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言法”更善撈錢的公安局長

文/蕭丁

“善言法”更善撈錢的公安局長

文/蕭丁

如果說，某人一年收入百萬元，人們一定會說此人不是國企老板就是私企業主，可是這里說的暴富者卻是一名國家公務員——蕭縣公安局原局長單嚴法。

單嚴法擔任安徽蕭縣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不到四年，累計“額外收入”便有近360多萬元，被網民戲稱為“善言法更善撈錢的公安局長”。

動干部賣官帽

單嚴法撈錢的招數，沒跳出眾多貪官斂財的套路：第一招就是動干部賣官帽。

按照常情，一名官員整天冠冕堂皇地跟部下講遵紀守法，廉潔自律，一般是不會收受身邊人錢財的。試想，如果收了下屬的賄賂，以后在下屬面前怎么道貌岸然地講法講廉，還有什么權威和尊嚴？又何來底氣發號施令？

單嚴法才不顧這個常情呢！不是有句話說“當官不發財，請我都不來”嗎？來當公安局長就是為了發財，而且要從身邊人的錢收起。于是，在任蕭縣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的四年間，他一邊明著“善言法”，一邊暗中撈錢財，特別是在干部人事調整中，把手伸得老長，僅收受本局工作人員賄賂就達35人，近200萬元。

首先送錢給單嚴法的身邊人是刑警大隊原大隊長孫岳，時間是2009年5月。

那段日子，孫岳得到一個并不確定的內部消息，局領導班子很快要調整。他知道局里缺一名副局長，好幾個人都瞪紅了眼盯著這頂官帽，他也早就想著這頂官帽。為了在眾多競爭者中勝出，他想起了一言九鼎的單局長，想起了“提錢進步”這句官場俚語，于是決定跟單局長做一筆交易。

單嚴法還記得，那是一個雙休日，孫岳知道他回宿州家里休息了，便帶上2萬元大票驅車追去。趕到宿州“滕王閣”大酒店附近，他以“匯報”為名，打電話把單嚴法從家里約出來。見面后，孫岳把一包鼓囊囊的現金拿在手里，問起局里領導班子調整的事。單嚴法沒有否認要選配一名副局長的傳言，也沒確切地告訴他班子調整的時間。孫岳覺得時機成熟了，便遞上大票，說出自己想當副局長的想法，請他“關心”。單嚴法當然知道權錢交換的官場潛規則，客氣一下便把錢收下，模棱兩可地答應盡力幫他這個忙。

2萬元鈔票送出去了，縣局領導班子調整的事卻一直沒有動靜。轉眼到了2011年年初，還是沒有選配副局長的消息，孫岳覺得是自己的感情投資不到位，便趕在春節前夕，到單嚴法家拜早年，拜年禮也加碼到現金10萬元。單嚴法兩次收到孫岳12萬元大鈔后，局班子調整工作便緩緩啟動，當年8月15日，孫岳如愿以償地當上了蕭縣公安局副局長。當上副局長后的孫岳為了感謝單嚴法的提攜關照，又利用中秋節、春節多次向單嚴法“表示感謝”，奉上現金2.4萬元。

在某種意義上說，孫岳給單嚴法送的不僅是買官錢，而且是“學費”。他從這位貪財的局長那里得到撈取錢財的“真傳”，于是在當上副局長之后，便“如法而行”，弄權斂財，因犯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1年，先于單嚴法一步吃上了“牢飯”。

這里還有個不得不提的人物。他叫李華，時任蕭縣公安局交警大隊大隊長，給單嚴法行賄的目的是能進公安局領導班子，當一名黨委委員。

2009年5月，李華得知單嚴法在北京參加全國公安局局長培訓，便不遠千里趕到北京，送去2萬元現金，向單嚴法提出進班子的請求。單嚴法收下現金答應幫忙，果然半年之后，李華如愿以償地成了“李委員”。成為“李委員”的李華對單嚴法感恩戴德，又利用中秋節、春節看望，先后送給單嚴法7萬元，行賄金額達到10萬元。

