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中的曼德拉

第一個稱謂：“民族主義領袖”

記者檢索到上世紀六十年代《人民日報》關于曼德拉的報道共九篇。此一時期，美國的種族隔離亦十分嚴重，中國支持曼德拉的聲音則是與“反種族隔離、反美帝”結合在一起。

記者所能檢索到的第一篇提及納爾遜·曼德拉的《人民日報》報道，來自1962年8月17日，其時距曼德拉被捕已有12天。這篇來自新華社的電稿稱，英國“反對種族歧視運動”在14日呼吁輿論聲援南非民族主義領袖曼德拉。

曼德拉于1918年7月18日生于南非特蘭斯凱，他的生日后來被聯合國定為“曼德拉國際日”。這位酋長的兒子放棄了繼承酋長的位子，轉而為廢除南非的種族隔離政策而斗爭。1952年，曼德拉加入非洲人國民大會（下簡稱“非國大”），開始政治活動。沙帕維慘案發生后，曼德拉在1961年領導成立了“民族之矛”，開始進行武裝斗爭。1962年8月5日，曼德拉被捕，開始了27年的監獄生活。

“民族主義領袖”是《人民日報》賦予曼德拉的第一個稱謂。

1964年4月，曼德拉在南非殖民政權最高法庭受審?！度嗣袢請蟆钒l表《對暴力鎮壓只有采取暴力政策，曼德拉總結了南非人民的多年斗爭經驗》，闡述了曼德拉“以暴制暴”的思想源于1961年6月。

兩個月后，曼德拉因“破壞和陰謀推翻政府”被判無期徒刑后，《人民日報》報道稱“南非當局悍然無理判決”，并稱南非當局是“法西斯當局”。中國亞非團結委員會強烈抗議南非當局的“法西斯暴行”。《人民日報》稱曼德拉是“自由戰士”、“民族主義者”。

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的《人民日報》上，記者檢索到關于曼德拉的報道共九篇。這些報道向中國人初步介紹了曼德拉的名字、職業、被判刑的過程，以及其基本思想，但看不出其年齡，亦未介紹其簡歷。此一時期，美國的種族隔離亦十分嚴重，中國支持曼德拉的聲音則是與“反種族隔離、反美帝”結合在一起。

1964年6月，中國亞非團結委員會給非國大副主席坦博的電報中說，“中國人民一貫深切同情和堅決支持南非人民反對殖民統治和種族壓迫、反對以美國為首的帝國主義、爭取民主自由的斗爭”。盡管，南非在獨立之前，為英國自治領。

“文革”期間，中國的文化事業幾陷于停頓。記者未能檢索到此一時期《人民日報》關于曼德拉的報道。

從總統到私生活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釋放曼德拉的聲音空前高漲。1988年是《人民日報》這一時期報道曼德拉最為密集的一年。除了時政報道外，還涉及曼德拉的私生活。

上世紀八十年代始，“文革”陰霾漸散，改革思潮迭起，《人民日報》開始大幅度關注曼德拉。1982年8月5日為曼德拉入獄二十周年紀念日，《人民日報》當日發表了曼德拉的人物介紹和簡歷，并發表評論《必須立即釋放曼德拉》，稱“南非人民反對種族主義統治、爭取民族獨立和解放的斗爭是亞非拉人民反帝反殖民斗爭的重要組成部分”。這兩篇文章提及了“政治犯”曼德拉的非國大軍事總司令身份，以及他的斗爭之路。

據記者檢索，《人民日報》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關于曼德拉的報道近百篇。在曼德拉生日（7月18日）和被捕紀念日（8月5日）前后，報道較為集中，題材也趨多元化。除了報道曼德拉的獄中生活以及世界各國包括中國要求南非當局釋放曼德拉的聲音外，還報道其夫人溫妮的活動?！度嗣袢請蟆贩Q曼德拉是“南非黑人的斗爭旗幟”、“不屈的戰士”，稱其夫人溫妮是“堅強的女性”。

