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向群

中國問題說到底,是占人口大多數的農民問題;農民問題說到底,是安置了大多數農民就業的中小企業問題;而中小企業問題,則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再生資源問題。中小企業的黃金時期,正是對再生資源實行減稅、進口再生資源最為通暢的時期。
目前,大批中小企業破產,已經嚴重影響我國的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而導致中小企業破產的主要原因,既不是專家的所謂貸款困難(中小企業發展最快時期也未得到過國家貸款),也不是因科技落后而缺乏競爭力(發達國家爆發金融危機后,大幅度萎縮的是奢侈品和高科技產品而不是中小企業生產的必需品)。
據調查,大批已經形成出口→回收→再出口循環產業鏈的中小企業,主要是因為回收出口產品受阻而倒閉。據統計,中小企業每進口1萬元再生資源可拉動下游產業5萬元;1名再生資源從業者可拉動下游5人就業。因此,再生資源進口受阻往往會導致整個產業鏈的崩潰。
馬克思認為:物質是第一性的,資源是制約人類文明興衰的決定因素。古今中外的經濟危機、社會動蕩、宗教斗爭、民族矛盾乃至戰爭,追根溯源,無不由資源引起。因此可以說:解決再生資源問題,已成為解決中國乃至世界問題的主要矛盾。
40年前,羅馬俱樂部運用系統動力學的構架,對地球剩余的礦產資源進行了模擬開采,得出:“增長的極限”“零增長”等悲觀論斷。
近年來,正如羅馬俱樂部所預測的那樣,不可逆轉的資源枯竭所造成的原料價格暴漲,不僅已導致全球的經濟衰退、社會動蕩,而且還造成因資源而引發的領土之爭、大國角逐急劇白熱化。人類難道真的已經面臨與資源“同歸于盡”的“極限”了嗎?
所幸的是,飽經滄桑之變、洪荒之災的人類,已經從實踐中認識到:只有不斷適應資源的變化,才有可能在這顆唯一適應人類生存的星球上繁衍下去,否則便只有像恐龍那樣滅絕。無論是利用動物資源的漁獵文明,利用土地資源的農業文明,利用礦產資源的工業文明,還是新崛起的利用再生資源的生態文明,都是人類為了適應資源變化而創造出的一種生產和生活方式。人類的發展史,實際上就是一部資源利用史和環境適應史。
按照羅馬俱樂部關于“資源·環境·科技·人口”的標準,資源匱乏、環境脆弱、科技落后、集中了全球最龐大貧困人口的中國長三角、珠三角地區,早在30年前經濟就應當崩潰。
然而,時至今日,那里的經濟不僅沒有崩潰,反而屢創經濟增長的世界紀錄。那么,他們是從那里獲得發展所必須的資源的呢?
根據物質不滅定律,世界上有多少新就有多少舊。據統計,經300年的資源掠奪,全球80%的礦產資源已經不在地下,而是以“垃圾”(再生資源)的形態堆積在我們周圍,成為一座座永不枯竭的“城市礦山”。隨著礦產資源與再生資源的此消彼長,30年后,再生資源為人類提供的原料將由目前的30%提高到80%,并最終取代礦產資源。而誰率先進入該產業,誰就會因為掌握了取之不盡的資源寶庫而執未來世界之牛耳。
近50年來,資源匱乏的日本、韓國以及中國的臺灣、香港、東南沿海地區的發展速度,反而超過了資源豐富的中國東北、西北的老工業基地,充分利用全球富積的再生資源是根本原因。以至于出現了制造業跟著再生產業轉移,哪里再生產業發達,哪里的經濟就繁榮。
這一現象雄辯地證明:人類已找到了一條新的可持續發展之路,一場產品→廢棄→再生產品的循環經濟,取代開采→產品→廢棄的線性經濟的大革命,正在使世界由一個資源掠奪的時代進入一個資源再生的時代;由一個資源浪費型社會進入一個資源節約型社會。
把脈世界經濟,一個健康的地球,不僅需要一個強大的動脈系統(制造),同時還需要一個強大的靜脈系統(回收),只有形成“世界上有多少新就有多少舊,有多少舊又再生出多少新”的國際大循環,地球才能新陳代謝、吐故納新,不斷煥發生機;有限的資源才能滿足人類無限的需求。如果各國能夠聯手為地球建立起一個完善的靜脈系統,使回收率達到60%,全球的碳排放將由目前的90億噸降低到可自然降解的60億噸、能耗和“三廢”排放總量可降低30%。同時還可節約礦產資源50億噸。人類將基本擺脫對礦產資源的依賴,完成向循環經濟的轉型。