當然，李華也跟孫岳一樣，會千方百計地把送出去的錢超額地撈回來。2012年，他因受賄近百萬元而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成為在通往牢獄的路上，“走在單嚴法、孫岳前面的人”。

向單嚴法行賄的身邊人當然遠不止孫岳、李華兩人。據檢察機關調查，單嚴法在擔任局長四年期間，本局向他行賄的35人中，行賄10萬元以上的就有16人。比如，蕭縣公安局大案大隊原工作人員吳某向單嚴法行賄25.4萬元，先后當上大案中隊中隊長、刑警大隊主持工作的副大隊長；治安大隊原大隊長毛某，向單嚴法行賄16萬元，當上了副局長；大屯派出所原所長李某向單嚴法行賄16.2萬元，當上公安局局直某大隊大隊長等等。

向單嚴法行賄的30多名干警無一例外的當了官，至今不少局外人在質疑，這些人買官出手就是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錢哪里來的，買到官之后他們又干了些什么？

權力有多大斂財機會就有多大

失去監督的權力有多大，貪官斂財的機會就有多大。單嚴法在撈錢的時候，把手中的權力和斂財的機會用到了極致。

先說公安基層基礎建設的決策權和工程建設資金的決定權。

2008年，即單嚴法坐上局長交椅的第二年，蕭縣公安局迎來了基層派出所基礎建設年，單嚴法也因此迎來第一個借機發財年。先是石林、酒店、張莊寨三個派出所辦公樓招標。安徽蕭縣工程建設總公司的闞某以總公司的名義參加競投標，以100萬元的低造價中標。

單嚴法與闞某簽訂工程建設合同后，不久又追加六個派出所辦公樓工程，全部給闞某所代表的工程建設總公司承建，總造價達750萬元。工程投入施工后，闞某覺得雖然現在攬工程難，結算工程款更難，但只要掌握拍板權的一把手愛錢，便千難萬難只等閑。于是，2009年春節期間，在九個派出所辦公樓工程建設漸近尾聲，結算工程款也擺上闞某的日程的時候，他試探性地給單嚴法送去5萬元現金，投石問路。本來決定送錢的時候，闞某心里還有點忐忑，生怕單嚴法是個清廉的官，弄巧不成反成拙，沒料到單嚴法竟毫不客氣就把5萬元笑納了，并安排屬下給他結了40萬元工程款。750萬元只給結40萬元，這結果當然不是闞某預期的。他不禁焦急起來，在焦急中等來了中秋節這個“看望朋友”的時機。有了春節拜年的成功經歷，他心里有數了：中秋節看望感謝不也是個恰當的由頭嗎？于是，闞某又給單嚴法送去5萬元現金，說感謝單局長的關照，馬上到中秋節了，不請您喝酒、吃月餅了，您自己買吧，結算工程款的事，還要請局長多關照。這次單嚴法依然是未加推辭地收下5萬元“喝酒吃月餅錢”，并且又給闞某結了一部分工程款。

2010年春節到了，闞某為了讓蕭縣公安局加快結算工程款的進度，再次帶上5萬元現金給單嚴法拜了次年。三次共給單嚴法送去15萬元之后，單嚴法又陸續給他結了部分工程款，可是還剩270萬元沒給結，也沒有給他結清的跡象。闞某開始感覺到單嚴法的胃口很大，幾萬幾萬的送，撬不開結算工程款這條門路了。可是自己攬工程掙錢也不容易，送一回錢結一部分，如此下去得送多些錢才算完，何時能把工程款結完？

闞某焦急之下，空手去找單嚴法催要工程款了。

每次帶5萬元現金催要工程款，單嚴法尚且像擠牙膏似的每次擠給他一部分，何況現在是空手討賬？單嚴法打著官腔對闞某說，工程款是發改委撥的，他們不把款撥下來，我就沒辦法給你，再等等吧！現在結清是不可能的。

