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渝川
幾年前,有論者造出一句話——“圍觀改變中國”,指的是互聯網條件下,跨時間、跨地域對事件的討論(圍觀)乃至意見的表達成為了可能。網民線上、公民線下、媒體串聯線上與線下,使得圍觀變得有力量,改變了許多事件的發展軌跡,甚至本身成為“制造”事件、現象、公眾人物的一種模式。
統計顯示,在亞洲各國和地區中,中國內地的公民網絡行為的政治參與程度最高,可以歸結為“圍觀改變中國”。這一進程還在繼續,最新的一起例子是某國際大導演違法生育事件。
“圍觀改變中國”具有不容低估的正面意義。這其中,就包括常被忽視的一點,即“圍觀”現象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中國社會的道德重建過程。盡管網絡上時常曝出官員、商人、文人乃至平民的失德行為,網民圍觀加速了這類消息的傳播,但失德行為并不是“圍觀”者制造的,在被曝出、被“圍觀”前業已存在。曝光和“圍觀”雖然在一時讓人感到難堪,但從長遠而言卻有利于凈化道德環境。
與此同時,不得不承認,在缺乏共識、規則和底線的情況下,“圍觀”的負效應與其正面作用一樣顯著。
知名學者、暢銷書作家熊培云在其新著《這個社會會好嗎》一書中,在對互聯網文明帶給中國社會正向影響作了條分縷析的探討后,也花了相當的篇幅指出包括“圍觀”在內的諸多互聯網亂象。“圍觀”現象在發揮部分凈化作用的同時,也在顯著解構道德基礎。作者在書中提到,“任何一個功能正常的國家,都不會貶斥道德。對于身處轉型期的國家,道德與法律更可以互為良藥,同舟共濟”,但偏偏在當下的中國社會,越來越多的人表現出對道德的冷漠,“只圍觀,不救人”。有的人認為只要守法,萬事就無不可,問題是,“法律是最低的道德……一部沒有道德內核的法律又怎么可能得到真正運行?”

身處轉型時期,對權利的爭取與保護,對公平與正義的追求,雖然不可一蹴而就,但也不能缺失日常的持久的參與。
“圍觀”從本質上看,屬于作者在書中定義的“中國式的自由”經互聯網平臺的放大式運行,即“上有天花板,下面無底線”,既沒有制度上的底線,也沒有價值觀上的底線。
更讓作者感到憂心的是,“解構與嘲笑成了這個社會的主旋律……沒有敬畏,沒有尊敬,沒有神圣,沒有向上的力量”。這種現象背后反映出社會轉型期的社會戾氣——戾氣并不單單表現在行為上,也指話語,是在現有體制環境下,對政治失序與社會失序的一種畸形反抗形式。
作者指出,“一個社會,面對經年累月的不公平與非正義……若是只剩下憤怒與憎恨,甚而發展為一個戾氣彌漫的互害型社會,將正義的訴求扭曲為一種以血還血的報復、仇恨的宣泄,乃至殃及無辜,只能說這個社會不僅失去了愛的能力,也失去了就事論事的能力。”
近幾年,諸多事件均掀起(部分)圍觀者“喊打喊殺的話語暴力”,就恰恰說明包容異己的公民之德的缺失。
作者認為,要改變“圍觀”,進而讓“圍觀改變中國”這樣的過程發揮更多的凈化等正向作用,就要在確保努力促進、匡扶社會公平正義的導向基礎上,培育你、我、他在內眾人的公民意識,包括權利觀念、責任觀念,做到托克維爾當年所期許的“(成為)權利觀念明確的人,可以獨立地表現自己的意志而不傲慢,正直地表示服從而不奴顏婢膝”。
(《這個社會會好嗎》,熊培云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群言出版社2013年1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