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曼哈頓

今天我們說起托斯卡納，通常認為它是意式田園生活的典范：延綿的丘陵種植葡萄和油橄欖，清晨在咖啡香里醒來，午餐是清爽的橄欖油拌沙拉，晚上則枕著葡萄酒的芬芳夜談。農婦在春日采摘藏紅花的花蕊，把它曬干，磨成粉加在海鮮飯或米蘭飯里，香氣撲鼻。關于這個地區的印象，總是帶著親切的煙火氣，難以想象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歲月里，圣吉米尼亞諾和佛羅倫薩、錫耶納一樣都是財富、文化與人口聚集的富庶城邦，相當于我們今日的國際大都市。

早期從法國前往羅馬教廷的朝圣者從比薩上岸，在圣吉米尼亞諾停留，使它成為法蘭契杰納朝圣之路上最重要的驛站。得天獨厚的土壤和氣候又賦予了它歐洲重要的藏紅花產地的地位，這種珍稀昂貴的調料為小鎮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財富聚集在鎮上大家族的手中，并通過“建造高塔”的形式向世人炫耀。鼎盛時期這里矗立著72座高塔——它們中的一些有近五十米高——這在一千年前是了不起的紀錄，也是“中世紀曼哈頓”的起源。這些塔擁有堅固的磚石結構，建筑材料或自意大利中部的礦山而來。一米厚的外墻隔絕了戰爭、熱浪與冷空氣，也將山中繁華的歲月作為標本保存至今。

除開那些勾勒天際線的塔，小鎮上和諧并存的羅馬建筑和哥特建筑同樣令人印象深刻。在其他大城市，譬如佛羅倫薩和羅馬，普通住宅通常歷經戰火、修葺與改動，混合了不同時期的痕跡，難以最初的樣貌示人。在圣吉米尼亞諾，廣場、市政廳十分完好，民居也原汁原味地保留了中世紀的設計。

第一次到訪純屬偶然。春日午后出游，自當時生活的城市錫耶納隨便跳上去郊區的巴士，遠遠便看見了它。巴士停在城墻外，而墻里仿若古裝片場，不見半點鋼筋混凝土的痕跡。然而眼前林立的商家食肆、窗外晾曬的衣物床單又提醒著我，這是座活生生的城市，哪怕仍保留千年前的樣貌，生活卻在以一種奇妙的協調向前推進。

穿過銀匠鋪、土產店和披薩店，小鎮的中心之一——水井廣場上總有游人排起長隊。這里有一家享譽全球的冰淇淋店，墻上貼滿了不同語言的報道，英國前首相布萊爾也是它的粉絲。手工冰淇淋叫Gelato，每家有自己的獨門秘方。這家冰淇淋店的水果口味尤其出色，芒果冰的絲滑口感和純正口味就像在吃新鮮的芒果一般；而綜合莓類冰淇淋又酸又甜，還有小小的種子在齒間裂開。買上一個甜筒冰淇淋，要4個球的最大號，坐在廣場的石板上手忙腳亂地吃，5歐元可以換來一下午的幸福感。

白葡萄酒是小鎮的另一特產。周邊的葡萄園歷史同樣可以追溯到中世紀，礫石土壤上培育起來的葡萄，在橡木桶中陳釀8個月后變得柔滑。水果和杏仁的香氣隨著存放年份的增加而凸顯，搭配魚或白肉都是夏日的好選擇。Vernaccia di San Gimignano如今是意大利法定核心產區酒（DOCG），也是托斯卡納惟一入選此級別的白葡萄酒。

“中世紀曼哈頓”除了盛產美酒美味，當然也少不了文化與宗教上的繁榮。圣吉米尼亞諾自古是藝術家、詩人、手工藝人的根據地。在它因黑死病沒落之前，但丁曾作為托斯卡納的特使客居于此。今天這里保留著10座風格各異的教堂，每年舉行數十場音樂會——和它的8000人口相比，的確十分豐富。諺語說富上三代才能成為貴族，要支撐一座城鎮閃閃發光，恐怕也不是新興市場與熱錢能夠立時三刻做到的。圣吉米尼亞諾今天的管理者當然也明白個中奧妙，于是我們看到它在保存與推進自身文化方面的不遺余力。每年的二十多個全城參與的活動中最讓人心動的有兩個：3月的狂歡節，孩子們穿上中世紀的裝束，體驗當時的社會情境；特有的“歸家日”，從小鎮移居意大利其他地方乃至全球的子民在這一天回到故鄉，一同欣賞日落。他們后來也許見過更恢弘的城市、更壯美的景色，卻往往在這一刻激動落淚：別處的繁華與榮耀這座城邦都曾經歷過，后來人們遠離家鄉追求新的生活，歷史的歸屬感卻是內心的高塔與燈火。

Tips：

出發和到達：自佛羅倫薩和錫耶納乘坐130/131次公交可以直達，行程約一小時；或自波西邦吉鎮轉車，行程約三十分鐘。

必購：圣吉米尼亞諾農業發達，葡萄酒、意式火腿和橄欖油是當地的優質產品。冰淇淋店Gelateria di Piazza 也值得一試。

住宿：城鎮和附近農莊提供傳統風格的住宿+早餐，留宿一晚避開白天的游客，可以欣賞到一個寧靜而美麗的圣吉米尼亞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