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外交的不足

張暮輝

素有“反美斗士”之稱的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逝世，引起國際社會對日漸式微的“國際反美陣營”種種預測和一片唏噓。

“阿拉伯之春”運動伊始，穆巴拉克和卡扎菲相繼下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的出現頻率在國內各大媒體以至于網絡上也突然增多起來。

早年，“革命外交”的旗幟下，反帝、反霸權成為區分敵我的標準和辨識“老朋友”的依據。而伴隨著中國外交思路的務實化、利益化、去意識形態化，“老朋友”之說不再。然而，信奉“國家之間沒有永久的敵人和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固然可以保障以往“不計成本、輸出革命式”的意識形態主導下的外交形態不再重演，但其濃重的功利主義色彩，在不遠的將來，或已不能與中國在地區和全球事務中的話語權上升這一大背景相匹配。

筆者愚見，國際關系和人際關系從本質上說同出一轍。國際關系上的務實化和為追求利益最大化，可以表現出其政策富有彈性的一面，就如同人際關系中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不過，人際關系中，為己之外，同樣需要有原則、準則以及個人好惡和價值取向。這些因素反映到國際關系的框架中，表現出的就是國家外交政策上的某種保守或是傳統思路，它未必是絕對化和無條件的追求“務實”，在某些時刻某些場合也許會表現出某種執意和偏頗，體現出國家的價值判斷和意識形態，即“務虛”。過分追求“務實”而缺乏一貫的價值取向或是缺乏基本的立場原則，以國家利益投機者的形象示人，未必能夠得到國際社會的尊重，更不必談是負責任的大國。

諸如英美等傳統強國的外交政策，在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同時，往往都夾帶著對于自身價值認同的推廣。即便是在中東的“阿拉伯之春”運動中，究竟是否支持自下而上的反政府運動，美國也一度面臨現存利益和其標榜的“民主自由”價值觀的抉擇，甚至為后者而不惜放棄支持傳統盟友。雖然美國的政策究竟成算如何還需多年觀察，但可以肯定的是，單純的“務實”肯定不是美國外交的唯一準則。

筆者并不質疑“韜光養晦”的外交方針，卻對長期以來奉行的務實性“經濟外交”的可持續性略存異議。中國近年來在非洲的投資開發和投資拓展進程中的弊病就多見于媒體報章之端，海外媒體對于中國非洲戰略“掠奪性”開發之類的刺耳報道不絕于耳。何至于此，恐怕與中國忽視了與當地傳統、文化、價值觀的融洽對接有關。

當然，如果中國仍然還是一個影響力有限的國家，視野僅局限于釣魚島、貿易摩擦等與國家利益直接相關的外交議題的話，這樣“務實”的方針似乎也行得通。

只是今非昔比，不管中國是否樂意，都愈發需要扮演全球性的角色。越來越多未必直接牽扯中國利益的地區和全球議題卻需要中國的表態，單純追求“務實”便不再奏效。諸如中東問題、非洲問題等，中國的國家利益就能像釣魚島問題那樣顯而易見。那么，在外交決策層面對于中國利益的定位和判斷以及外交立場的選擇、取舍，就需要超越“務實”的界限而尋求更高層次的訴求。

如今“老朋友”們斯人已去的同時，有人歡呼雀躍，稱中國已經走出“革命外交”的影響。然“老朋友”不在，“新朋友”卻在何方？人之交友，在于利益之得取，但更在于理念之相得益彰，國家之間也是如此。基于“務實”的中國外交，在對外理念和價值取向上或許急需一些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