1986年1月24日，溫妮獲得“羅伯特·肯尼迪人權獎”，但被禁止出國領獎?！度嗣袢請蟆房恼f，“這再一次顯示出種族主義者對這位溫文爾雅的黑人婦女是多么害怕！”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釋放曼德拉的聲音空前高漲。1988年是《人民日報》這一時期報道曼德拉最為密集的一年。當年7月18日是曼德拉七十壽辰，世界各地舉行了“七十歲獲得自由”的聲援活動。北京舉行了五百人集會以示聲援，《人民日報》援引朝鮮《勞動新聞》報道稱，朝鮮決定授予曼德拉一級自由獨立勛章。次年二月，《人民日報》報道了曼德拉榮獲歐洲議會授予的“薩哈羅夫人權獎”的簡訊。

1990年2月11日，曼德拉釋放。隨后與德克勒克政權進行了三年的談判?！度嗣袢請蟆反艘粫r期對曼德拉的談判、競選、任職、外交等進行了全程跟蹤式報道，并予以支持。

曼德拉推崇中共的武裝斗爭經驗。1991年5月2日下午，曼德拉接受《人民日報》記者滕文啟采訪說，他十分欽佩中國革命，“事實上，我們一直把中國革命的原則，以及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經驗作為我們斗爭的指南”。1991年7月，曼德拉對出席非國大在南非召開的全國代表大會的中共代表朱善卿說，“早在中國革命戰爭年代，他就崇尚中國的革命斗爭，崇敬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等中國革命領導人”。

1994年5月，在會見中非友協代表團時，當選總統的曼德拉說，他讀過毛澤東的著作，“現在正在研讀內容豐富的鄧小平著作”。

上世紀九十年代，《人民日報》關于曼德拉的報道超過200篇，內容更豐富、多元。除了時政報道外，報道還涉及曼德拉的私生活。如，《人民日報》在1996年報道了曼德拉的離婚官司，提及他的私人財產約值1000萬美元，也包括曼德拉在法庭作證時“被迫公開透露的有關溫妮行為中那些令人不快的情節”。

曼德拉退休后，1999年6月18日，《人民日報》回顧了曼德拉執政五年的成績，如為500萬貧困小學生提供免費午餐、對6歲以下兒童和孕婦提供免費醫療等，予以肯定。

1999年6月24日，《人民日報》發表《曼德拉的魅力》一文，頌揚了他的“不屈的精神”、“鴻鵠之志”、“鋼鐵般的意志”、“博大的胸懷”，以及“退位的勇氣”。文章說，曼德拉的一生富有傳奇色彩：從囚徒到總統，又從總統到平民。

在《人民日報》上，曼德拉身份的演變亦是如此。新世紀后，遠離政治的曼德拉在《人民日報》上出現在一些回憶文章中，涉及他的政治幽默、隱居生活、平民情懷、人生哲學等，也偶見一些“花邊”新聞，如他與前助理的官司，也包括《昔日看管曼德拉，今朝淪為階下囚》等。

一直是老朋友

曼德拉卸任南非總統后，曾詢問出訪南非的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李鵬：“我的老朋友江澤民主席好吧？”

曼德拉一直視中華人民共和國為“老朋友”。1992年，曼德拉以非國大主席身份首次訪華時，曾對時任中國國務院總理李鵬說，“早在1952年，非國大總書記西蘇魯就曾率團第一次訪問中國”。

1993年8月，時任南非共產黨全國主席斯洛沃在北京同胡錦濤會晤時，曼德拉強調，“我們不會拋棄老朋友”。

中國亦以同樣的態度回報他。1999年5月，曼德拉訪華。《人民日報》稱，他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中國人民的老朋友”是中國共產黨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及其領導人和官員褒稱長期對華友好的重要外國人士的正式用語。據統計，在1949年至2010年間，共有601人被《人民日報》稱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他們來自五大洲123個國家。

