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旭旭,馬知遙
(1.山東藝術學院 藝術文化學院, 山東 濟南 250014;2.天津大學 馮驥才文學藝術研究院, 天津 300072)
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概念,從第一次出現到家喻戶曉,不過短短二十幾年的歷史。198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內部設立了一個“非物質文化遺產”部門,到200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三十二屆大會通過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才明確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范圍和定義。我國對于非遺的研究一般從2001年昆曲入選聯合國第一批“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作為源頭,到2012年正好十二個年頭,十二年里我們既積累了成功的經驗同時也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所以,2012年對于非遺的研究和保護來說既是對前一個階段的總結又是對一個新階段的昭示。
筆者在中國學術期刊網(CNKI)中以“非物質文化遺產”為關鍵詞,搜索2012年相關文獻達3259條。縱覽十二年間的學術成果,我們不難發現從2006年開始,非遺研究呈越來越熱的趨勢,至2012年仍熱度未消,對非遺的研究仍處于一個探索階段。

2001年到2012年中國學術期刊網有關非遺論文的統計
學界在研究綜述時,總喜歡根據不同階段所體現的特點進行斷代,魏崇周在《2001—2010:當代非物質文化遺產熱點問題研究綜述》中,將非遺研究前十年的歷史總結為三個階段,2001年到2003年是非遺的啟動期,2004到2005年是啟蒙階段,2006至2010年是深入階段。[1]那么,2012年我們所處的是一個什么階段呢?2011年末,馮驥才先生在《中國藝術報》做木板年畫普查和搶救的總結時提出一個新概念——“非遺后時代”概念,他認為,我們進入了“非遺后”的時代,即完成了非遺認定之后的時代。[2]與之類似的一個概念是學界普遍認同的詞——“后申遺時代”。“后申遺時代”是反思和新的保護階段的開始,中山大學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中心主任高小康認為,非遺保護工作從觀念到策略應當超越前十年以調查和申報項目為中心的發展而進入“后申遺時期”了,所謂“后申遺時期”概念,不僅是指非遺保護工作的階段性特征,更意味著對前一階段“非遺熱”的重新審視和反思。[3]“后申遺時代”和“非遺后時代”是文字組合的不同,實質是一個概念,都是立足于中國在非遺保護中的現狀和申報后面臨的問題提出的。非遺國家名錄將民間遺產經典化、精英化、政府化、官方化、公共化、遺產化。后非遺時代,非遺應該傳承什么、怎樣傳承、有何傳承危機、如何保護,都是有待思考的問題。[4]2012年是“后申遺時代”提出后的第一年,反思、回顧以及重保護成為這一年非遺保護的專家和傳承人提到的主題。猶如高小康指出的一樣“后申遺時期保護工作的方向,就應當是把具體的非遺項目保護工作放在當代文化生態建設的大背景中進行定位和規劃,從重申報,到重保護。”[3]我們處于這個階段應該如何去做?馮驥才先生也許給了我們一個好的答案,遺產挖掘出來進入名錄并不是終極目標,真正的保護其實才剛剛開始。這之后,我稱之為“非遺后時代”,這時的重要任務就是科學保護、廣泛傳播、利用弘揚和學術理論支撐這四方面的工作。[5]首先,馮先生認為,申遺的時代已經過去,但申遺成功不是一個非遺項目的結束而是一個保護的開始。其次,非遺新時期的工作任務更加艱巨,保護理論和實踐的結合以及案頭和田野調查更是已經成為保護工作的一個新的途徑和方法。總的來說,非遺后時代,并不是研究和保護非遺進入了尾聲,而是指申遺熱潮的冷卻以及保護方式轉變。
2012年是“后申遺時代”的起步年,申遺熱潮逐漸回歸理性,從實踐的角度去保護和認識非遺的重要性越來越突出,生產性保護成為熱點。非遺的產業開發和非遺產業化的區分也為實現非遺經濟價值帶來新的思路。同時,在這一年,更加注重非遺的商業屬性,開始探討非遺與旅游產業融合的具體措施。對于非遺的保護,除了列入保護名錄的措施越來越完善,并建立警告退出機制外,非遺法的價值和不足還得以顯現,也使得非遺的生態保護作為一種重要的保護方式在實踐中得到新的認識。

