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項新法規的實施引起議論本也是正常之事,但為何新交規的“闖黃燈”條款引發這么大的輿論場?爭論不僅限于微博,更引起傳統媒體和全社會的熱議,我想這是交管部門始料未及的事情。公眾爭論的焦點問題不僅在于“闖黃燈”罰與不罰的問題,還因為罰的嚴重性居然與闖紅燈一樣。
梳理一下“闖黃燈”輿論的民眾邏輯:1.“闖黃燈”罰6分等于闖紅燈,那么黃燈有何存在意義呢?不是紅黃不分嗎?2.是否可以取消黃燈呢?答案:紅綠燈的歷史告訴我們,黃燈正是因為紅綠燈轉換造成的判斷誤差而設立的容錯過渡間隔,這是更科學的合理安排;3.如果綠燈倒計時可行,那么是否所有的交通燈都設置綠燈倒計時功能呢?
再從交通管理行政的角度來推理一下新交規出臺的邏輯過程:1.交通事故頻發,死人無數,要減少交通事故率,那么加大處罰力度是一個途徑;2.“嚴”法出成效,酒駕禁令是個成功案例;3.闖紅燈現象嚴重,避免闖紅燈必須得從禁止和懲罰“闖黃燈”做起;4.將黃燈與紅燈同等對待,罰6分,以提高駕駛員重視度。
民眾的思維和質疑沒有錯,因為每個人都有反應的時間誤差,而行政的邏輯好像也是好心一片,但是仔細分析行政立規的推理方法,問題多多。因為這個推理中明顯存在著單向思維模式。那么,是怎么樣的行政心態導致了這樣的單向思維模式的出現?上面推理是否具有民意基礎呢?為何不先就法規作民意調查和公開討論呢?
綠、黃、紅三燈轉換本來就是“從動到止”牛頓定律的客觀體現,也是承認“人存在反應誤差”的容錯時間的科學安排。將黃燈等同于紅燈處罰,勢必造成邏輯混亂,缺乏邏輯理性。而從法律的角度來看,黃燈好比是處于“罪與非罪”的一種有限的灰色時空,取消灰色而實現非此即彼的轉換,是典型的“非白即黑”思維模式潔癖。如要打破原來的規則,要么人的反應機制必須有質變進化,我想民眾是進化了,充分運用了科學性的邏輯和實證思維,而行政者恰恰是刻舟求劍。不難看出,官方無心著力自身完善系統,而求“罰”字當頭,只“管”大眾,不“理”自己。
退一步說,如果真希望懲戒故意闖黃燈者,黃燈處罰也必須明顯低于闖紅燈的程度,并對于過闖黃燈的故意性有可靠的判定。從法律的精神原則來說,“疑罪從無”的判案原則更是法律精神的本質,將過黃燈的嫌疑行為定性為“闖”的故意行為,明顯帶有“有罪推定”的思維習慣。如果真要坐實駕駛者“闖”的故意性和一貫性,那必須通過多次的累進記錄來定論,而不能將黃燈與紅燈同罰。把一個好的愿望粗糙為一“罰”了之,也難怪有人調侃“罰沒經濟”收益能拉動GDP了。
誰都知道交通管理是個系統工程,除了汽車駕駛者,還有其他交通參與者,還有交通信號設計系統和道路系統。在中國痛苦的城市交通囧境下,如果設備改進工作都沒有準備就緒,將“闖黃燈等同于闖紅燈處罰”無疑是給人堵上添“堵”的感覺。當下,不光城市之間的交通燈系統不甚一致,就是一個城市內各路口的交通燈系統都不甚相同。在設備系統不協調不一致的狀況下,開始執行如此不靠譜的交規,分明是不求內部設備管理的挖潛研究,只求轉嫁問題和擴充處罰權限。只是為了避免事故,“闖黃燈”處罰其實無須出臺,只需內部調整紅綠燈交替轉換過程中的時間間隙就可以錯開,免得全國汽車駕駛者人人恐“黃”。
當我快寫完這篇評論時,公安部交管局已經明確態度,暫不執行黃燈處罰之規定并表達對社會的感謝,這種態度是積極而主動的。如果再進一步化被動為主動,更得檢討此次事件的思維缺陷,那么新交規就是有“新”有“心”了。立法立規不能只從“管”的角度看,更得從真正的系統性、民意性、科學性等來看。只有這樣,新政變成“心”政,政府的公信力才能得到重建,社會才能平和而淡定,路通了,“闖”也自然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