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春守敵兩個軍及地方游雜部隊共約十萬之眾,憑堅固工事及建筑物實行困守。我以十二縱三個師及六個獨立師,采取圍困方針,以軍事包圍、經濟封鎖、政治攻勢,發動對該敵作戰。從五月末開始長春外圍戰,奪取機場后,逼近市郊,六月二十五日起,正式對長春進行封鎖圍困。
1948年3月至10月,為配合即將發起的“遼沈戰役”總決戰,林彪指揮東北野戰軍(注:后改名為四野)用一個縱隊和六個獨立師將在長春駐守的國民政府新七軍、六十軍鐵桶般緊緊包圍長達半年之久。
在圍困長春期間,上演了一幕迄今都讓人嘆為觀止的解救同伴的飛行——1948年7月29日,為使因護航而被迫降在圍城中的袍澤兄弟能按時完婚,在上至最高司令官,下至飛行大隊長及多名飛行員的密切合作下,國民政府部分空軍官兵密切協作,從沈陽長途超低空飛行至長春上空,搭救出同伴,使其按期抵達北平。
這就是足以和好萊塢大片媲美的“搶救新郎”行動。
該次行動的總策劃和總指揮是國民政府空軍四大隊22中隊隊長喬無遏。
喬無遏,四川華陽人,1940年3月空軍官校十期畢業,馬上駕機投入到抗戰的對敵作戰中。1943年,中美混合團(CACW)成立,喬無遏被派至中美混合團第五大隊任29中隊副中隊長,駐湖南芷江。
中美混合團成立于1943年,戰斗空域包括華東、華北、華南及臺灣和越南,只要是主力戰機P-40、P-51、B-25轟炸機作戰半徑能達到的地區,都有中美混合團的戰機出現。
中美混合團的每次出擊,都是中美兩國將士共同編隊,空戰中,相互支援、掩護,并肩作戰。中美混合團向北攻擊到鄭州,向南出擊到香港,向東襲擊到上海、臺灣,向西轟炸越南河內、海防等地。
可以說,哪里有激烈的空戰,哪里就有中美混合團的出現。
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中美混合團隨之宣告解散,美軍飛行員打道回國,中方飛行員回歸中國空軍,隨著簡編整合,大部分轟炸機飛行員改飛運輸機,一部分飛行員列入作戰部隊。
三年后已經是國共內戰后期,在抗戰中打了八年的國軍在內戰中已經精疲力竭,自身腐敗嚴重,在戰場上處處呈兵敗如山倒之勢。
多位原中美混合團老人向記者證實,內戰期間,在東北作戰,由于解放軍接收了大量日偽防空裝備(高射炮火),東北野戰軍空防力量極其強大。后期參與孤城長春空投,曾有多架同伴的戰機被城外炮火擊傷擊落。
1948年,“遼沈戰役”開戰前,林彪的東北野戰軍主力南下,攻打錦州,以期截斷國民黨東北守軍從陸上完整退守關內的企圖。3月,東北野戰軍攻克重鎮四平,截斷了沈陽至長春間的鐵路運輸,長春國軍補給開始由空運承擔。當時長春共有兩座機場,分別為東郊的寬城機場和西郊的大房身機場。寬城機場已廢棄不用,新七軍、六十軍和部分民眾給養均靠來自東北“剿總”的運輸機運至長春大房身機場補給。
5月28日,大房身機場失守,東北“剿總”中將副總司令兼第一兵團司令官、吉林省政府主席鄭洞國下令在市內自由大路(經記者考證,現為新民廣場-人民大街段)開辟一座臨時機場。至此,長春守軍補給完全依仗空投。