改革開放30年,我國面臨著市場經濟與計劃經濟、全球化與小生產、循環經濟與線性經濟三大矛盾。至今,前兩大矛盾取得了突破,極大地解放了生產力。然而,30年的高速發展,使我國的資源瀕臨枯竭、環境容量已達極限而難以為繼。因此,完成線性經濟向循環經濟的轉型、保持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已經上升為當前的主要矛盾。
早在1954年的4月18日,在全球大部分礦產資源尚未開發的情況下,鄧小平同志就提出“建立全國回收體系”的建議,成立了遍及中國每個角落的16萬個回收點,實行以舊換新政策。使中國成為當時全球回收率最高的國家。那么今天,正在為全世界生產產品的中國,更有必要建立一個全球回收體系。
為此筆者建議:將 4月18日定為中國的“回收日”。屆時,不分民族信仰、無論老少尊卑,都應當行動起來,撿起身邊的垃圾——實際上,你撿起的不是垃圾,而是一個生生不息的新世界;一個人與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明天。

目前,我國的管理體制還是由300年工業革命形成的線性經濟衍生出來并為之服務的。正是這套落后的管理體制,使我們的自然資源、政府資源和社會資源,都在按照傳統渠道,向利用礦產資源的傳統企業傾斜。而大批資源再生企業及其從業者,則完全游離于我們的金融和管理體系之外,成為得不到政策、法律保護的“計劃外黑戶”。
盡管資源再生產業的就業人口已經超過5000萬,并為我國制造業的主體——中小企業提供了大部分的原材料和裝備,但在我國的管理部門中,該產業只作為垃圾減量化的一種手段,劃歸建設部管理城市垃圾的一個處。作為人類希望工程的資源再生產業,在我國居然沒有一所國家級院校、一家科研機構。正是由于政策上把再生資源錯誤的定位于“垃圾”“固體廢物”“洋垃圾”,以及沒有配套的鼓勵政策和相關立法,致使該產業長期處于粗放型的半地下狀態。
目前,我國一方面耗巨資大量進口利用率僅50%的礦產資源;一方面卻嚴禁利用率近100%,污染、能耗僅為礦產資源1/10的廢舊漁網、輪胎、電器、車輛、機械設備等城市礦產進口。世界經濟合作及發展組織確定的70種可自由貿易的再生資源,回收率最高、需求量最大的中國就有50種不準進口(其他國家幾乎全部允許甚至鼓勵進口)。顯然,我們對礦產資源與再生資源實行了雙重標準。
近年來,迫于巨大的市場需求,我國的五千萬回收大軍幾乎挖地三尺,使國內產品得到充分回收。但每年出口的5億噸產品卻有去無回。不僅造成價值近萬億的資源被白白丟棄、需要進口8億噸污染、能耗高出10倍的礦產資源來補充,而且還要向進口國繳納高額“處理費”。如能解決國際大循環中的“靜脈栓塞”,大量回收出口產品,每年可獲得5億噸左右的金屬、塑料、橡膠等珍貴原料;節約礦產資源15億噸;全國的能耗和三廢排放總量可減少20%;節約環境治理費2500億,同時還可使中小企業的生產成本降低30%、收入增加20%。
專家介紹,進口經過冶煉的廢金屬、經過裂解的廢塑料、經過化漿的廢紙等再生資源,等于將80%的污染能耗拒之于國門之外。因此,利用再生資源的循環經濟就是低碳經濟,進口再生資源就是進口綠水青山。而我國每年進口的8億噸礦產資源,等于每年將1500億噸“三廢”以及其他有害物質進口到國內,可謂世界上最大的一筆洋垃圾。
因此,要使資源再生產業由地下轉入地上并得到大的發展,就必須盡快為資源再生產業正名,確立其與油田、礦山的同等地位。同時,建立相應的管理體制。正如著名科學家錢學森所說:“廢棄物的再生利用是國家大事之一”“應當成立資源再生委”。
目前,廣東已將資源再生產業列為支柱產業,并把4月18日定為廣東省“回收日”。顯然,資源匱乏、主要依賴再生資源的廣東,已經認識到發展資源再生產業對于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
如今,在市場的推動下,再生產業(靜脈)與制造業(動脈)一樣,已進入全球化的階段。既然WTO解決了國際大循環中的“動脈栓塞(制造)”,實現了發達國家的科技優勢與中國人力優勢的互補,為制造業的全球化鋪平了道路,極大地促進了生產力。那么,資源再生產業也應當有一個全球性的協調機構,以解決“靜脈栓塞(回收)”。
