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的感覺就是好

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能入圍“福布斯”全球富豪榜是莫大的榮幸，但沙特王子阿爾瓦利德· 本·塔拉爾卻認(rèn)為，以200億美元身家排名第26位，太“傷自尊了”。

他堅持認(rèn)為，今年的“福布斯”榜單把他的資產(chǎn)少算了96億美元，生生將他踢出前10名。為此，他不惜提供自己名下包括珠寶、汽車、游艇、飛機在內(nèi)的資產(chǎn)明細(xì)，并讓首席財務(wù)官放出一些“狠話”，力促《福布斯》“修正這一錯誤”。誰知，《福布斯》不給面子，拒絕修改。盛怒之下，王子宣布，與“福布斯”富豪榜“斷交”。

“詭異”的股價

對于阿爾瓦利德的出離憤怒，《福布斯》毫不妥協(xié)。資深記者凱莉·A·多蘭隨即發(fā)表一篇長文，質(zhì)疑王子的財富“摻水”。她披露了一個“詭異”現(xiàn)象：近年來，每到《福布斯》確定富豪榜成員凈資產(chǎn)前數(shù)周，阿爾瓦利德名下的“王國控股公司”股價都會莫名其妙地大幅增長，仿佛引導(dǎo)股價的不是公司基本面，而是“福布斯”富豪榜。

“王國控股公司”于2007年7月上市，當(dāng)時估值為170億美元，旗下資產(chǎn)大部分為花旗股票，價值近92億美元。不久，金融危機爆發(fā)，花旗股價開始“漫長且急劇”的下滑，2008年暴跌90%，“王國控股”股價隨之一路下行，阿爾瓦德利的財富縮水80億美元。在2009年“福布斯”富豪榜上，他以133億美元位居第22名。

但到2010年初，即“福布斯”富豪榜公布前10周，“王國控股”的股價卻不可思議地快速回升57%，而同期的花旗股票依然未脫熊勢，跌幅達(dá)20%。這一年，阿爾瓦利德在“福布斯”富豪榜上的排名提升至第19位，凈資產(chǎn)達(dá)194億美元。

2011年初，又是在“福布斯”富豪榜確定排名前10周里，“王國控股”股價上漲31%，而同期沙特股指僅上漲3%。2012年初，同樣的事情再次發(fā)生，“王國控股”的股價攀升56%，而沙特股指僅上漲1%。

很難解釋，一家以花旗股份為主要資產(chǎn)的控股公司，當(dāng)花旗股價狂跌之時，控股公司的股價反而一路飆升。不過，只要略微了解“王國控股公司”的情況，解開這個謎團并不難。公司上市前，為阿爾瓦利德百分之百擁有；上市后，只有5%的股票向公眾發(fā)行，交易量小得可憐，以至于沒有分析師愿意跟蹤。這本身就很“另類”，因為它缺乏通常的上市公司對募集大量資本的強烈愿望，有一種“為上市而上市”的感覺。公司一名早期雇員的話似乎證實了這種猜想：“這就是為了好玩，上市很有趣，會有大量媒體報道。”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公司無需取悅合伙人，也不存在流動性問題，非常方便大股東操縱股價。公司一名前高管說：“玩家不多，他們拿著大筆資金入市，互相購買對方的股票。沙特沒有賭場，股市就是沙特人的賭場。”另一名分析師說，“操縱股價極其簡單”，尤其是對“王國控股”這樣只有少量自由流通股的股票。

曾負(fù)責(zé)審計“王國控股”賬目的安永會計師事務(wù)所指出，2009年和2010年，該公司股價與基礎(chǔ)資產(chǎn)之間存在巨大差異，阿爾瓦利德不得不無償向“王國控股”注入他個人持有的1.8億股花旗股票，價值6億美元，以提升賬目表現(xiàn)，抬高股價。作出上述評估之后，安永于2011年被普華永道接替，不再擔(dān)任“王國控股”的審計工作。

去年，“王國控股”的股價狂漲136%，漲幅超過以往任何年份，而同期沙特股指上漲6%。至今年初，該股票的市盈率高達(dá)107。對于自我標(biāo)榜為“全世界最好的價值投資者”的阿爾瓦利德來說，這顯然不是一個很好的投資對象。

也許是不想成為王子“炫富”的一枚棋子，《福布斯》決定關(guān)注基礎(chǔ)資產(chǎn)，計算得出其持有的“王國控股”股份價值為106億美元，比按市值計算少了93億美元。加上其他非“王國控股”資產(chǎn)，如沙特房地產(chǎn)、傳媒公司資產(chǎn)、對全球上市公司和私營企業(yè)的投資以及各種飛機、游艇、汽車和珠寶等，阿爾瓦利德的凈資產(chǎn)不超過200億美元，比他自己的“預(yù)算”少了96億美元。