雖然說是臨時“機場”,其實就是把一段五百多米長的柏油馬路加以封閉而作為飛機起落跑道,東北“剿總”空軍司令部也指派必要的場站人員負責地空聯絡和指揮。雖然有了這么一個“機場”,卻幾乎沒有飛機在這里降落,有兩點原因:一、缺乏必要的保障,如加油、維護等。二、圍城部隊炮擊猛烈。以致這個“機場”基本是作為空投場使用,尤其是到了圍城后期,城內軍隊補給全部以空投為主,每天大致都有10-20架運輸機從沈陽飛至長春補給。
城外的“東野”沒有空軍,但地面部隊對空火力甚猛,所以即使用運輸機空投,也并非能四平八穩進行作業--只要運輸機飛臨城市上空,城郊對空機槍、高射炮就會打成一片。運輸機飛得慢,空投又必須低空,所以時有被擊中墜落的事情發生。東北“剿總”空軍總部決定,空投必須指派戰斗機護航。
為長春空投補給的是空軍第十運輸大隊,所使用機型是C-46運輸機,該機在抗戰時的“駝峰運輸”中曾大放異彩,負責空投掩護的是空軍四大隊22中隊,兩個大隊駐守基地均為沈陽北陵機場。
記者在林兆祥老人(北陵機場航空站少校副站長,已故)那里了解到,沈陽當時有三座機場,分別為北陵機場、東塔機場和鐵西民航機場,雖然機場數量位居東北之最,但實際在整個內戰期間,真正使用的是北陵機場,另兩個機場很少使用。北陵機場經常停放數十架運輸機和戰斗機,空投緊張時,亦常常從北平、上海另調撥運輸機。
空軍總部特在沈陽設立司令部,司令官吳郁;司令部下設三個處:作戰處、情報處、補給處,另設督察室。司令部還有附屬單位:供應分處、北陵航空站、警衛團。
中美混合團解散后,喬無遏此時為空軍四大隊22中隊副中隊長,22中隊先駐守北平,后調撥沈陽。
自調撥東北后,22中隊任務不多,只有到了后期,掩護長春空投,出勤開始增加。

1948年7月28日是一個星期三,當天下午,十大隊出10架C-46去長春空投剛從南京運抵的大餅,按規定,22中隊要出動四架P-51野馬戰斗機跟隨護航。
P-51中尉飛行員陳燊齡本不應該參加此次護航行動,他在7月下旬就向副中隊長喬無遏請假,回北平完婚。
陳燊齡和未婚妻的婚期定在8月3日,未婚妻在北平的家人早早就把請柬都發了出去,只等駐扎沈陽的陳燊齡早日回來。從7月中旬一直拖到下旬,也不見準新郎出現,未婚妻一家非常焦急。
把臨近婚期的隊員拖在戰場,喬無遏覺得很殘忍,但沒辦法,隊里一直陣容不整,請假的、生病住院的、受傷療養的,多了去了,而且全部理由充分,根本沒辦法拒絕,哪個都得給假。
1998年,記者第一次采訪中美混合團B-25轟炸機飛行員張義聲時,老人說起過,即使在艱苦卓絕的抗戰年代,空軍官兵結婚也沒有任何限制。這是采訪中最讓記者震驚的事情--從小看革命電影書籍長大,認為兒女情長是一種墮落,窮人還沒獲得解放,怎能考慮自己問題。尤其是后來又知道圍城的“東野”,對結婚有著近乎苛刻的“258團”(25歲以上、8年軍齡、團級干部)的條件,更加認為國民黨最后敗退臺灣是咎由自取。
后來,幾乎采訪每一位中美混合團的老人,都會問到有關“結婚”這個問題,所有老人又都回答一致:從來沒有過限制,即使是抗戰時期。
中美混合團一大隊二中隊B-25轟炸機飛行員楊訓偉老人說,抗戰時期,即使沒有限制結婚這條禁令,同伴們也沒人去談戀愛,明擺著的:今天命還在,明天怎么回事兒誰都無法說清,再去談戀愛,這不是坑人嗎?老人說,那時每月發了薪水,錢袋都不拆,看都不看就扔到桌子上。錢都不去看,還能去找女朋友!
