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海蘭心 桃李芳華（四）

金牌司鼓金惠武

從劇院走進學院

鼓師金惠武14歲學習打擊樂，歷經(jīng)小鑼、鐃鈸到司鼓，打鼓整整50年，是北京京劇院的金牌鼓師。退休后，金惠武依然沒有脫離舞臺，為京劇院多出重點劇目司鼓，今年，他又接下一個新的任務——被北京戲曲藝術(shù)職業(yè)學院聘為音樂系教授，他將在新的舞臺上為京劇藝術(shù)發(fā)揮余熱。

培養(yǎng)學生“三個能力”

2013年3月，金惠武登上了北京戲曲藝術(shù)職業(yè)學院的講臺，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拿著厚厚一沓手寫講稿，分章分節(jié)結(jié)合劇目視頻講述了京劇打擊樂的相關(guān)知識。這是他任教授后的第一堂課。臺下學生老師們?nèi)氖寺牭媒蚪蛴形叮v完后紛紛上前與他合影。金惠武說他能感受到學生和老師的尊敬，開講之前他特別謙虛，跟這些孩子們說：“我坐到講臺上來，只當給大家伙兒講故事，不對的地方請大家包涵。”實際上，金惠武非常認真地對待這個新工作，“接到聘書后，在感到榮幸之外，我認真地想了想音樂系教授這個工作我該怎么去完成，我作了一番準備。”

50歲的時候，金惠武曾經(jīng)接到過中國戲曲學院院長的邀請，請他去任教。但是金惠武的老師閻寶泉也在中國戲曲學院任教。出于對老師的尊敬，以及對自己能否為人師的不夠自信，金惠武沒有接受邀請。中國戲曲學院院長在發(fā)出邀請時說，看中的是金惠武幾十年的舞臺經(jīng)驗，和他打鼓時的“精神勁兒”。如今到北京戲曲學院任教，金惠武要重點傳授的同樣是舞臺經(jīng)驗，“我跟系主任胡曉培老師提出：我們要培養(yǎng)學生的3個能力：理解能力、適應能力、伴奏能力。這3個能力具備了，學生進入劇團就可以適應各種工作，而不像過去的學生進入劇團以后讓我們老師帶上三五年甚至五六年都不能勝任。”

3個能力說起來簡單，實際掌握起來卻是千難萬難。鼓不像絲弦文樂有7個音，鼓是單聲樂器，就用這單聲演奏出千變?nèi)f化的鑼鼓點，強弱緩重的變化奏出千軍萬馬的氣勢。金惠武說鑼鼓是有思想的，單音樂器怎么會有思想呢？“作為一名鼓師，從學習階段就認識到舞臺上的劇情、演員表演的全過程，都跟你鼓師的思想相關(guān)聯(lián)。這是最重要的，也就是你的理解能力。”金惠武的第一堂課講了幾個題目：京劇打擊樂的現(xiàn)代組成，鑼鼓的音響演奏與合成，鑼鼓的作用與實際應用，鑼鼓在戲曲配合中不可取代的意義。金惠武以《趙氏孤兒》中“盜孤”為例，“程嬰去宮里帶出嬰兒，他走得很急。此時若是平淡地去打鼓，感覺不到緊張的氣氛，跟演員的動作也不會和諧。因為觀眾來看戲，眼睛看的是演員，耳朵聽的是樂隊。這段鑼鼓曲牌叫‘水底魚’。演員從二道幕走出來，正好跟警衛(wèi)官對上了眼。打這段的時候，兩頭松，中間特別緊，樂隊配合要非常密切。通過這段能強烈地感受到打擊樂響徹的音量、鮮明的節(jié)奏、強烈的氣氛和震撼的效果，因此是其他任何管弦樂器都難以達到的。”

提攜新人不遺余力

說起司鼓的理論，金惠武如數(shù)家珍，在傳授知識方面，金惠武也有不少經(jīng)驗。在北京京劇院工作54年，從一名小打擊樂手成長為相當于樂隊指揮的司鼓，跟金惠武合作過的樂手都曾受到他的指點。金惠武50歲的時候曾接到過一個任務：在中國戲曲學院、北京戲曲藝術(shù)職業(yè)學院、北京京劇院挑選一批青年樂手組成一個樂隊，親自教育培養(yǎng)他們。看似簡單的任務，讓負責任的金惠武壓力很大。每次上臺前，他都給他們從頭到尾把戲捋一遍，甚至將曲牌寫好，每人發(fā)一張小紙條。即便如此，演出時哪個地方?jīng)]說到還會出錯，一旦出錯，金惠武就一腦門子的汗，因為鼓師是京劇樂隊的領(lǐng)奏，相當于交響樂隊的指揮，只要樂隊出現(xiàn)錯誤，就是鼓師的責任。每次帶新人上臺，金惠武都心驚膽戰(zhàn)地生怕出錯，可他從來沒有因此而不提攜晚輩。這幾個人如今都是北京京劇院各個團的砥柱了。付出總會有回報，現(xiàn)在金惠武每出現(xiàn)在北京京劇院，認識的不認識的中青年都一疊聲兒地跟他打招呼：“金老師！”由衷地尊敬這位老爺子。

