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虎最后的救贖

在中國，老虎被稱為“山中之王”，是權力和威嚴的象征，自古以來就受到尊重和保護。老虎從起源到現在的200多萬年間，中國大陸一直都是它的樂土和家園。它們的族群在這片土地上起源、繁榮，也在這里走向式微。20世紀80年代，中國政府開始對老虎進行保護，為老虎家族頹敗的命運重新點燃希望之火，雖然保護工作困難重重、異常艱辛，但為了讓這美麗的“山中之王”重歸山林，中國政府用幾乎不計成本的方式守護著老虎的復興之路。

生命的挽救

2013年7月29日是“世界愛虎日”。提起這個日子，國家林業局野生動植物保護與自然保護區管理司總工程師嚴旬不免有些激動，這是個全球喜愛老虎的人都念念不忘的日子。2010年11月23日，13個全球野生虎分布國的政府首腦，懷著保護全球僅存的野生虎的信念，匯聚到俄羅斯圣彼得堡市，參加“保護老虎國際論壇”， 就是這次會議，將每年的7月29日定為“世界愛虎日”。

作為動物保護領域的專家，嚴旬說他其實一直有些偏愛老虎。在他的眼里，這種帶著黑色條紋的“大貓”神秘而優雅。同時，作為一個愛虎人，他對于世界老虎的生存狀況，也有著深深的憂慮。“在過去的100年里，全球野生虎的數量從100000只銳減到不到3500只。野生虎是健康生態系統的重要標志之一，如果不扭轉這樣的趨勢，結果不只是野生虎數量上的銳減，野生虎棲息地喪失及其種群消亡，給整個亞洲的生物多樣性及人們共同賴以生存的生態系統帶來的巨大損失。”

老虎這種美麗威嚴的生物，僅分布于亞洲。世界野生虎共有8個亞種，每個亞種都曾經繁榮一時，然而時至今日，巴厘虎、里海虎和爪哇虎三個亞種已經滅絕，其余5個亞種生存狀況也不樂觀。老虎現存的5個亞種中，有4個在中國分布，但是數量都不多，分布范圍也不廣。

東北虎生活在東北與俄羅斯交界的區域，印度支那虎生活在云南和緬甸老撾交界的地帶，西藏和印度的交界區域有孟加拉虎在活動，而華南虎是僅生活在中國的亞種，分布在中國華東和東南。

19 88年，中國將老虎列為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為了保護野生虎，中國政府和人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保護工作的親歷者嚴旬告訴我們：“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根據中國野生動物保護法的規定，中國對老虎的野生種群和棲息地開始加強保護，同時也開始嚴格監管老虎的繁育與利用等活動。1993年，中國全面停止了對于虎骨的入藥及貿易。”

為了加強對于老虎的管理和保護，中國建立了老虎自然保護區以及相應的野生動物管理站。每隔一段時間，國家林業局都會委派專家組聯合保護區的野生動物管理部門開展野生虎動態調查，掌握野生老虎種群數量、結構等情況，再根據調查掌握的信息，及時調整保護策略。

嚴旬就參加過這一類的調查活動，且不說大量的案頭工作，光是幾日幾夜的穿行在山林中，辛苦與枯燥自不待言。然而提起這一切，嚴旬卻認為非常值得。“只要是為了保護老虎，我不在乎付出多少。”

不僅如此，中國政府為了優化野生虎的棲息環境，也開展了許多工作。嚴旬告訴記者：“為了擴大野生虎的生存空間，優化老虎的生存環境，從2000年開始，政府加大了對各個老虎保護區及其周邊的環境整治力度。通過一系列艱苦的努力，中國東北虎的數量得以明顯上升。2000年，中國野生東北虎的數量大約有12—16只，而據最近的調查結果顯示，目前的野生東北虎數量已經上升到了18—22只，顯現出良好的增長態勢。

華南虎的救贖

說起老虎，似乎不能不提中國特有的華南虎。與其他亞種的老虎相比，華南虎的生存狀況似乎更加危急。華南虎的祖先占據了最好的地理位置，它們生活在世界老虎活動區域的中心，曾經廣泛活躍于中國的華東與東南一帶，然而現在，野生華南虎已經難覓蹤跡，被認為是世界上最瀕危的十大物種之一。甚至有人還猜測，華南虎是否已經野外滅絕。

關于這一點，嚴旬十分肯定地說：“根據最近的一次調查情況，我們發現了野生華南虎的一些痕跡，證明這個物種在野外尚未滅絕。”但同時，他也不無憂慮地指出：“目前，我們獲得的痕跡信息比較零散，很難推斷出野生華南虎的數量和種群結構，華南虎的生存狀況不容樂觀。”

值得欣慰的是，中國政府和科學家并沒有因為華南虎所面臨的艱難困境，而失去對恢復野生華南虎種群的信心。許多專家經過縝密的研究和論證后認為，拯救華南虎的希望應寄托在華南虎的野化放歸上。

