,可眼下局面已由不得她了,只得嗚咽而退。
楚夫人鐵青著臉向著文錦,聲聲責備:“我年歲大了,你平日也不多教導教導妹妹,這樣瘋癲,豈不讓外人見笑!”又轉向慕容雪:“慕容公子,小女無知,公子另做打算吧。文錦,替我送客。”到了這個份上,慕容只有黯然而退,楚文錦也是臉色難看,一言不發。
四
第二年春闈,慕容雪榜上無名,失意而歸,非常潦倒。
一日,在書房里潑墨作畫,一只神韻飽滿的老虎躍然紙上,老虎騰躍之態,似乎隨時有奔下山去之勢。畫畢,擲筆,仰頭長嘆。
此時,書房門被輕輕推開,一位包裹得很嚴實的少年公子輕飄而入。面對似曾相識的面容,慕容十分驚愕。
“你,你是——”
“是的,我是。你難道不認識我了?”來人的語氣有些嬌嗔。
“寤寐思服,未有片刻忘卻。”
來人的臉頓時紅了,她看了看桌上的畫作后,不由得感嘆道:“好一只欲下山的老虎,可謂公子壯志凌云的寫照?!?/p>
“菡萏,菡萏?!贝藭r的慕容哪還理會其它,面對朝思暮想的佳人,早已情不自禁地將她輕攬入懷。
數月不見,菡萏出落得越發嬌俏,二八年華,正是花朵初放,嫩得滴出水來。別后漫長的相思,難得的一見,菡萏也是百般珍惜。此刻面對慕容的大膽舉動,雖耳熱心跳,卻并未推開,而是任由對方憐愛。
春衫單薄,手指輕觸,柔軟從指尖觸電般傳遍全身,到此時慕容的手已經停不下來,揭開羅衫,春光乍現,青春少女的香艷咄咄逼人。慕容無法抗拒,無以抗拒。兩個年輕人做了他們想做的一切,直至愛到巔峰。他們為這一刻,感到死而無怨。
慕容為菡萏輕理鬢發后,面帶羞赧道:“辱沒了小姐,小生罪該萬死。有朝得志,一定涌泉相報?!陛蛰烫一ǔ蹙`,正當風情,美艷難以形容。“休如此說,只愿官人記得今日恩愛,妾身不求榮華,但求相守。”無限的纏綿,說不盡,又如何能久留呢?菡萏依依辭別而去。
五
數日后,楚家張燈結彩,闔府上下人影穿梭,喜氣盈盈。楚家公子楚文錦大婚。
菡萏亦是忙里忙外,最疼愛自己的哥哥要結婚了,做妹妹的自然要盡心。雖然不知未來的嫂子是誰,但她發自內心的歡迎,這喜悅甚至沖淡了她對慕容公子思念的苦,沖淡了她對母親陰晴不定的態度的揣測。她是個單純的女孩子,單純地面對眼前的喜怒哀樂,不會重重思慮。
那日布置新房,幾頂錦帳攤在桌上,哥哥有些心不在焉。丫頭連喊幾聲少爺,文錦似乎都充耳不聞,菡萏見一粉色紗帳甚是可愛,就抓在手里,沖著文錦嚷,“哥哥,哥哥,我喜歡這個。”臉頰興奮得通紅,文錦從恍惚中回過神,愛憐地看著菡萏:“傻丫頭,你覺得好就好?!北阕屟绢^掛上。
菡萏忙了一陣,丫頭也出去了,她便走到哥哥面前,靜靜坐下來。文錦望著那張安靜的小臉,心里抽痛,他親親愛愛的小妹妹啊,什么時候長大了,心遠到他無法觸摸了。菡萏說:“哥哥,你有心事?”文錦笑了。菡萏看他不語,便撒嬌地在他面前扭來扭去,和哥哥胡攪蠻纏。反正,從小到大,這個哥哥總是好脾氣地哄著她。文錦開始任由她鬧,后來在菡萏又一次靠近身邊時,他突然很用力地把她攬在懷里。菡萏有些意外,收起了任性,一雙清澈的眼睛帶點驚愕地望著她。
文錦面對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陣酸楚。他總覺得她還小,還小,不舍得驚擾,不舍得讓她太早成熟,可是就是這澄凈眼神下的小女孩,解了風情。菡萏不解哥哥的舉動,但還是很乖地偎在哥哥懷里,也許哥哥連日操勞太累了,也許哥哥有什么不開心的事了,她靠著文錦,聽到哥哥怦怦有力的心跳,抬頭卻看到哥哥臉紅了一下。這時,他們聽到門口一聲重咳,接著看到老夫人的身影。
“母親!”兩人齊呼,文錦的手慌忙放開菡萏,菡萏不以為意,湊到母親面前撒嬌。老夫人沒理會,卻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文錦。問了幾句新房布置得如何等幾句話便離開。菡萏、文錦也各忙各的。
六
紅燭高照的新房。
