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見孫旭光,恰逢他陪同南非政要游覽恭王府,深灰色唐裝,儒雅的氣質,風趣的談吐,頗有中國范兒。
作為文化部恭王府管理中心的掌門人,在恭王府這個曼妙之所詩意地工作,著實令人羨慕,而孫旭光本人也從不掩飾這份幸福和自豪,他常動情地描繪:“藍天白云下,海棠繽紛,紫薇艷麗,竹子秀美;黃昏時分,喧囂退去,獨坐在園子里看天邊夕陽,霞光悠長,大美不可思議……”
海棠雅緣
每年4月是恭王府“海棠雅集”盛大開幕的時節。
賞花、品茗、聽曲、吟詩、揮毫、撫琴,一時文人雅士匯聚,佳詞翰墨飄香。而在孫旭光心中,最難忘的是與紅學家周汝昌先生那份彌足珍貴的海棠雅緣。
恭王府海棠雅集由來已久,自清代恭親王奕時期便是定制,至輔仁大學時期還成立了海棠詩社,之后逐漸消歇。
2010年4月,周汝昌先生致信孫旭光,倡議在恭王府重新設立海棠詩社。“一個府邸,修繕得再完好,也無非是個物質空間,想要盡可能地恢復原貌,必須將其精神活動加以復原,還原其內在的生命力”。先生所言正是孫旭光多年的心愿。
不久,尋求社會各界支持,圍繞海棠雅集重啟的工作全面展開。
春和景明,海棠花開,2011年4月21日,恭王府“海棠雅集”重新開啟。時值95歲高齡的周汝昌先生特意為海棠雅集寫來賀詩兩首。鄭欣淼、鄭伯農、李文朝、周篤文、吳釗、陳平等學者、詩人、藝術家蒞臨恭王府,月下賞花品茗,或賦詩填詞,或揮毫潑墨,或彈奏古琴,雅韻繞梁,古樸典雅。孫旭光即興表演,心中喜悅全部賦予華美昆曲。
“我們的海棠詩社,在首次集會、發題、開社之后,獲得的反響之迅速,質量之優美,大大超過了預計估量,我得知后,喜不能寐……”周汝昌欣喜于海棠雅集的成功開啟。遺憾的是,2012年初春,周先生因病溘然長逝。
“自2010年4月始,持續了近40日,錄制先生講述恭王府與紅樓夢關系的講座資料,字句間廣征博引,史料詳實,已成為恭王府文化建設的珍貴史料。先生時值93歲高齡,想到收集資料之浩瀚,工作量之繁重,頓感心酸與欽佩。”悼念周汝昌先生,孫旭光幾度哽咽。
“百年老樹拂紅墻,新送青芽幾縷香。曾賞萬寧春夜雪,更憐數襲粉霞妝。一年復始花瞇眼,千載興衰氣蕩腸。夢里棠林收碩果,我幫芹圃負籮筐。”今年已是第三屆海棠雅集,穿行在歷史的院落,“我幫芹圃負籮筐”是孫旭光給自己的謙卑定位。因與周先生的雅緣而開掘的文化寶藏將長久地滋養恭王府。
讓美峭立
“恭王府一路走來并非都讓人感到幸福和自豪。兩天賣一張門票,一年只收入5萬元。”孫旭光說,上世紀90年代初的恭王府還是愁云慘淡,“幾經變遷,文物流失殆盡,一旦敞開大門,面對興致勃勃的游客,拿什么來展示?無論1988年花園開放,還是2008年府邸開放,都面臨著‘無中生有’的問題。”
現實是“五無”的窘境:無文獻記載,無參照物,無見證人,無研究專家,無充裕資金。
“與故宮比文物,與頤和園比空間,一萬年也比不過”,在活與死、動與靜、輕松與莊嚴間,恭王府努力地找尋自己。
“盡管再大再高貴,恭王府終歸是個家,溫馨優雅必不可少。府邸12個四合院,哪兒種海棠,哪兒種紫薇,哪兒種玉蘭,僅一個花草就大有講究,讓每個院落代表不同的心境,那植物的布置就要有獨特的韻律和節奏。”孫旭光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從點滴入手,高起點接近歷史原貌,看者無意,種者有心。
按照獨特的韻律和節奏,讓游人受到中國文化的全方位熏陶,漸漸成為恭王府的整體營銷思路。
對此,孫旭光娓娓道來。
很多游客因和珅而來,而一旦進門,卻發現恭王府所要給予的豈止是和珅,以恭親王福文化為核心,多姿多彩的王府生活撲面而來。繼續向前探究,恭王府已傾情翻開《紅樓夢》這部鴻篇巨制,無論人際關系還是衣食住行,恭王府與榮寧二府接近度最高,史料又有大量佐證,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紅樓夢,醉入紅樓,找尋就從這里開始,從搖曳翠綠的一片竹林到一段情再到一個理,從家族悲歡到王朝興衰……
這還遠遠不夠。紅樓夢是中國文化百科全書,從琴棋書畫詩酒茶之雅趣到現代養生,從園林藝術之美到精神靈性之美,恭王府一筆宕開,把游客從精致的生活空間引入博大的文化空間。
這就是孫旭光引以為豪的節奏和韻律:讓游客詩意地行走,自身詩意地經營,恭王府終于開啟了它的繁華與生機。
探尋無涯,恭王府仍然在執著地尋找自己。顧客盈門、行業翹楚,在同行嘖嘖贊賞的時候,恭王府卻頂著壓力推出團隊游客預約制,主動減少客流,保護文物;把旅游單位轉向歷史文化旅游單位,推動王府文化走向世界。
“企業賺錢是為了擴大再生產,事業賺錢是為了擴大內涵,”孫旭光常這樣講,那么,在他心中,恭王府更大的內涵是什么?
“對于滿腹經綸的滿清貴胄來說,王爺只是他的命,不是他的選擇,或許詩與美才是他的選擇。誕生于王朝中國,恭王府是它的前身,文化中國才是它內在的美麗,文化中國更是它未來的選擇!”孫旭光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