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汽車產品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管理的思考

文/中國汽車技術研究中心 董長青

近年來，我國汽車工業迅速發展，預計2020年，我國汽車保有量將會超過2億輛，汽車年報廢量將超過1400萬輛。汽車生產需耗用大量的鋼鐵、塑料、橡膠等材料，而這些材料絕大部分來源于不可再生的自然資源。此外，汽車產品中含有大量有害物質，如鉛、汞、鎘、六價鉻、多溴聯苯和多溴二苯醚等，這些物質被廣泛應用在汽車鋼材、內外飾件、電子器件等等部件或材料中，在汽車的生產、回收拆解、材料分離和再利用等環節，嚴重威脅環境和人體健康。可以預見，未來我國汽車產業與環境、資源的矛盾會日益突出，這將嚴重制約汽車產業的健康可持續發展。

為了提高汽車回收利用水平，國家發展改革委等部門于2006年聯合頒布《汽車產品回收利用技術政策》，首次對汽車行業提出“生產者責任延伸”的要求，明確汽車企業要逐步提高產品的可回收性、限制使用有害物質等，并提出明確的分階段目標和時間節點，但由于后續缺少配套的監管措施，管理效果并不理想。因此，采取何種方式能更加科學有效地實現對我國汽車產品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的管理，成為政府與行業普遍關注的問題。

國外汽車回收利用管理模式

1.歐盟

2000年，歐盟發布《2000/53/EC指令》，適用于M1、N1類車輛，要求汽車企業在設計和制造時考慮產品的可回收利用性；禁止使用重金屬（鉛、汞、鎘和六價鉻），減少汽車報廢時的污染物排放量，同時規定報廢車輛實際回收利用率和再利用率的階段性目標。在拆解信息支持方面，汽車企業應在每種新車型投入歐盟市場的6個月內提供關于綠色拆解的技術支持信息，該信息應能夠鑒別不同的汽車零部件和材料以及各種危險物質在汽車上的位置。

2005年，歐盟發布《2005/64/EC指令》，該指令對進入歐盟市場銷售的M1、N1類汽車的可再利用率、可回收利用率和重金屬含量提出限值要求，并將汽車回收利用的要求納入到整車型式認證（WVTA）的框架中，通過初始評估和可回收利用率兩個步驟實現有效管控。2009年，歐盟發布了該指令的修訂指令——《2009/1/EC》，提出汽車制造商應實現供應鏈上的責任傳遞，并基于全產業鏈收集材料數據信息。

2.美國

美國通過完善的環境保護法規、產品責任法規和州級政策法規，實現對汽車產品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的管理。在聯邦級相關政策法規中，《產品責任法》要求產品全生命周期的所有參與方都應分擔責任，減小產品對環境的影響；1984年修訂的《資源保護回收法》授予環境保護署控制有害物質的權利，包括有害物質的產生、運輸、處理、儲存、處置；2000年修訂的《國家環境政策法》中嚴格限制廢棄物的填埋，以最大程度地降低報廢汽車所造成的環境污染；2002年修訂的《固體廢物處置法》要求建立聯邦政府、州政府和私營企業之間的合作關系，并鼓勵采用替代、材料再生、合理再利用等先進技術，盡量減少廢棄物的填埋，促進從固體廢物中回收獲取有價值的材料和能源；同年修訂的《有毒物質控制法》，嚴禁或限制在生產中使用危害人類健康、破壞環境的物質。此外，美國各州政府根據本州的實際情況也制定了針對鉛酸電池、安全氣囊、含汞開關、廢輪胎等處理的相應政策法規。

美國的管理模式是基于市場規律，在嚴格的產品責任法規和環境保護法規的監控下形成的。汽車進入市場后，政府實施嚴格的后繼監督和抽查工作，對不符合汽車技術法規或者存在安全、環保等缺陷的車輛實施嚴格的產品召回制度或輔以嚴厲的懲罰措施。此外，政府主管部門還要求企業出資設立專門的研究機構，以第三方身份開展研究，為汽車生產企業提供回收利用技術支持。

3.日本

2005年，日本正式實施了《汽車回收再利用法》。該法基于“擴大生產者責任”的原則，要求汽車企業必須通過改進整車及零部件的設計或原材料，使報廢汽車更易于再利用等，并降低報廢汽車再利用所需的成本；必須為相關方面提供實施報廢汽車再利用所需的幫助，包括提供汽車的構造、所使用的零部件以及原材料的有關信息等；必須承擔汽車粉碎殘余物（ASR）、氟利昂和安全氣囊的回收處理責任。日本在法規框架外設定了削減有毒有害物質的自主舉措，對乘用車和大型商用車重金屬設定了嚴格的自律目標，汽車企業定期公布重金屬削減的進展狀況。對于汽車產品的可回收利用性，日本法律規定的是ASR的回收利用率目標，與歐盟規定的整車回收利用率限值要求基本一致。

日本的管理模式，基于發揮“經濟杠桿”作用的原理，根據車型回收處理的難易程度，向消費者收取相應費用，為回收拆解企業提供經濟補償，并專門建立汽車循環利用促進中心和汽車再利用合作機構。此舉一方面促使汽車生產企業在設計開發時，不斷提高產品的可再利用率和可回收利用率；另一方面，也提高了回收拆解企業的技術水平。