曼德拉與中國的“老朋友”關系，還直接反映在南非與中國的外交關系中。在曼德拉執政之前，南非一直與臺灣保持“外交關系”，曼德拉則主張與中國大陸建交。

1993年8月，在會見時任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駐比勒陀利亞南非研究中心代理主任陸苗耕時，曼德拉說，非國大將采取同聯合國、英聯邦、不結盟運動和非統組織同樣的立場，“不承認臺灣”。

曼德拉去世后，《人民日報》記者溫憲12月8日在該報撰文回憶說，1996年11月27日，曼德拉在約翰內斯堡官邸的草坪上宣讀了南非將與中國建交的聲明。與溫憲合影時，曼德拉笑著說：“喔，升格了！”

曼德拉對那些曾經支持過他的國家都不愿意放棄，他珍視同利比亞、伊朗和古巴的關系。據《人民日報》報道，曼德拉在1997年10月訪問利比亞時，在記者會上指著時任總統卡扎菲說：“這是我的朋友，他在我們孤立的時候幫助了我們?！?/p>

1998年3月，曼德拉拒絕了美非貿易法案。曼德拉說，南非與古巴、利比亞和伊朗的友好關系將繼續發展，“早在新南非成立前，這三個國家就支持過我們的解放運動，我們不能因為美國的反對而背棄在南非黑暗時期曾給予過我們援助的朋友?！?/p>

曼德拉與中共高層多位領導人保持著友誼，并表示關切。1990年3月22日，在與時任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吳學謙會晤時，曼德拉詢問鄧小平的近況。吳學謙說，鄧小平雖沒見過曼德拉，“但他始終關心曼德拉和南非人民反種族隔離的斗爭”。1995年，曼德拉會見了出席南非共產黨九大的中共代表謝世杰，曼德拉再次詢問了鄧小平的近況，并請謝世杰轉達他對鄧小平、江澤民的問候。

1992年10月1日，《人民日報》預告了曼德拉、穆巴拉克即將訪華的消息。該報在曼德拉訪華前夕，書面采訪了曼德拉。曼德拉以非國大主席身份首次訪華，受到時任總書記江澤民、國家主席楊尚昆、國務院總理李鵬的分別會見，畫家袁熙坤在釣魚臺國賓館為曼德拉畫了一幅肖像。

第一次訪華，曼德拉接受了北京大學授予的名譽法學博士學位并發表了演講。七年后，曼德拉再次在北京大學發表演講。

曼德拉的首次訪華之行還包括杭州和上海?！度嗣袢請蟆穲蟮勒f，在時任外交部部長助理李肇星陪同下，曼德拉參觀了上海閔行經開區、馬陸鄉和南浦大橋。

1994年5月，非國大在南非大選獲勝，隨后曼德拉當選總統?！度嗣袢請蟆啡目橇私瓭擅癜l去的兩封賀電。

當選總統后，曼德拉應江澤民邀請，在1999年5月以南非總統訪華。此時，南非已經與中國建交。這次訪華，德高望重的曼德拉在“客場”授予老朋友江澤民一級金質好望勛章。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李鵬說，“我擔任總理期間，曾三次與閣下會面，今天再次見面深感高興”。

半年后，曼德拉卸任。李鵬訪問南非，曼德拉問：“我的老朋友江澤民主席好吧？”

2000年，江澤民訪問南非，再次會見了老朋友曼德拉。二人親切擁抱，互致問候。江澤民說：“你看上去還是那么硬朗?！甭吕f：“我是朝著你的健康標準在努力?！苯瓭擅裾f，曼德拉是中南兩國關系的奠基人之一，是中國人民熟悉的老朋友。

如今，老朋友已駕鶴西去。中國國家領導人習近平、李克強分別向南非總統祖馬致唁電。國家副主席李源潮親往南非駐華大使館吊唁，并代表習近平前往南非致頌詞。據《人民日報》12月6日報道，李源潮在南非駐華使館吊唁時表示，曼德拉“為中南建立和發展友好合作關系作出了重要貢獻，他的不幸逝世使中國人民失去了一位親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