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I遠，物價近

梁小民

這幾個月，CPI（消費物價指數）一直在下降，但老百姓感到他們買的各種消費品的價格上升幅度并不小。有關官員解釋說，CPI的計算是科學的、正確的，老百姓的感覺也有道理。這種理論與現實的矛盾，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

這里的關鍵是老百姓把CPI與日常消費的物價變動看成了一回事。我們知道，經濟中衡量通脹的物價指數包括CPI、PPI（生產物價指數）和GDP平減指數。這3種指數包括的計算范圍不同，得出的結果也不完全相同。因此，物價指數與老百姓的感覺也不可能相同。CPI的計算范圍包括若干消費品，與老百姓的生活關系最密切，因此被作為代表通脹的物價指數，但這個指數也很難與老百姓的感受完全一致。

首先是計算CPI的消費品共分為8類，CPI是這8類消費品物價的加權平均數，各類分占不同的加權比重。這些消費品有些老百姓平時并不消費（如家電），但在計算CPI時也占一定比重，它的價格下降了，CPI也會下降，但老百姓感覺不到。有些消費品（如食物、醫療等）老百姓日常生活中離不了，它們的價格上升，CPI也會上升，但由于它們只占一定的加權比重，所以，CPI并沒有完全反映出來，這時CPI的上升幅度就小于老百姓的感覺。就是說，CPI包括的8類消費品，老百姓并不是經常全消費，而且即使消費也不可能按加權比重消費，所以，即使CPI的統計是極為準確的，它與老百姓感受到的通脹程度也不一致。

其次，我們可以說CPI的計算方法是科學的，但計算的結果并不一定準確。計算CPI時要根據所收集到的相關商品的價格，但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市場上同一種商品在不同地區，甚至在同一地區的不同商店，價格都不一樣。統計部門不可能收集到所有價格，它所選擇的樣本商店的東西可能比其他地方貴，也可能比其他地方便宜，這些都會影響到CPI的準確性。任何一個國家的統計數字都不可能完全解決這個問題。美國統計機構雇用了數量龐大的專職與兼職物價調查員，但也不敢說自己的CPI統計絕對準確，何況我國在物價收集方面所投入的人力和計算技術都遠遠不如美國。

最后，CPI并沒有包括我們所消費的所有商品與勞務，而且我們所消費的商品與勞務的價格與統計部門所用的價格也不完全一致。比如門診只能按一般醫療費用計算，如果一部分人看專家門診或特需門診，價格自然高，但這種高價格在CPI中反映不出來。再如教育，統計部門采用的數據是公立學校國家規定的價格，如果有些人上私立學校或者有些學校有國家規定之外的其他收費，CPI中也不可能包括。現實生活是復雜的，而CPI的計算是把現實生活簡單化。在從復雜的生活到簡單的計算的過程中，必然產生現實與CPI的不完全一致，所以，老百姓在購物時感到物價的上漲與CPI不一致也是極為正常的。

我們承認CPI與老百姓對通脹感覺的不一致性，并不等于不重視這一問題。不能讓老百姓總認為，CPI在天邊，但我們購物的物價變動在身邊。從遙遠的CPI看，通脹下降了，但身邊的物價卻上漲了，從而不相信政府發布的CPI數據。解決這個問題首先是要改進統計工作。在改革開放前，我國的統計工作的確有造假的現象，現在這種主動造假的情況已經不多了，但由于統計技術與資料收集而引起的統計誤差肯定存在。在CPI的統計中，我認為有3項工作要做：第一，調整CPI所包括的商品種類及加權數。我們現在所用的商品種類及加權數是20世紀80年代確定的，其后沒有進行根本性的調整。現在的情況與30年前比，已發生了巨大變化，調整勢在必行。第二，更廣泛地收集各種商品的價格，以使CPI中所用的商品價格盡量接近實際生活。第三，可否在CPI外再設置一個生活費用指數，只包括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經常購買的商品與勞務，這樣，也使政府更好地了解老百姓生活的真實狀況。

當然，更重要的是要認識到，盡管從CPI看通脹問題不嚴重了，但老百姓感到自己所購買的東西價格上漲得厲害，這就要求我們無論CPI的數字如何變動，仍然要把物價穩定放在重要地位，千萬別看重了天邊的CPI，忽視了老百姓身邊的物價。

從現實來看，CPI盡管暫時下降了，全年的CPI指標控制在4%也可以實現，但通脹的壓力依然相當嚴重。通脹的根本原因是貨幣發行過多，近些年來，我國的貨幣量一直在迅速增加，增長率遠遠超過經濟增長率，目前我國的貨幣量已是GDP的兩倍。當前經濟下行的壓力加大，中央及各地政府都出臺了穩增長的計劃，這就使貨幣量仍不得不增加，這種情形值得擔憂。

即使貨幣量增加不會引起過高的CPI，CPI仍然相對穩定，但是農產品及老百姓生活中離不了的商品與勞務的價格上升也不容忽視。國際上農產品價格的上升，尤其是玉米與大豆價格的上升、石油價格的波動、進口原材料價格的上升，隨時會引發生活必需品的價格上升。所以，在保證人民生活必需品價格穩定方面，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只有保持物價穩定，老百姓才有和諧幸福的生活，社會也才能穩定。我們要關注CPI，但更要重視老百姓對物價上漲的感受。CPI畢竟遠在天邊，而物價近在眼前。

（宋正懷摘自《文匯報》2012年11月16日，鄺 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