非遺熱點關鍵詞的統計
非物質文化遺產價值有一部分項目具有經濟價值,這是學界不爭的事實,并且技藝類的非遺從誕生之日起就具有了進入市場的特性,如年畫、泥塑、剪紙、風箏等。在研究非遺保護的早期階段,以文化產業開發的模式對非遺進行保護的探討就一直存在爭議,保守派認為現代遺產“物化”手段和“環境穩定”是保護的不二法門;激進派則認為與時俱進的產業發展是必然選擇。[6]劉金祥認為非遺有兩種保護方式,即施救式保護和開發式保護。施救式保護以政府為主導,易喪失非遺的活態性,所以對一些具有市場潛能和開發價值,與消費者日常文化生活相關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應該采取產業化發展模式,讓其經濟價值得到最大限度的開發。[7]鎮江民間文化藝術館吳穎也認為,文化產業有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強有力的支撐,必將能作為吸引世人的焦點和閃光點,必能給文化產業市場注入新的活力。[8]文化產業是通過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獲得生命存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也因借助文化產業這一媒介得以有效傳播和傳承而存活。[9]將非遺作為文化產業的內容去開發和非遺產業化,這其實是開發利用非遺中的兩個問題。非遺的文化產業確實能促進非遺更好傳播,但是我們也要看到,文化遺產可以成為產業的源泉,但不意味著“文化遺產可以直接產業化”。如果一個文化能變成錢、變成產業,就是好的文化,就能得到地方財政支持。但是,剪紙、皮影都產業化了就失去內涵了。[10]“文化產業”是一個名詞,“文化產業化”是一個動詞,大力發展文化產業沒問題,但文化產業化提法非常荒謬,因為文化是精神性的,精神性的東西就沒法產業化,否則按照商業規律操作,必須追求商業目的即利益最大化,這將會傷害文化所特有的精神追求,甚至傷害文化自身的原則。[11]所以,我們在大力發展文化產業的背景下開發利用非遺,必須遵循兩個原則:第一,非遺開發必須遵循保護第一的原則,這是《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和《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所體現的首要原則;第二,不是所有的非遺都能進行產業開發,有些文化根本不能進入產業,有些文化可以進入產業,但是怎么進入產業應該慎重。[11]因此,在非遺的開發中,我們需要從“申遺”到“審遺”,把已經認定為非遺的項目重新認定,建立紅黃牌制度。[11]或建立“非遺”產業化選擇標準評價體系和品牌化經營,發揮比較優勢,形成產業集群,創造新的經濟增長點。[12]總的來說,在將非遺納入到文化產業發展中時也要考慮到非遺的文化事業屬性,幾乎所有的文化遺產都不能產生巨大的經濟價值,過度的開發非遺是一種竭澤而漁的行徑。
生產性保護從提出以來在學界就是一個備受爭議的非遺保護的方法。生產性保護是非遺保護激進派和保守派折中的選擇,激進派過分強調經濟價值,顛覆遺產傳承的意義,而保守派堅持通過現代科技手段把在現實中已缺乏存在基礎的非遺轉化成物質遺產或通過建立“生態博物館”、“生態保護區”以保持非遺的生命力,卻面臨資金問題和傳承人人權問題。[6]2012年,政府的一些舉措肯定了生產性保護對于非遺保護的重要意義。2月2日,文化部頒發了《文化部關于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意見》),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是指在具有生產性質的實踐過程中,以保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真實性、整體性和傳承性為核心,以有效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技藝為前提,借助生產、流通、銷售等手段,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資源轉化為文化產品的保護方式。