楊訓偉老人告訴記者,總體來說,國民黨組織形式極其松散,非常不嚴密,進退隨便,即使軍隊也不是很嚴密。1948年,南京政府讓傅作義的華北“剿總”部隊中的黨員重新登記,不登記算自動脫黨。早有脫蔣之心的傅作義暗示手下拖著不做,后來導致華北“剿總”部隊中的全部國民黨黨員自動“退黨”。南京的國民黨總部連問都不問一聲,幾千名“黨員”就這樣“脫離組織”了。連“組織關系”都是如此,更何況個人生活,戀愛、結婚、生子,完全不管,不干預。
張義聲老人也說,抗戰時期大家不找女朋友幾乎成了一種默契,他是一直等到1945年抗戰勝利才結婚。
1945年,抗戰勝利后出現了結婚高潮,打了八年,沒過一天消停日子,多少人渴望過安逸的家庭生活。此起彼伏的結婚一直持續到內戰,陳燊齡的婚事不過是其中一例而已。
喬無遏告訴走向飛機的陳燊齡,后天(30日)有一架C-46運輸機飛北平,這次任務完成后,一定讓他搭這架飛機回北平完婚。
聽到副中隊長鄭重承諾,陳燊齡笑著跨進座艙。
16點整,C-46先起飛,4架P-51隨后升空,向長春飛去。
17點多一點,5架飛機抵達長春上空。
盛夏的長春,離天黑還早,從機艙望出去,地表非常清晰,還未等運輸機飛臨自由大路的空投場,地面炮火分別從伊通河及大房身機場附近猛烈射來。4架P-51各司其職,迅速俯沖,對準布防的高炮陣地壓制掃射。
不到三分鐘,陳燊齡完成了第二次對地壓制攻擊,他剛要爬高脫離,機身猛烈抖動起來,接著,螺旋槳轉速迅速下降,儀表顯示發動機溫度急劇升高。陳燊齡立即作出判斷——引擎中彈,散熱器排水管破裂,必須立即關閉發動機,否則幾分鐘內,引擎會因為超溫停車。關閉發動機和總電門之后,陳燊齡駕駛著無動力的P-51向自由大路空投場滑翔過去。
他曾經在保定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所以沒怎么太費勁,駕機在自由大路空投場著陸了。
飛機迫降了,可飛行員留在孤城里沒回來!
晚上,返航的飛行員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喬無遏,喬心急如焚,他已經承諾這次出任務回來就讓陳燊齡去北平完婚,而且后天有近期唯一回北平的運輸機,如果這次搭不上,陳的婚期肯定要更改。而此刻陳燊齡卻被困在密不透風的長春,這已經不是趕上婚期的問題,而是性命攸關。但逃出來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新七軍、六十軍的十萬大軍都無法逃脫,更別說一個飛行員了。
據當時在現場的一位老人回憶,副中隊長喬無遏思來想去,突發奇想——直接向東北“剿總”空軍司官吳郁報告,提出一個大膽的出其不意的行動方案!
記者多方查證,并在林兆祥等多位當事人那里得到證實——第二天的飛行計劃并沒下達任何書面文字。據吳郁身邊的老人回憶,能讓總司令下決心派一架飛機冒險落地,只接一名飛行員的原因也很簡單:讓一名已經發了請柬、選定了新婚日的準新郎留在“敵后”,實在太不人道。
老人告訴記者,一架飛機去接一名中尉飛行員,這要擔當很大的風險的。先不說地面猛烈的炮火可能再造成損失,在內部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長春此時尚有兩支守軍、一個成建制的完整兵團,高級官員一大堆,單是將級首領就有東北“剿總”中將副總司令兼第一兵團司令官、吉林省政府主席鄭洞國,第一兵團中將副司令官兼六十軍軍長曾澤生,新七軍少將副軍長史說,長春市長尚傳道,少將師長隴耀,少將副師長任孝宗,少將參謀長龍國均……多了去了,還有他們的眷屬。哪個不都天天眼睜睜盼著有飛機落地,哪個不想出來!如今,有飛機不僅是來,還要落地,這實在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眼珠都快盼綠了,誰走誰不走,怎么辦?喬無遏這個“出其不意”的腹案在司令官吳郁那里很快得到批準。午夜,腹案變成命令下達給北陵機場站、長春臨時航空站,幾位將參與此行動的飛行員也同時接到命令。
任務執行具體如下:
任務代號:搶救新郎行動。級別:機密 。飛機:6架(P-51戰斗機5架、C-47運輸機一架)。計劃航線:沈陽-長春。飛行高度:P-51,7000尺(2200米-2300米),C-47,飛行高度:1500尺(500米),過范家屯后須降為100尺進入市區(30米)。任務:P-51高空掩護,C-47落地接人。
該命令最后特別提示長春航空站:除搭載陳燊齡一名機員外,任何人不準搭載,否則,以軍法從事。
記者問當事人,為什么對一次只是搭載一名普通飛行員的普通飛行任務要“保密”?