據嚴旬介紹，為了實現人工華南虎的野化放歸，中國政府早在很多年前就開始努力了。由于人工繁育的華南虎種群來源比較單一，近親繁殖的情況比較嚴重，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政府專門組織了華南虎人工繁育種群優化配對的專題研究，目前人工繁育的華南虎達到了110多只，數量上升的同時，種群質量也有提升。

有了人工繁育種群做基礎，如何進一步實現華南虎的野化放歸，成了困擾中國科學家的難題。直到2003年，中國政府終于邁出大膽的一步，決定將兩只華南虎送到非洲去“留學”，與有關組織合作在南非展開了華南虎的野化訓練。

關于為何選擇南非作為華南虎野化訓練的基地，嚴旬向我們介紹說：“華南虎是極度瀕危的物種，如何選擇它的野化訓練基地我們慎之又慎。之所以選擇南非，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南非在對獅子等大型食肉類動物的野化訓練上，有豐富的經驗。而就全世界來說，老虎的野化放歸是從來沒有過的，我們沒有任何經驗可循。因此，我們為了借鑒和學習南非在大型猛獸野化訓練經驗，選擇與南非開展合作。”

第一只送到南非的小老虎叫做“希望”。它的名字飽含著中國政府和科學家們對華南虎種群恢復的期待。然而不幸的是，“希望”并沒有捱過大自然殘酷的考驗，客死異鄉。剛剛接到“希望”死訊的時候，嚴旬失望至極，值得欣慰的是，“希望”的同伴“國泰”似乎適應還算好，這讓嚴旬的心里留存了一份期待。

事實證明，嚴旬的期待沒有落空，“希望”雖然死了，但它的名字就像一朵小小的火花，守護著同在異鄉的同伴們。幾年過去了，送到南非的華南虎，對當地環境適應良好。嚴旬欣慰地說：“到目前為止，野化訓練已經達到了預期的目標。之前送去非洲野化訓練的華南虎所繁殖的子代，不僅能夠順利在野外生存，還實現了野外自然繁殖、育雛。目前生活在非洲的華南虎已達13只。小老虎的順利成活充分證明了華南虎已經完全具備野外生存和繁殖的能力，經過科學家的評估，認為這批華南虎已經具備了放歸自然的基本條件。”

“也許有人會存在這樣的疑問：華南虎適應了南非當地的環境，引種回國時會不會產生困難？”嚴旬微笑的向我們解釋：“這種擔心其實是多余的。老虎本來就是一種適應能力很強的物種，從熱帶到寒帶，任何條件都能生存。在動物園里的成長的老虎都能夠適應非洲的環境，那野化復壯后的種群對于它們的原生環境只會適應得更加良好。”

“再難也不怕”

2 010年在俄羅斯圣彼得堡召開的“保護老虎國際論壇”上，各國首腦聯合發表了《全球野生虎分布國首腦宣言》，并且提出了全球老虎恢復計劃，提出在2022年，使野生虎數量加倍。為了積極響應這個計劃，中國政府出臺了“中國野生虎恢復計劃”，該計劃確立了改善野生虎棲息地、加強野生虎種群監測體系建設、協調野生虎保護與當地社區經濟發展、加大對非法盜獵和走私的打擊力度以及擴展國際合作與交流5大優先保護領域，并相應地設定了包括優化野生東北虎、孟加拉虎及印支那虎棲息地及其保護等在內的13項優先行動。

圍繞這個“計劃”，中國政府開展了一系列的工作。嚴旬告訴我們，近些年，中國加強了與其他虎分布國的友好往來與交流合作，中國政府也一直積極參與國際上有關老虎保護的相關活動，也在認真履行野生動物保護的有關公約，以及全球老虎恢復計劃的相關內容。

與此同時，嚴旬強調，中國打擊非法盜獵和走私的力度一直都非常大，為了完全杜絕虎制品貿易可能對老虎生存帶來的威脅，中國全面停止了對于虎骨的入藥及貿易之后，對于自然死亡的老虎的遺骸也有嚴格的管理規定，都由國家統一封存，想盡辦法堵住一切口子，用盡心力保證老虎的生存不受威脅。

如果問嚴旬如何形容保護老虎的工作，他只會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難”。這樣一個種群恢復的大型國家計劃，要施行起來怎么能不難？

其他都不論，單從野生老虎生存環境的改善工作來說，難度可見一斑。嚴旬告訴我們：“老虎是食物鏈頂端的生物，在一個區域內，僅維持一只老虎的生存是沒有意義的，它終將老去、死亡，因此必須建立可持續發展的種群。然而維持一只老虎的生存就已經需要很大的空間和良好的生存環境了，維持一個種群的生存，我們必須提供更大的生存空間和更豐富的食物來源。這意味著老虎種群生存地的生態環境要有非常高的質量，可想而知，這在中國這個人口密度很高的國家里，困難有多大。”

“再難也不怕”，是嚴旬最常說的一句話。在他的心目中，為了保護老虎，什么困難都能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