[13]《意見》的出臺,無疑為鼓噪非遺產業化的激進派找到了理論的支持:從生產性保護角度著手,將其轉化為生產力和產品,不僅易于被廣大民眾接受,而且可以使傳承人根據市場需求實現自主創新的傳承,克服僅依靠政策性保護而致創新動力不足的問題,同時也可利用其創造的財富提供保護資金,最終實現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可持續發展和活態傳承。[14]但徐藝乙認為,生產性保護其目的不是要把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資源發展成產業,而是重在保護。[15]所以,在生產性保護的路上我們依然有很多問題需要澄清和解決。我們面臨的也是最擔心的問題是生產性保護轉化成文化產業生產中的機械化、集約化,喪失非遺的本真性。[6]機械化的結果表面上是爭取到了效益,但從長遠來看它最終必將消滅傳統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文化內涵和精神實質,消滅傳統文化的品質和生存能力。[16]如此,生產性保護就變成了非遺的產業化,其實質就從保護滑向了保護性破壞。生產性保護不失為工業化背景下非遺保護的一種道路選擇,但是在文化轉化成商品消費時,不能丟掉非遺本身的特性。“生產性”是這類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共有屬性,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文化內涵和技藝價值要靠人的手工創造來體現,只有在生產實踐中,這些非遺的傳統工藝流程、核心技藝等才能實現保護、傳承和弘揚。[17]要保證生產性保護的合理性,必須將生產性保護立足于文化生產的原理之下,運用文化生產的法則去實施生產性保護,強調讓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存在于其所在的民族、地區的文化土壤中。[6]具體措施就是李榮啟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的途徑》中總結的四要點,即堅持政府主導、社會參與;審慎處理好保護傳承與開發利用的關系;堅持可持續性的保護原則,走正確的生產性保護之路;正確處理好繼承與創新的關系,與時俱進地傳承發展。[18]從生產性保護本質上看,其仍然是站在開發立場上的保護,但不是所有的非遺都適合開發,因此并不是所有的非遺都適合生產性保護,這在《意見》中有所規定:目前,這一保護方式主要是在傳統技藝、傳統美術和傳統醫藥藥物炮制類非物質文化遺產領域實施。所以在張兆林,孫元國看來生產性保護只不過是在我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實踐中探尋得來的一種保護方式,不是全部的、萬能的保護方式,更不是唯一的保護方式。[19]
非遺的旅游開發多年來一直是非遺研究的熱點,主要研究的重點在于旅游開發的必要性。孫宏斌認為,非遺的保護還要得益于商業的運作和旅游業的參與。要以各種非物質文化遺產來吸引游客,把非物質文化遺產轉化為巨大的文化產業,不但可以促進當地旅游業的發展,而且可以極大地提高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播和影響力,從而達到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雙贏。[20]雷蓉和胡北明認為非遺的旅游開發是文化遺產的產業化經營的重要手段,非遺中存在著旅游價值,能夠提升遺產旅游地的品牌與價值,豐富地方旅游產品的內涵,提升地方旅游產品的品位,并且還為非遺的保護提供必要的資金。[21]進入非遺后時代,非遺旅游開發則應側重于具體策略、措施以及對問題的發現和解決。旅游產業和非遺開發結合確實是一個好路子,但非遺很容易被當做旅游產業中的內容和招牌。如果僅僅把非遺當做一種旅游資源來看,那么那些沒有旅游價值的非遺就很容易被忽視,但是我們保護非遺卻應該是立足于保護所有瀕危性非物質文化遺產。就如劉錫城擔心的那樣,具有商業開發價值的,便于投入擴大再生產并“打造”成文化產業的,或易于轉變為旅游景點的類別和項目,普遍得到了各地政府的重視,而那些不具有商業開發價值的,如屬于“口頭傳統”的類別和項目,盡管具有重要的文化價值,甚而至于處在瀕危境地、亟待搶救的項目,也很難得到地方政府應有的關注。[22]如何將非遺融入旅游產業中,秦艷培將其歸結為三大產品化模式和三條內容途徑(三大產品化模式,即非物質文化遺產博物館,非物質文化遺產主題公園,實景或舞臺演出。四條內容途徑,即在與景區合作搭建展示非遺的舞臺上邀請傳承人定點定時演出,從非遺的文化、科考、教育等旅游價值出發開發科普教育游、文化體驗游、修學游等多種專項旅游活動,售賣非遺有形物質旅游紀念品,打造特色節事活動)。[14]非遺的旅游開發是發展文化產業的重要途徑,我們都能看到其創造的經濟價值,正因為利益的驅使,非遺在旅游開發中出現的問題最多。