闞某這回催要工程款碰釘子，便覺得送出去的15萬元的效力已盡，要想盡快把剩下的270萬元工程款結清，就必須繼續送，而且要加大“感情投資”。于是幾天之后，他一下子帶上30萬元現金，找到單嚴法家。單嚴法收到這筆30萬元的大票，果然滿心歡喜地答應盡快給他結清工程款，并且沒過幾天就把工程款結清了。

有一篇報道借用行賄人的話說，“貪官就是我喂熟的狗，我讓他咬誰，他就咬誰”。蕭縣某煙花爆竹銷售公司經理梁某也有同感。他先后送給單嚴法9萬元現金，不僅想爭取攬下蕭縣看守所辦公樓重建工程，還希望公安局“加大執法力度，使勁整治煙花爆竹市場”，獲得銷售煙花爆竹銷售的獨有優勢。單嚴法收下他的錢，出主意讓他參加看守所辦公樓重建工程投標，并加大了煙花爆竹市場監管的執法力度。整治煙花爆竹市場的結果，是眾多煙花爆竹銷售戶陷入被動，梁某的公司贏得了主動和銷售優勢。

有一種受賄叫“利用職務便利形成的便利條件”。單嚴法作為公安局長，撈錢條件自然具備并且不會放過這種條件。

碭山縣人權某長期帶著兒子小權在新疆干工程。遠離家鄉干工程雖然掙了些錢，卻享受不到家的溫馨，而且小權已到成家立業的年齡，在外面干工程不是長法，收入也不穩定。于是權某便想托人在家鄉把兒子安排進公安局“吃皇糧”，過安穩日子。他想起自己在蕭縣公安局當派出所所長的侄子。2010年春節，他由當派出所所長的侄子陪著拜望單嚴法。初次見面，權某瞞著侄子在一只裝煙的手提袋里裝上20萬元現金，送給了單局長，并且當面提出讓兒子進蕭縣公安局干警察的請求。單嚴法說，現在進公安局是凡進必考，進來要經縣里領導同意才行。權某一聽經縣領導同意可以進，就覺得有了希望，可是20萬元現金送出去后，單嚴法那邊一直沒有消息。

20萬元不行接著再送。于是，權某又在中秋節，帶著一個裝20萬元現金的“土特產”袋子，找到單嚴法家催問兒子工作的事。單嚴法還是說公安局凡進必考，但答應幫助另想辦法。

40萬元送出了，單嚴法仍然沒有回話。轉眼到了2010年年底，權某沉不住氣了，專門從新疆趕回來，帶著一包裝著新疆土特產和20萬元現金的袋子，第三次找到單嚴法家。單嚴法知道權某這次仍然是“登門有禮”，再不給個準話就說不過去了，于是許諾說，公安局進不來，但他可以找縣里的領導做工作，把小權安排進其他的好事業單位。單嚴法三次收了權某60萬元，便找了時任縣委書記的毋某，請毋書記幫助為小權安排工作。毋某在宿州工作時就與單嚴法關系不錯，當即便答應了，但又說這段時間事情太忙，要等一等再辦。但這一等，就等來毋某受賄案發，權某送給單嚴法的60萬元也因此打了個水漂。

蕭縣賓館原來有一幅著名畫家卓然落款的雄獅圖“中華魂” 國畫，頗為珍貴（后估價為15萬元）。這幅畫2005年被盜，2010年被蕭縣公安局追回，返還失主李某。2010年年底的一天，李某在路上碰到某派出所所長朱某，便把這件事對朱講了，并說，賓館被盜的那幅畫公安局追回來還我了，刑警大隊好像并不情愿把畫給我，我現在拿在手里非常猶豫，在這里搞開發難免遇到些麻煩，怕以后萬一出了問題公安局不支持。朱某原是單嚴法的駕駛員，跟李某是關系很好的同鄉，便出主意說，那就送給單局長吧，以后有什么事找單局長，到時候有事了也能圖個方便。李某當時就答應了。