資源再生是一個由勞動密集到技術密集的反生產過程。中國雖然擁有豐富的人力資源及巨大的市場需求,但卻缺乏廢舊物資的積存和深加工手段;而發達國家雖然擁有大量的廢舊物資積存以及深加工手段,卻無力進行勞動密集的分撿、拆解。因此,成立由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共同參與的全球協調機構,必然會取得雙贏或多贏的成果。
而一旦解決了全球的“靜脈栓塞”,不僅可為中國提供取之不盡的資源、增加就業、減少因冶煉礦石造成的高能耗、重污染,同時還可使發達國家需要重金處理的再生資源變廢為寶。
目前,由于缺乏相關的國際組織、國際公約以及統一的標準,致使大批中間商在發達國家拿補貼,又走私到中國賣高價,90%的利潤被其侵吞。技術、設備、交通資源配置極不合理,利潤分配極不公平。而相對清潔的再生資源進口受阻,必然迫使中國大量進口污染、能耗高出十倍的礦產資源,嚴重阻礙了中國乃至世界向循環經濟的轉型。
由于再生資源是在近30年來,礦產價格暴漲后才迅速發展起來的替代資源,不僅中國對資源再生產業的管理、理論研究滯后,其他國家也都大同小異。既然資源與環境危機己經成為威脅人類生存的共同危機,那么,不管各國政體、信仰有多么的不同,都應當以人類的根本利益為重,對再生資源給予高度重視,攜起手來,共同完成向循環經濟轉型這一決定人類命運的千秋大業。
循環經濟、生態文明對于長期生活在線性經濟、工業文明時代的人們來說,畢竟是個新生事物。不僅我國沒有經驗,就是發達國家也沒有現成的模式。因此,對于利用發達國家的再生資源是“洋垃圾”還是“洋資源”,與其無休止的爭論不如先搞試點。
筆者建議:先把“循環經濟特區”設在國家已經批準的“城市礦產加工園區”。試點除環境必須達到ISO14000最高環境質量標準外,應不限進口的數量、規格和品種。同時與進口等量的礦產、石油、木材等原生資源,就能源消耗、“三廢”排放、加工成本、就業人數,以及固定資產投入等各項指標進行比較,有比較才有鑒別。

資源匱乏的日本、德國,早在上世紀中期就制定了消耗多少就必須回收多少的“再生法”。同時還規定,所有產品必須具有再生成分、企業必須對產品承擔回收責任、城市必須建立靜脈(回收)系統,否則便視為違法而受到經濟和法律的制裁。
由于法律代表了全民族的根本利益,其權威高于其他任何集團利益。因此,完成線性經濟向循環經濟轉型,最有效的措施莫過于制定“再生法”。同時,通過法律向那些沒有建立靜脈系統并肆無忌憚地消耗礦產資源的城市、企業,根據其資源消耗和污染程度征收“資源再生費”和環境補償費(環境也是資源)。
正是在“再生法”的有力推動下,日本、德國的城市建立起了回收體系,大量利用礦產資源的傳統企業及其利益集團,迫于巨大的經濟、法律的壓力,不惜血本改為利用再生資源。不到50年的時間,日本、德國便基本擺脫了對礦產資源的依賴,完成了向循環經濟的轉型。
顯然,只有利用法律武器,才可能改變目前傳統企業掠奪資源、污染環境合理合法;中小企業利用再生資源、保護環境卻名不正言不順,造成黑白顛倒、是非不分的局面,并形成“掠奪礦產資源可恥,利用再生資源光榮”的良好社會風氣。同時,敦促國際社會,盡快制定保障再生資源跨國流通的國際公約。
由于循環經濟取代線性經濟是一場徹底改變世界經濟秩序的大革命,而已經有300年基業、專門為礦產資源設計的國內外傳統企業及其利益集團,決不會自行退出歷史舞臺,這就必然會有一場新與舊的殊死較量。日本、德國在再生資源取代礦產資源之初,都曾遇到礦冶財閥及其政府代言人的頑強抵制,但在代表國家、民族根本利益的法律面前,循環經濟最終取得了勝利。日本、德國的實踐證明,沒有對線性經濟的徹底否定和改造,就不可能有真正意義上的循環經濟。
目前,我國以每年60億噸的礦產資源消耗,成為全球“線性經濟的最后領地”、“碳排放超級大國”和“世界礦渣堆放場”。
因此,制定“再生法”對于我國產業結構向循環經濟轉型、節能減排、保持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具有重大意義。
未來,經過三十、五十年的努力,我國乃至整個人類,終將在“循環經濟法”以及有關“循環經濟國際法”的有力推動下,最終擺脫對礦產資源的依賴,建設成“循環型中國”“循環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