當事的老人說,主要是兩點:擔心要走的人太多,把飛機圍起來,最后誰都出不來,而且,弄得沸沸揚揚的,被圍城的高級將領心中肯定也不是滋味,萬一要告到上峰那里或是委員長那里去,吳司令也是無法擔當。再就是擔心城外的“東野”炮火攻擊,他們的眼線多,情報準,一炮打過來,全都完蛋。
7月29日清晨,天氣晴朗,飛行前準備20分鐘,喬無遏交待了一下航路天氣報告、掩護飛機注意事項、遇到地面火力攻擊后的壓制點、攻擊進入角度及脫離方向。一切完畢后,塔臺傳來放行命令,6點35分,喬無遏第一個駕駛P-51起飛,第二架是由十大隊中尉李煥白駕駛的C-47運輸機,跟在C-47后邊的是4架P-51戰斗機。
起飛后,5架P-51飛高空,C-47在5架P-51下面并稍后的位置獨自飛行。
5架P-51在以往護航的高度,從沈陽到長春,沿途要經過昌圖、四平、公主嶺、范家屯等地,所經地域都在“東野”控制之下,只要飛機經過,觀察哨很快就一級級傳遞過去,保持在這個高度,即使被發現,也不過以為是一次例行的護航。讓C-47飛低空進入,完全是出于隱蔽接近。
起飛進入航線后,完全按地標目視中長鐵路(現哈大鐵路)飛,整條航路通過地帶處于松遼平原,海拔標高并不高,地勢平坦。過四平后,有一座小山丘(北山)突然兀立,直至長春,地勢逐漸增高,所以喬無遏特別叮囑李煥白超低空飛行過四平時要加以特別注意。
過四平后,前面五機加速,12分鐘后,5架P-51沿中長鐵路孟家方向進入長春上空。和以往護航不太一樣,這一次他們沒有選擇從城東順著陽光進入,而是把自身完全暴露在朝陽映照下。這樣一來,飛機被地面部隊識別更快更清晰,可以最快把 “東野”地面炮火吸引過來。
果然,地面炮火猛烈對空射擊,5架P-51迅速分散開,各占一個方向,翻騰、俯沖、壓制、掃射,一切都是為了吸引地面火力。
從航圖和地標上看,確認是過了公主嶺,李煥白馬上把C-47降至100尺(33米),在這個高度上飛行6分鐘,C-47低空掠過范家屯,前面就是長春。為使進入市區后意圖更隱蔽,李煥白把C-47的高度又往下壓了一點,再低一點,機腹就要擦到下面農舍的煙筒。

馬上進入市區,李煥白已經能看見5個同伴的飛機在高空上下翻飛、打轉、筋斗、射擊壓制,來不及再多考慮,他駕駛C-47直接從洪熙街(現長春紅旗街)超低空掠地飛行,轉眼就到了自由大路。還沒等臨時機場場站的人反應過來,李煥白用出了“看家本事”——小航線大角度俯沖落地。
如此超低空進入還是讓圍城部隊看出了端倪,一陣密集的炮彈打來,自由大路的空投場附近頓時硝煙彌漫,塵土飛揚。炮彈偏離目標,落到空曠地帶,距C-47機身還有一定距離。落地后的李煥白駕駛飛機穿過煙霧和塵埃,向停機處滑行過去。
有關炮彈落機場一事,在采訪中,有老人說空投場內沒落炮彈,炮彈是落在了空投場外很遠的地方,也有人說空投場肯定是落了炮彈,而且就打在人群里,還有人說是圍城的部隊對空的高射炮彈沒爆炸又落進了人群。或許實在是事隔久遠,老人們的記憶不盡一致,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確實有很多炮彈打過來。
穿過漸漸散去的煙塵,李煥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遠處黑烏烏巨浪一樣的人群在向飛機跑來,炮彈就在他們身邊不斷地爆炸,有人慢悠悠倒下,很快,缺口就被另一個人補上,人們不管不顧,根本不想C-47能載多少人,不顧一切地涌過來。
涌來的人流中沒有制式服裝,有的是長衫馬褂、旗袍高跟、眼鏡、卷發。判斷出不是部隊后,機艙內的李煥白有些發懵——密電中特別指出不允許搭載其他人員,怎么會出來這么多人!