此時的楚菡萏已經無法用意外來形容了。哥哥楚文錦洞房之夜,新娘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當她被梳妝打扮,她始終以為自己不過是伴娘,直到被蒙上蓋頭,她都相信那不過是為了滿足新娘特殊的要求。可是,現在,賓客都走了,戲已經落幕,她必須面對真相。
事實是,哥哥的那個在她心里揣想了無數次的新娘,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做夢也想不到就是自己。無論她的心如何震驚,她卻清醒地知道,這里面有不為她所知的故事。她親愛的哥哥,不,現在,在道理上已經是她的夫君了,這就是擺在她面前的事實。
原來,她是那樣身世孤苦,幼年的她是父母的臨終托孤,自幼便與楚家定親,而之所以沒有告知她,是楚家的一片苦心,是為了讓她如親生女兒般自在成長。他們以為和文錦的青梅竹馬會讓她心無旁騖,等她大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可是,不足十六歲的她卻邂逅了慕容雪。
楚家人是一諾千金,所以菡萏必須成為楚家婦,何況,兒子的心事瞞不過娘。楚老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在癡心的文錦心里,這么多年,一心一意,都只有一個菡萏。自秋家把粉雕玉琢的小菡萏帶到他們面前,文錦就傾注了所有的心思。作為母親,她怎么舍得傷了兒的心,所以,慕容雪的求婚讓她震怒,菡萏的不懂事讓她傷心。老夫人身體每況愈下,她不想夜長夢多,所以親手導演了這場婚禮。
大禮既成,她就是楚家婦了,但是她怎么放得下慕容雪,何況,他們已有夫妻之實。而這一邊,是她從小到大親親愛愛的哥哥,知道了真相,菡萏體會出文錦一直的一往情深。只是,遲了啊,親愛的哥哥,該如何面對呢?
文錦講述了菡萏的身世后,默默看著菡萏的反應。看一向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在一瞬間變得如此憂傷,他好心痛。一方面,母命難違,更重要的是,他愛她,他的心里一直只有她,他舍不得失去,所以,他成同謀,在菡萏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婚,而這一切造成了這個小女孩無法言說的痛,他有份,似乎又別無選擇。
紅燭滴淚,今夜的洞房注定了哀傷。
文錦輕輕拍著菡萏的肩頭,菡萏抬起一雙淚眼,問:“哥哥,怎么會這樣?”
文錦為她拭淚:“小妹,我會一生呵護你的。”
菡萏聽了呆怔在那里,柔腸百轉。她怎么說得出口,自己已非完璧。雖然,文錦未必嫌棄,但她怎么忍心,何況,她已經遇見慕容雪,此心此身都已許。
文錦抱著淚眼婆娑的菡萏,菡萏抽咽著漸漸睡著了,文錦憐惜地抱起她,放到床上,拉開合歡被,放下粉帳,默默走到書房安歇。
七
京城,熙攘的街頭,但滿眼的繁華屬于誰呢?窮途末路的慕容雪賣起了字畫,不然他無以糊口了。
人來人往,少有人停在他的攤前,畢竟書畫的風雅與市井之人相距太遠。慕容雪默然注視著匆匆人流,腦中卻浮現出菡萏清麗的姿容,不知道她現在如何呢?沒有功名,楚家的大門是不會向他打開的,他來京城是來尋找機會的,為他,也為心愛的女子,尋求未來。
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他也曾托人引薦自己,但是沒有什么音訊。一個窮書生怎入深似海的侯門,他沒有展示的機會,錐置囊中才能露鋒芒,他只能等待。
這一天,風和日麗,命運的改變也許只是一瞬間。
一頂簇新的轎子緩緩而來,簾內的小姐輕輕掀了一角,恰好看到了路邊的書畫攤,看到了沉思的書生。她稍作沉吟,喚來了丫頭,指給她那幅猛虎圖要她務必買下。
