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劇場話劇《格林米德歐斯鎮的謀殺案》導演札記

■王冰茹

第一次看心理懸疑劇 《格林米德歐斯鎮的謀殺案》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看完以后感覺從背后開始冒涼氣，實在是有點毛骨悚然。其實可怕的并不是血腥的場面，而是藏在文字間那點陰冷的人性。也是這點吸引我。挖掘人性里我們習以為常但實際上暗藏殺機的瞬間，這就是想做這個戲的最初想法。

故事是這樣的：托馬斯是一個成功的建筑師和承包商，和妻子瓊剛搬進到一片高檔社區。他們的鄰居卡洛琳和杰夫就來拜訪他們。兩對夫妻很快建立起密切的關系。中產階級優雅舒適的生活在擁有綠色草地的新居里展開著。然而親密的關系，和諧生活的背后卻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若干年前瓊和一個十幾歲男孩的性關系顯露出來，她的丈夫托馬斯對妻子的不忠已經了如指掌，更糟糕的是瓊又投入了新鄰居杰夫的懷抱。于是在一個暴雨的夜晚，托馬斯設計讓瓊殺了她的情人杰夫…

這個戲曾經在1986年獲得六項艾美獎提名。

這個戲的作者是美國劇作家道格拉斯·普斯特。非常可惜的是作者的資料除了書上短短的幾行字以外，我沒有找到更多的背景，為此我還專門請教了上海戲劇學院的范益松老師，但依然沒有答案。

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這個戲的時代背景，從這個戲的創作背景來看正是上個世紀的七八十年代。而從1973年12月至1975年4月，是美國戰后最嚴重的經濟危機。這是一場世界性的危機，它從英國開始，后來擴及美國、西歐和日本。危機期間，美國的工業生產下降了13.8%，全國失業人口達850萬。這場危機的一個特點是物價持續上漲。1975年上半年危機渡過高潮后，美國經濟增長速度緩慢，出現了相對停滯的趨勢，出現了通貨膨脹的情況。西方經濟學界把這種現象稱為滯脹。

在滯脹時期，經濟發展速度遠比五六十年代慢，而且行程曲折，沒有出現全面的經濟高漲。經濟滯脹導致大量失業人口的存在。1978年，美國失業人口605萬，遠高于危機前的數字。另一嚴重問題是通貨膨脹。到70年代，遇到低增長、高失業的形勢，通貨膨脹日益嚴重，美元在金融市場上的霸主地位也日漸喪失。1980年2月，美國再次陷入經濟危機。

美國哲學家圖斯坦說過，經濟危機的顯現表現在人群里的方式，首先是信任危機，他象一條毒蛇一樣撕咬人們的心靈。在《謀殺案》這個戲里，幸福美好的外表下，人的生活被徹底肢解了。欲望，控制，冷漠，背叛，暴力，在不經意之間演變成現實。浮華生活里蔓延著的那種味道就象是那款名字叫做毒藥的香水，真不知道下一個被毒死的會是誰？

關于《謀殺案》劇本的藝術特色

從結構上說《謀殺案》有一些佳構劇的特征，是經過一連串精心設置情節來抓住觀眾的作品。在解讀劇本的過程中有時也會發現一些湊巧的嫌疑，但即使是這樣也絲毫不影響該劇所具有的魅力。

在《謀殺案》里，中產階級的生活如紅酒般醇美四溢，可同時膨脹的欲望被奢靡的生活助燃顯露著無所不在的危機。劇本里傳達著這樣的信息，生活永遠在不被控制的前提下進行著。在人的社會里，每個人都有控制的欲望，有意或無意地介入別人的生活，同時也被別人介入和控制，這樣的日子浸沒在我們的空氣里，無可逃遁。即使是最為親密的夫妻關系也擺脫不了這樣的悖論。人和人彼此依存又相互抵抗。我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劇本里多次提示了舞臺空間里，在家的設置中對前門，后門有不同的處理。其實這樣的提示也預示著，從門里進進出出的人物相互之間的錯位的關系和無法溝通的結局。我想這是對現代社會人際關系扭曲變形的另一種注解。

關于人物、人物關系和矛盾沖突

劇本中出場的人物有四個，分別是托馬斯和瓊，這是一對夫妻。還有卡洛琳和杰夫，這是另一對夫妻。他們同在一個高檔社區里是親密的鄰居。故事從卡洛琳來拜訪開始，房間里只有托馬斯一個人，兩人進行了簡單的了解后，杰夫從門外帶著香檳進來……最后瓊按著門鈴站在自己家的門口……

我在想為什么用這樣的方式開始，兩對夫妻卻分四次單獨出場。是巧合嗎？我覺得這是個有意思的場景，這樣的設計在表現人物關系上也許暗示著什么？劇本在對四個人交錯關系的呈現上也用了不同的手段，人物設置相互勾連，牽制，并對抗。劇本在鋪排中還多次提到了瓊的老鄰居一家，他們的兒子和瓊曾經有染，這樣的設置是托馬斯和瓊謀殺行動組成的重要的旁支。這樣的設置人物也更具有擠壓感。