4.韓國

2008年，韓國實施《電子電氣設備及汽車資源回收利用法》，嚴格限制電子電氣和汽車產品中重金屬和阻燃劑等有害物質的含量；規定汽車企業要選用易于回收利用的原材料并積極開展面向拆解和再利用的設計，強調要對廢棄物采取合理地分類收集和環保加工處理方式。當前，韓國環境部在持續推進對該法的修訂，最新修訂內容包括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參照歐盟2011/37/EU指令修訂禁止重金屬使用的豁免條款；二是強化部分報廢汽車的再利用方法與標準；三是強化廢棄類處理企業的義務。

在汽車回收利用具體管理方面，韓國是由環境部資源循環局制定法規要求，由第三方機構韓國環境公司執行審查，要求韓國汽車制造商應開發汽車材料再生技術，并給予回收拆解企業和破碎再生企業技術支持。同時，為監控實施效果，韓國建立了管理系統EcoAS，由相關監管機構對汽車的回收利用水平進行監測。

二、我國汽車產品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管理的思考

1.納入產品準入環節進行管理

歐盟將汽車產品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納入車輛準入環節，促使汽車企業保證產品的合規性，管理效果顯著。因此，在企業信用體系和市場機制尚未完善的情況下，我國應借鑒歐盟的經驗，將汽車產品的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有關要求納入《車輛生產企業及產品公告》管理，促使汽車企業高度重視并積極從源頭開展管控，以確保汽車產品滿足有害物質被回收利用的要求。

2.由專業技術服務機構協助執行

歐盟對于汽車產品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的管理方式經過多年的實踐，被證明是科學有效的，并已成為其他國家建立本國汽車產品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管理的重要參考標桿。在歐盟，通過政府授權的第三方技術服務機構開展對汽車企業的初始評估和汽車產品審核，要求汽車企業加強管理體系建設和過程控制，進而保證產品的合規。韓國也借鑒這一方式，通過非政府機構韓國環境公司對汽車企業及其產品進行相應的審查。日本雖然采取的管理方式不同，但也建立了汽車循環利用促進中心和汽車再資源化合作機構，協助開展汽車回收利用管理。

因此，我國在“轉變政府職能，深化機構改革”的大背景下，在汽車產品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管理方面，也可由政府主管部門委托第三方服務機構提供專業技術支持，對汽車企業的管理體系及產品進行審查和審核，確保產品合規。同時，第三方技術服務機構也可通過以上工作的開展，收集相關信息，評估管理效果，持續推動管理水平的提高。

3.借鑒歐盟的審查思路

在歐盟的初始評估和產品審核兩個過程中，各有側重且要求明確，既利于汽車企業參照執行也便于認證機構的審查，同時又能實現以汽車企業為主導帶動整個汽車產業鏈，并加強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的管控。因此，我國可以借鑒歐盟的審查思路和要點，提出相應的審查要求。

（1）企業審查方面

對于汽車企業管理體系方面可提出如下要求：

將汽車產品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管理納入企業的管理體系，建立完善的管理制度，制定切實可行的管理措施，完善技術標準文件，并不斷進行改進。

向供應鏈環節傳遞責任，包括通過合同以及供應商審核等方式，監督并確保供應商執行有關要求；基于供應鏈收集材料數據等信息；在PPAP階段，檢查并核實由供應商處收集到的數據信息；對供應商提供的數據不滿足有害物質限值要求的情況下所采取的相應措施。

以標準規范的方式，通過供應商逐級收集材料數據信息，確保材料數據信息在采集管理等過程中的真實性、準確性及可追溯性。

采取措施，確保零部件材料標識符合國內或其他相應國際標準的要求。

遵循《道路車輛可再利用性和可回收利用性計算方法》（GB/T 19515）的要求，計算汽車產品的可再利用率和可回收利用率。采取措施，通過《汽車拆解指導手冊》或通過網絡平臺等方式，及時、準確地向回收拆解企業提供拆解信息支持。

（2）產品審核方面

對于汽車企業生產的具體產品可提出以下要求：

在規定時間內，零部件材料有害物質含量、可再利用率和可回收利用率符合法規相應的限值規定。必須提供可采信的證明文件，以證明汽車產品零部件材料符合法規的有害物質限值規定。必須提供可采信的證明文件，以證明其車型可再利用率和可回收利用率的計算過程是基于標準的方法和過程。證明文件應包括車用材料的構成及對應質量，預處理部分和拆解零部件清單，相應的拆解方法及推薦的再利用技術說明；汽車材料已獲驗證的再利用技術說明等。

4.充分利用先進信息管理系統

在具體管理方面，各國政府以及企業均積極構建相應的管理或技術支持系統，以滿足法規的要求。日本依據法規要求開發了電子信息管理系統，對年均約350萬輛報廢汽車從物資、信息和資金等方面進行管理；韓國通過建立運行運營管理系統審查汽車企業的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管理情況，并通過EcoAS系統對汽車回收利用水平進行監控。

我國汽車行業在前期，已合作開發了中國汽車材料數據系統（CAMDS）以及中國汽車綠色拆解系統（CAGDS），以滿足汽車產品有害物質和回收利用有關法規的要求。因此，建議結合我國汽車行業以及報廢汽車回收利用行業的實際情況，推動使用適合我國國情的CAMDS以及CAGDS等系統工具的應用，規范汽車材料數據采集和拆解信息發布等方式。此舉有利于規范我國汽車行業整體法規的應對方式，降低應對成本，最大限度提高管理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