文化生態的概念首先出現在生態學中,運用于非遺保護之中其實就是建立非遺的“環境穩定”,保持非遺原有生存環境的穩定,其實質是建立文化生態保護區。文化生態保護區很早就進入了官方的視野,幾乎與中國的申遺同步開始。2012年“文化生態保護區”概念首次進入中國法律體系,5月1日,中國西南有多個少數民族聚居地的貴州省開始實施一個旨在更好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地方性法規;5月25日,文化部向陜西省授牌“陜北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該實驗區是“十二五”時期文化部推進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建設工作中批準設立的首個國家級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對于文化生態的探究,高小康提出了一個新概念“文化生態壁龕”,將它解釋為遺產生態保護的紅線,對于需要保護的遺產劃定相應的不可改造破壞的空間范圍。從理論上講,劃在紅線范圍內的空間就是不可任意改造變動的保護范圍。而非物質文化遺產與具有明確物質形態的文化遺產和自然遺產不同,簡單地劃定“紅線”似乎不大可能。[23]文化生態壁龕的提法使我們看到在非遺保護中建立生態保護空間和保護最低底線的迫切性,同時也看到了完成這些空間范圍的劃定和紅線的界定卻并非易事。傳承人和保護者在其中的作用我們不可忽略,所以高小康在另一篇論文中指出了生態保護中的悖論,即因非遺生態保護區的建立,導致傳承人自我意識的覺醒,一方面認識到了自身價值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認識到所擁有的非遺資源所具有的商業價值,從而使他者主導的保護工作遇到了麻煩,這既是文化生態保護面對的問題,也是生產性保護所面臨的問題。[3]生態保護區的建立,一般通過保持非遺存在的環境以維持非遺本真性,這是傳統非遺保護的方式,但對于非遺外部環境保持卻很難做到,非遺保護較好的地區一般是偏遠落后的鄉村,他們對于文明時尚生活的向往更加渴求,讓他們固守不變也就很難做到。非遺保護工作如何在尊重非物質文化內在規律的前提下有效介入,解決非遺在現代環境中的適應性生存問題,是非遺生態保護的核心問題。所以楊程提出構建一個包含人、非遺及其生存環境三個要素的生態系統,當生存環境變化時,非遺需要形態漸變以適應環境,使系統趨向于一種穩態或平衡狀態。[24]這正體現非遺所具有的流變性,但是這種使非遺自我改良適應周圍環境的行為很容易因為自我變異過度而喪失非遺原有的核心文化價值。
《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以下簡稱非遺法)的頒布使非遺的保護有法可依。康保成認為單獨為非遺立法,在世界上是首創,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25]吳安新、鄧江凌通過對這部法律的解讀,總結出非遺法帶來的四個價值:有助于更好地履行公約規定的義務,有助于解決國家法律保護缺失的問題,有助于實現公共利益的要求,有助于推進行政保護工作。[26]張愛娥從當前非遺知識產權保護意識薄弱的背景出發肯定了非遺法的重要保護作用,體現為著作權保護、商標權保護、專利權保護和商業秘密保護。[27]但是這部法律頒布后并沒有引起學術界和民間的強烈反響。周超認為這是由于中國行政法的立法技術尚不夠成熟,在倉促的非遺保護“運動”背景下應運而生的非遺法在確定非遺名錄及認定傳承人的制度設計上尚存在一些問題。[28]鄒兵在人民日報發文指出,非遺法總體上屬于基本法的范疇,許多條文只是較為原則的規定,應抓緊研究制定非遺法實施細則和相關配套制度,加強法的可操作性。[29]在高軒、伍玉娣看來,非遺法最大的問題是對非遺私權性的忽略,因忽略非遺的私權性,未規定非遺原生境人及其相關權利人的法律地位,致使其對非遺的保護流于片面。[30]游志能、陳小華通過分析我國傳統知識保護制度,特別是傳統中醫藥知識保護制度,看到非遺法中還存在潛在的法律沖突、立法理念不足以及惠益分享機制缺乏等問題。[31]