現在我們來看看這些人物：

托馬斯——一個成功的建筑師和商人。他給我最初的印象是溫和地，體貼地，充滿著一個成功男人對于女人所具有的那種吸引力和想象。但很快你會發現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僅有溫情，最為顯著的是還有無處不在的操控能力。托馬斯是一個喜歡冒險的男人，對事物具有精明的估算能力，精通法律，能夠合理的轉嫁責任并達到自己的目的。也許是職業的特征，他有設計的愛好，也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同時他又是邪惡，殘忍的。這樣一個混合體的男人充滿著難以置信的魅力及令人不寒而立的罪惡感。

瓊——托馬斯的妻子。一個優美，嫵媚的享樂主義者。有些自我，有些簡單，有些軟弱，有些情欲，有些神經質的女人。在和托馬斯的婚姻生活里有過兩次婚外性行為。那么是什么導致瓊的出軌呢？面對托馬斯施加的家庭暴力，這個女人為何不選擇離開。我認為她尋找杰夫更多是因為孤獨和恐懼。

卡洛琳——如果說瓊是個享樂的小女人，那么卡洛琳就是個能操持一切的大女人。她身上有種淡定的優雅，很多時候她充當了杰夫的保護神，我想她深愛著自己的丈夫，明白怎么去安撫他，甚至有些縱容他。她接近瓊，和她聊天，和她做朋友，這個女人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已經出軌的婚姻。她的性格上有強烈的悲劇特征。她和托馬斯的最后較量，反映了卡洛琳超凡的洞察力和堅定地信念感。

杰夫——杰夫是個熱情，有活力的男人，性格上他和托馬斯形成鮮明的對比，他迷戀著瓊這個小女人的種種小伎倆，甚至我們可以想象他迫不及待的撲向瓊的樣子。在瓊面前他更能實現一個男人的偉岸感，而可悲的是，偷情讓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并且到臨死也不明白到底是為什么。

從結構上說《謀殺案》有著非常強的動作性和沖突，劇本的核心事件是關于謀殺杰夫。為了這個事件劇作家做了精心的鋪排和細節設置。從第一場開始瓊的車鑰匙成了一個不同尋常的重要物件，特別是車鑰匙上充滿魔力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今天是你余生的第一天”這句話似乎有著咒語般的神秘氣息。它在全劇中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隨著劇情發展，小區里的盜竊事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而意想不到的是提請大家注意小區的安全卻成了謀殺的前提。這是一個有意思的設計，托馬斯為謀殺案找到了合理的心理暗示并開始實施。一切都顯得那么出人意料卻充滿邏輯性。在一個聚會后托馬斯向瓊攤牌，要她殺了杰夫……

兇案在托馬斯的設計下順利完成，可是無意中瓊卻發現那把帶著咒語的車鑰匙還在杰夫的口袋里，也許這把車鑰匙會成為謀殺案的重要物證。于是托馬斯深夜潛入杰夫家里偷回了車鑰匙，同時把杰夫自己家的鑰匙放回原處，一切都顯得那么天衣無縫，除了瓊顫抖的靈魂外，沒有什么值得擔心的。

事情就在卡洛琳出現在托馬斯面前時發生了改變。“今天是你余生的第一天”這句神秘的咒語再次出現，掌控全局的托馬斯被一個小小的細節出賣了。

看完劇本我經常會問自己這些問題

托馬斯和瓊的關系到底是怎樣的？

托馬斯為什么要選擇殺掉杰夫？這透視出托馬斯怎樣的性格特征？

瓊為什么不選擇離開？她為什么會和杰夫發生婚外情？杰夫和布萊德雷之間有沒有相似之處？

托馬斯對瓊有沒有實施過性暴力？他們相互依存的實質是什么？

托馬斯為什么會選擇接受指認？

消化這些問題的過程，是對這個戲的再次梳理。最終在排練中解決問題。對于《謀殺案》的舞臺處理將要求演員更多的強調心理空間的挖掘和事件鋪排的縝密性。封閉性的結構會帶來無法躲避的窒息感，人物之間的對抗在這個空間里也會更有力量。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驅動性的鋪排有時要避免直接走到結果，演員對細節的把握會給人物帶來生機。我們要看到立體鮮活的人物而不是事件中的傀儡。

這個戲雖然是個謀殺案，但是在戲的整體把握上，我會強調美國中產階級那種舒適優雅的生活風情。

關于該劇的體裁和風格樣式

《謀殺案》是一出有著佳構劇特質的正劇。

全劇具有尖銳的戲劇沖突，強烈的戲劇動作，結構嚴謹，情節起伏跌宕，戲劇情勢層層逼近，同時富有生動的潛臺詞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