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肯定是個吸引媒體人的題材——上世紀60年代的美國五角大樓文件泄密案,美國新聞界與白宮博弈的最重要事件之一。
100分鐘,還包括中場休息的15分鐘,簡單的上下兩幕,舞臺上擺點普通桌椅,背景墻上的投影不時閃現些歷史畫面。燈光大都平白單調,頂多給主角來點追光。話劇《絕密》由廣播劇演變而來,幾乎沒多少舞臺劇該有的舞臺元素。有那么幾刻,你都懷疑這是不是背景放著PPT的小型集體演講。甚至在北京演出時,他們直接用了劇場的中式家具,也不顧這和金發碧眼的先生女士們同臺出現的違和感。
第一幕,《華盛頓郵報》的發行人兼董事會主席凱瑟琳·邁耶·格雷厄姆在煎熬猶豫,到底要不要登出泄密的“五角大樓文件”,那是美國國防部的越戰研究報告,會揭穿美國政府如何向公眾撒謊。而先登出該文件的《紐約時報》,已經被尼克松政府用法院命令停止了繼續刊登。
諸多人物轉換登場,個個快速說著極高密度的臺詞。相關專業記者徹夜核查文件里有沒有不適宜刊登的內容。一眾記者編輯興奮地表示:不刊登我們就集體辭職。董事會的人擔心著股票和經濟損失。律師建議主動送審。看似沖突劇烈,卻并不跌宕起伏,因為每類人的想法都在意料之中,幾句話就可以說清楚。漫長的拉鋸后,格雷厄姆最終說:好吧,我們刊登。這是追逐新聞自由的勇氣,臺下響起掌聲,打瞌睡的人醒了過來。
第二幕出乎意料地跳出臉譜化,精彩連連。法庭上,《華盛頓郵報》團隊和政府團隊對峙。格雷厄姆和編輯記者們私下說著,我們用憲法第一修正案——這是保護言論自由和出版自由的最重要法律武器。但律師說,不,不,用憲法第一修正案贏不了。因為,如果被證明這些材料真的危害了國家安全,那憲法第一修正案對言論自由的保護就失效了。
他們走向了另外的辯護方向。比如,《華盛頓郵報》的人證言,政府一直不時向他們主動提供所謂機密材料,讓他們刊登一些政府想說又不想以政府之名說的東西,這證明機密材料不一定真的機密。再比如,政府提出刊登的幾條信息已經危害了國家安全,《華盛頓郵報》憑一位老記者強大的記憶能力,當場查出這幾條信息都曾出現在政府公布的公開資料里,根本算不上機密。最后,媒體勝訴得帶點狡猾,不是因為政府絕對不能干涉言論自由,而是因為法院認為媒體刊登內容沒有危害國家安全。
兩個亮點出現在慶功宴上。一是那個憑超群記憶力幫了大忙的記者說:這場勝利不只是為了《華盛頓郵報》,更是為了那些小地方的報紙和記者,他們沒有錢請得起大律師來打贏官司,面臨著更艱難的局面,承受著更嚴酷的壓迫,他們更需要這樣的勝利。
另一個亮點是律師的擔憂:使用偷竊來的消息的底線在哪里?到什么程度,真的會危及國家安全,那時候怎么辦?這樣的擔憂很難找到答案。對此自省的格雷厄姆后來發現,也許她從來都沒真正面臨這個問題,哪怕泄密給媒體的那個人,也在為國家安全自我審查,7000頁的材料,他扣下了自己認為敏感的4000頁,給媒體的只是剩下的300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