保護、反思、資金解決成為“后申遺時代”非遺研究的三個主題,從三個主題出發理解這一階段的特征就不顯自明。首先,“后申遺時代”更加注重活態傳承,特別是對于傳承人的研究,從生態保護的角度來講,傳承人也是整個生態保護鏈中的核心。在中國知網中篇名涉及“活態傳承”關鍵詞的文獻在2012年有35篇,比2011和2010兩年的總和還多,如陳又林的《從日本經驗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活態傳承》,邱春林的《技藝因人而存在: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傳承的關鍵》,余繼平的《基于傳承人本體視角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傳承初探》等。活態性是非遺重要的特征,喪失活態性的非遺就變成了博物館里的文物,而傳承人的消亡是非遺活態性喪失的根本。關于傳承人的研究有陳靜梅的《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研究述評》,苑利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研究》,劉曉春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若干理論與實踐問題》,徐藝乙的《傳承人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中的作用》等。其次“后申遺時代”文化的市場屬性凸顯,與經濟掛鉤的生產性保護、旅游性開發被廣泛提及。如宋俊華的《文化生產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肖曾艷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產業化的困境與突破》,雷蓉、胡北明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開發的必要性分析》。當前,人們一方面要求非遺保持著原有的生態狀性得到完整的傳承,另一方面卻因為非遺所體現出的一些經濟價值而力求改變創新獲得文化產業中的效益,同時也希望通過非遺的改進從而增強文化的活力,具有滿足現代人文化需求的時代性。但也正因為傳統的生產生活方式發生重大轉變,非遺陷入了加速消亡和變質的境地,非遺經濟價值開發和非遺活態性、本質性保有更形成了一種博弈,尋找他們之間的平衡點更成為這一時期的特征。再次,在“后申遺時代”,從重申報向更重保護轉變成為一個風向標。非遺的概念探究和范圍已定,主要在前期的申報為主思路的基礎上繼續深化,更加注重保護。申遺熱中是以政績和開發為首要念頭,以攫取經濟價值為目的,導致非遺天然基礎消失的速度加快,“重申報,輕保護”或“重開發,輕保護”現象出現。而在非遺后時代,這種申遺熱潮會逐漸回歸理性,“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傳承發展”的方針更要求我們重申報同時更加注重保護。最后,隨著保護意識的不斷增強,學者和民眾的文化自覺逐漸形成。在前期的非遺研究中我們有所反思但很少批評,進入后申遺時代批評者得以發聲,一些有擔當的學者,敢于直陳非遺保護和開發中的弊病,例如馮驥才就在《文化產業不等于“文化+錢”》《我們為什么仍為非遺擔憂》中體現出對非遺產業化的批評,馬知遙曾在《非物質文化遺產生存的困境解析》中對西門慶故里、童子尿煮雞蛋的申遺事件提出質疑。
處于“后申遺時代”的研究階段,非遺保護和利用中仍凸顯著很多問題,存在著博弈。馮驥才在《我們為什么仍然為非遺擔憂》中概括了非遺目前存在的危機:因城鎮化,作為非遺載體的村落正在加速消失;城市生活改變了原有村落的生活方式;傳承人老化,后繼無人;缺乏科學保護,非遺音像檔案記錄缺失;政府在保護非遺時沒有與大學培養的專門人才對接;申遺與政績掛鉤,非遺成為表演秀,沒有真正的保護。[32]馮先生提出的六個危機正好揭示出當前及未來需要研究的重點。同時我們也要看到,近年來我國在非遺保護過程中所出現的種種“保護性”破壞,幾乎都與地方政府過度干預、過度保護有關。[33]所以,政府在非遺保護中的角色認識也顯示出研究的必要。縱觀近幾年學術研究成果,多是涉及保護和開發關系的探討,如何去保護、如何去開發,如何解決開發和保護中的關系處理,而涉及到具體個案的非遺研究很少,在未來的研究趨勢中非遺研究將從宏觀轉向微觀,對具體非遺的美學價值、文化內涵、具體形式和傳承危機等的探究將會成為學術探究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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