他此時也不可能考慮到太多--“保密”性差是組織松散的一個顯著特征,這份電報發到長春場站后,雖然“保密”級別高,但還是很快就被擴散出去。沒多久,臨時機場就聚集起眾多達官貴人,翹首企盼能乘飛機逃脫這座鬼城,以至于場站方面無論如何勸說都不行,連猛烈的炮火也顧不上閃避。
C-47還在徐徐向臨時停機坪滑行,洶涌過來的人群看到飛機沖著人群的方向滑行,本能地停下腳步,等待飛機停靠。
李煥白焦急地在人群中尋找戰友,希望他能立刻現身。
周圍又有炮彈爆炸、人群又開始躁動……
一手握駕駛盤,一手搭在油門桿上的李煥白回轉身,告訴后艙的機工長(隨機工程師),趕緊把艙門打開,飛機不停機調頭。
眼看進入停機坪,李煥白降低速度,把C-47掉轉了180度,機頭對著來的方向,后艙的門打開,機工長守在門旁,焦急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
人們此時才發現,C-47根本沒有停靠的意思,短暫的騷動后,忽地全部快速向C-47涌過來。
“咣咣咣”,又是一陣炮彈從遠方打來,C-47四周再次泛起塵土硝煙。人群不管不顧、大聲喊叫沖過來,李煥白開始加速,他焦急地從側窗向外看,幾乎要大聲喊叫--陳燊齡,怎么還不出來!
陳燊齡完全被淹沒在人群中。早晨,還是王站長陪他一起等同伴的飛機,結果,人越聚越多,怎么勸說都沒用,到最后,他已經完全被人流遮掩沒了。看見C-47在停機坪前沒停下,陳燊齡知道,肯定是不能停了,只有靠自己的體力沖出人群的包圍圈。他一直拼命往前擠,雖然已經看到站在艙門前焦急的機工長了,但怎么也沖不過最前面的最后那道“防線”。
想要脫離的人,實在太多了,大家的身體筑成了一堵結實的“墻”。
潮水般涌上來的人不僅越來越多,而且步伐在加快。李煥白唯一的辦法,就是讓C-47加速,但越加速他就越焦急,照這個速度加上去,再有一分鐘,如果陳燊齡還沒出來,C-47就飛起來了!
此時,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破了那道人墻“封鎖線”,急速奔跑過來,疾速沖向C-47。
機工長認出那正是本次任務真正的目標人物--陳燊齡!C-47在不斷加速,機工長向外伸出手……陳燊齡似乎也要飛馳起來,他速度越來越快,把并行的人群甩到身后。終于,他追平了飛機,在即將接近艙門的一剎那,他伸出了手。
機工長的手早就伸了出去,兩雙手緊緊扣住,機工長直起身使勁,陳燊齡猛地一躍,順勢爬進機艙。空中的5架P-51依舊在騰越,根本不清楚地面的情況。處于緊張作戰中的喬無遏只是用余光掃了地面,他本能感覺到C-47似乎沒停就起飛。地面攻擊非常猛烈,讓他連用無線電問一下的時間都沒有。感覺C-47似乎已經飛離了市區,喬無遏往上提了一些高度,才用電臺問李煥白:人接到沒?
耳機內響起李煥白不緊不慢充滿輕松的回答:Rescue the Groom Mission accomplished(救出新郎,任務完成)!
喬無遏大喊:“全體返航!”
5架P-51停止翻騰和壓制,在長春東南方向的上空迅速集結編隊,向南漸漸飛遠。
第二天,陳燊齡搭乘了那架回北平的飛機。三天后,他和美麗的女大學生唐嬌寵如期在北平完婚。由喬無遏一手導演、策劃,總司令吳郁指揮,沈陽、長春兩個場站多方人員共同協作上演的一幕“搶救新郎”行動完成。
1949年,國民政府敗退臺灣,喬無遏和空軍四大隊一并來臺,最后在空軍總部作戰署署長位置上退役。
1986年,“搶救新郎”行動中的“新郎”陳燊齡出任臺灣“空軍總司令”,1989年12月任“參謀總長”,最后以空軍一級上將退役。
作者附錄:只要提到抗戰中的空戰,很多媒體都言必稱陳納德或“飛虎隊”,這實在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抗戰時期,在藍天中和日軍飛機捉對廝殺的年輕中國空軍并不是抗戰前期名躁一時、叱咤風云的“飛虎隊”,他們的準確番號是--中美混合團(Chinese American Composite Wing 簡稱CACW)。
抗戰勝利結束后,中美混合團中的美國空軍全體退出回國,中美混合團建制撤消,中國空軍重新轉至國民政府麾下,不久就拖著在抗戰中疲憊不堪的身軀卷入內戰。
作者在多年追蹤采訪中查到的諸多史料表明,這支在抗戰時期功績卓著的英雄部隊在內戰中少有甚至幾乎沒有任何上乘表現,并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士氣低落。用很多老人的話講--知道地面都是同胞下不去手!這樣的“戰功”,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