半個多世紀的舞臺生涯，金惠武熟知每次司鼓完成得如何，與演員配合得是否完美，全在于演出完謝幕時演員特意到樂隊這兒招呼一聲“小金子，辛苦啊！”這就是對他今天工作的贊揚了。金惠武說，在被人稱為“金老師”之前，同輩人都叫他“小金子”，如今只有燕守平老師和他，在北京京劇院不管院長領(lǐng)導還是各位大牌演員及各團樂隊的青年樂手們都尊稱一聲“老師”。從“小金子”到“金老師”，金惠武的鼓無疑是最受演員肯定的。但也有例外，“演出完演員要是不理我，我自己也知道今兒不合適了，演出完我們沒臉了！不光彩！今兒晚上不能見人。明早醒來‘今兒才是我了’，又振作起來了。”這就是司鼓，有功的時候看不見，不合適的時候卻都能聽出來。金惠武猶豫著說：“我還沒跟學生說這些，時代變了，不知道過去這套是否還有用。”

學員班走出的名鼓師

雖然金惠武被稱為北京京劇院的金牌鼓師，鼓藝超群，然而他還是有一點遺憾，“可以說是比人不足的方面——我沒有進過中國戲曲學院和北京戲校等專業(yè)院校。沒想到退休后能在學院任教，這對我的人生也是一個轉(zhuǎn)折。”

1959年，14歲的金惠武進入北京京劇團（北京京劇院前身）的學員班學習打擊樂，以師父帶徒弟的形式由劇團培養(yǎng)，一邊學習一邊實踐。北京京劇團不愧是在全國赫赫有名的京劇院團，在這期間不斷考核甄別學員，不管你是否出身梨園世家，老師們看好你是吃這碗飯的才能留下，不合適的退回原學校。北京京劇團就是以這樣嚴格的淘汰式教學法保持高質(zhì)量的演出水準。就這樣，金惠武歷經(jīng)層層考驗，在北京京劇團學員班學習了七八年，歷經(jīng)北京京劇院的幾個時代——1959年馬譚張裘成立北京京劇團，1962年趙燕俠老師加入進來，金惠武給京劇院眾多名家司過鼓，李慕良、汪本真、王和義、譚世秀、馬二博、杭先生、杜永發(fā)等老師跟家長似的，除了教金惠武藝術(shù)、技術(shù)，還教他做人，給他講名家典故、京劇往事。這些老師給他的影響，他都深深銘記在心，并致力于傳授給北京戲曲職業(yè)學院的學生們。

金惠武55歲時進入北京京劇院藝委會，主要任務就是到各個團指導年輕人。那段時間，金惠武輔導了《趙氏孤兒》《四進士》《杜鵑山》《風雨同仁堂》《畫龍點睛》等獲文華大獎的劇目，親自參加了創(chuàng)排工作。60歲退休后，金惠武不斷被領(lǐng)導召回來參加重要演出，如2007年為北京奧運會排演大型劇目《新白蛇傳》，2009年創(chuàng)排大型歷史劇《赤壁》，金惠武從創(chuàng)排就參加，到各地演出也一直由他擔任司鼓。

從打鼓的初級階段到中級階段，再到金牌司鼓，金惠武先后為很多不同行當?shù)闹輪T司鼓，作為幕后英雄，他無疑是很成功的。他深知，“演員每得一個好，都有我們的成分在內(nèi)。演員臺上發(fā)揮不好，也有我們的責任。于京劇事業(yè)，我就是一塊磚、一片瓦，自認工作勤懇踏實。如今從劇團走進學院，對我是個新課程，也是個學習的機會。我將把畢生積累的實際伴奏經(jīng)驗傳授給學生，力爭在北京戲曲藝術(shù)職業(yè)學院培養(yǎng)出能適應不同流派、不同劇目、不同演員的優(yōu)秀青年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