丫頭走近畫攤,開口就要猛虎圖。慕容雪本來很高興有人買畫,但一聽要這幅,卻心有不舍,他說除了此畫其余隨便挑。丫頭執意不肯,說小姐就看上這幅了,說著用手指了指轎。慕容心嘆這小姐倒是好眼光,這是所掛畫中最好的一幅,說不賣怎行,自己本是賣畫。想了想便開出天價五十兩銀子。哪知丫頭并未退卻,只請他稍等,便轉身到轎旁。小姐簾兒拉開,露出大半個臉,深深看了看慕容雪,對丫頭低聲交待了幾句。丫頭轉身回來,掏出一百兩銀子,說小姐吩咐以此價購買,說罷收起畫就走。慕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在那里,等回過神,轎子已經走遠。慕容也無心再賣畫,早早回旅店了。
八
人要交好運,是擋也擋不住,一直郁郁不得志的慕容雪因金尚書舉薦,在禮部任職。很快,他非凡的才能讓他脫穎而出,同事都看出他非池中之物,又加上金尚書的青眼有加,都樂得順水推舟,所以慕容雪很快就提拔了。
安頓下來之后,慕容雪打發人回故里,打探楚菡萏的情況,想穩定下來,再次到楚家求親,不料打發去的人卻帶來不好的消息,菡萏已經嫁給楚文錦了。
初聞此訊,慕容半晌無語,悶坐書房,心如刀割。
一天后,他從書房出來,面無表情。
半年后,他迎娶了金尚書的千金。金家小姐正是那日路遇的買畫之人,雖然姿色不及菡萏,但識得其畫,也算得半個知音了。
做了金家的乘龍快婿,慕容雪從此平步青云,楚菡萏漸成往事,越來越遙遠了。
九
三年后。
秋氣日深,抱病在身的楚菡萏這日強托病體來到了后院的池塘。夏日娉婷的荷花早已凋零,一片殘荷,滿目頹敗。菡萏觸景傷情,想那日在此初遇慕容雪,芳心悸動,自己青春明艷,和他可謂女貌郎才。而現在她卻是花容憔悴,病體難支,想到此不禁悲從中來。
正在感傷中,楚文錦走過來,半扶半擁著菡萏。這三年,楚文錦對菡萏一片真心,菡萏非鐵石心腸,早已銘感肺腑,奈何年少輕率,身已托付慕容雪,所以文錦越好,菡萏越覺愧疚,三年來一直獨居內室,勸文錦另配淑女,文錦也是癡心人,三年不改初衷。
菡萏看枯荷殘藤蕭瑟于秋風,眼中含淚,語聲哽咽:“哥哥,小妹誤你啊?!蔽腻\輕輕拭去菡萏腮上的淚珠,柔聲低語:“傻丫頭,說哪里話,有了妹妹,我的心才有著落,不然,這一輩子都是空的,我豈不是白活了?”菡萏聽這話眼淚更如斷線的珍珠,文錦拂之不及?!案绺?,若有來生,定不負君。”文錦雖心中悲苦,面上仍強擠出一絲笑容:“傻丫頭,保重身體,我們不用等到來生,等你病好了,我們——”菡萏靠在文錦懷里,臉上泛起潮紅,有一種特別的美麗,那種美是一種燃燒,是一種爆發,是一種完美。這美是破碎之前的完整,預示著的是告別。
楚文錦緊緊抱著一生最心愛的女子,淚如泉涌。他知道菡萏已是回光返照,不久于人世了。造化弄人,他的愛無力挽留愛人的生命,只能眼睜睜看她萎謝。
十
又三日后,楚文錦抱著氣若游絲的楚菡萏來到池塘,菡萏看看一葉殘荷,嘴角漾起一縷笑紋,慢慢閉上了眼睛。
又一月后。
已入初冬,枝葉凋落,簌簌飄飛,池塘的荷葉都已枯黃,橫七豎八的枯藤在水中若隱若現。
慕容雪佇立在池塘邊,曾經的邂逅歷歷在目,但佳人已永遠躺在了旁邊的新墳。他默默打開那幅新荷圖,菡萏臨終托付文錦把此畫物歸原主。畫依舊光鮮,那荷還是嬌艷欲滴,只是在荷的旁邊多了一行字:一顧誤終身。斑斑淚痕隱約可見。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捧著畫,慕容雪跪在墳前,一字一句地吟誦“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钡胶髞硪呀浧怀陕?。
新墳不遠處,新建了一座小屋。短短時間,楚文錦如同老了十歲,須發微微泛白了。對于眼前的一切,他視若無睹。他從此就在這里安度一生,陪著他親愛的小妹,再也不分開了。除此之外,這世界還有什么與他有關呢?
他守在這里,守在今生,等候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