第二天，朱某用一只長布袋裝上這幅畫就找到單嚴法家。單嚴法見是名家卓然的作品，吃了一驚忙問，這畫哪來的？朱某說，別問了，是李某孝敬您的。單嚴法想，是自己把朱某從駕駛員提拔成派出所副所長的，李某在蕭縣搞開發也沒少得到自己的支持，他們送畫是有意感謝自己，這樣一想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善言法”而不守法

單嚴法畢業于安徽省人民警察學校，曾經就職于宿州市公安局治安科、法制科和安全保衛支隊，不僅“善言法”，而且富有偵查與反偵查的經驗。擔任蕭縣公安局局長不久，他就一邊大肆斂財，一邊為自己做“廉潔自律表率”的包裝。在任期間，他先后從收受的360多萬元中拿出12.5萬元交到局紀檢委，為掩蔽自己的受賄犯罪放出煙幕彈。

2012年年初，原交警大隊長李華、原縣委書記毋某受賄案發，相繼被檢察機關立案調查和被上級紀委帶走調查后，他開始惶惶不可終日，想辦法“洗白”自己了。

2012年四月份的一天，單嚴法想起了自己收受闞某45萬元的事，于是在宿州港利小區家里給闞某打電話，說有事找他，讓到宿州港利小區東門去。闞某趕忙開車從蕭縣趕到港利小區東門，單嚴法果然已經等在那里。闞某剛把車停下，單嚴法即上了車，遞上一個布袋子，說了聲“這是35萬元現金，你拿回去吧”，就下車走了。闞某回家數了數，布袋里果然是35萬元現金。聯系到縣委書記毋某和交警大隊長李華犯案的事，闞某知道單嚴法害怕了，但他卻想不明白，單嚴法明明收下了45萬元，為什么只退35萬元，難道受賄10萬元就不是受賄了？

其實單嚴法這是心存僥幸。有人說“反腐敗是隔墻砸磚頭，砸到誰是誰”，怎么這么巧就砸到自己頭上了？假如只是虛驚一場，把受賄得來的三四百萬都退回去，豈不是太虧了？于是，他又篩選了一下容易出問題的受賄款項，最終把原副局長孫岳、治安大隊長毛某等三人送的錢悄悄退回去，一共退了63萬元，還有近300萬元他最終也沒退。東窗案發后，他又向紀委繳出受賄贓款100多萬元，直到被判刑，仍有229萬多元贓款沒有退出。

有道是金錢是把雙刃劍，可以讓人上天堂，也可以讓人下地獄。單嚴法的結局又一次驗證了這句話的千真萬確。

2012年7月20日，單嚴法被宿州市人民檢察院決定刑事拘留，8月3日決定逮捕。

2013年1月17日，單嚴法受賄案由靈璧縣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3月25日，靈璧縣人民法院依法作出一審判決：單嚴法犯受賄罪，判處12年6個月，剝奪政治權利三年，已退現金105.5萬元及被扣卓然款雄獅圖“中華魂”國畫一幅依法予以沒收，其他涉案贓款229.1萬元繼續追繳。

單嚴法在宿州算是個聲名顯赫的人物，他的受賄犯罪自然也在宿州引起廣泛關注。此案在當地媒體報道，特別是他的懺悔錄在《皖北晨刊》檢察專版“懺悔錄”欄目刊登后，引起社會各界群眾的強烈反響：

一位網民寫道：沒被查之前，他（單嚴法）高高在上，能跟他說句話都難，可嘆可悲不可憐。想明白了沒有，是什么毀了你？

另一名網友則說：悔過書寫的不孬。你信不信，現在把他放出來，繼續讓他當局長，上任不出三天他還會繼續腐敗。

還有一條被廣泛置頂的網民留言說：單嚴法的悔過書只不過是個應景，對他來講蹲大獄才是王道。

更有一名網友感言：“善言法”并非不懂法，不知道違法撈錢的后果，而是貪欲太強，情不自禁，現在他該知道“善言法只守法”的后果了吧？

時至今日，也許這位“善言法”而不守法的公安局長，真的該明白弄法撈錢的后果，真心悔過，守法服法了。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