對于阿爾瓦利德來說，所有關(guān)乎“形象”的事情都是大事。比如，他熱衷于炮制雜志封面，讓自己堂而皇之地登上《時代》、《名利場》、《福布斯》等雜志的封面，并配以“世界最精明的商人”之類大標(biāo)題。他喜歡和各類大人物合影，有時還用photoshop技術(shù)，把自己從人堆中“摳”出來，放在更為顯赫的位置。

但在整個“形象工程”中，重中之重還數(shù)“福布斯”富豪榜。1988年，也就是《福布斯》首次公布富豪榜的第二年，他第一次進(jìn)入《福布斯》“獵富”視野，而提供線索的正是他本人，是他主動聯(lián)系雜志記者，竭力推銷其名下的“王國貿(mào)易與承包公司”有多么成功，并直言不諱地表示自己應(yīng)該入圍新一屆富豪榜。在之后的25年里，他考核雇員的硬性指標(biāo)之一就是自己在榜單上的排名。

今年，在《福布斯》確定富豪榜前一周，他直接命令首席財務(wù)官沙德·桑巴出面交涉，讓他不惜放出一些“狠話”，務(wù)必確保自己進(jìn)入夢寐以求的“前10俱樂部”。結(jié)果，《福布斯》不吃這一套，令他顏面大傷。于是，便有了“斷交”之舉。

同時，他找到了新的“形象代言”——“彭博億萬富翁指數(shù)”。他表示更信任這個去年新推出的排行榜。在這個榜單上，他以280億美元資產(chǎn)位列第16名。

他是中東最富有的人

其實，不管有沒有這備受爭議的96億美元，阿爾瓦利德都是中東最富有的人。他是花旗銀行最大的個人股東，新聞集團第二大私人投資人，擁有巴黎喬治五世四季酒店、紐約廣場飯店、倫敦薩伏伊酒店，持有大量蘋果、時代華納、推特、迪士尼等公司股票，有“中東股神”之稱。

作為一個極愛面子的人，他從不掩飾生活的奢華，經(jīng)常邀請記者參觀他在利雅得的宮殿。那里有420個房間、500臺電視，洗手間設(shè)施用黃金打造，鮮花每周從荷蘭空運而來，娛樂室里擺滿各種獵物標(biāo)本。如果想換個口味，他在利雅得市郊還有一處250英畝的“農(nóng)場度假村”，那里有5個人工湖、1座動物園和1個迷你大峽谷。

為了保持良好身材，他一天只吃一頓主餐，不吃肉，每天的熱量攝入不超過1100卡路里。盡管他吃得很少，但排場不得省略，每頓飯都按宴會標(biāo)準(zhǔn)烹制大量美食，包括烤駱駝。

他喜歡有強大動力的“海陸空玩具”。傳說，他的車隊有超過300輛車，包括勞斯萊斯、保時捷、蘭博基尼等豪華品牌。出于安全考慮，他的很多車是同一款式，便于出行時打掩護。

他有一個私人飛機機群，其中一架波音747仿照美國總統(tǒng)專機“空軍一號”改造，內(nèi)部裝潢堪比五星級酒店，有一張類似王位的黃金寶座。去年12月，他訂購了一架世界最大商務(wù)飛機——空客A380，是這一機型的全球唯一私人訂戶。根據(jù)他的要求，這架飛機被打造成一座“飛行宮殿”，總建筑面積有3個網(wǎng)球場那么大，共分3層，除數(shù)套豪華總統(tǒng)套房外，還有高技術(shù)會議室、音樂廳、娛樂廳、祈禱間和車庫。其中，會議室的桌面好似一個巨大的平板電腦，可作觸屏使用。娛樂室地面為巨幅電子屏幕，可設(shè)置為透明，供乘客欣賞空中美景，那種感覺好像乘坐神奇的阿拉伯飛毯。在專供他本人使用的祈禱間里，由電腦控制的坐墊始終朝向圣城麥加的方向。

他的游艇“王國5KR”號停靠在法國戛納碼頭，長約85米，1991年以1800萬美元從美國地產(chǎn)大亨唐納德·特朗普手中購得，如今身價至少漲了3倍。不過很快，他就將有新的“寵物”。近日在德國首次下水的超級豪華游艇“阿扎姆”號長180米，是目前世界最大的游艇，內(nèi)有約50個套間，價值超過6億美元，令昔日“游艇王”、俄羅斯寡頭阿布拉莫維奇的“日蝕”號相形見絀。據(jù)傳，新“游艇王”的神秘買家就是阿爾瓦利德。

眼下，他正在利雅得打造世界第一高樓——“王國城”，號稱要超過1000米。他對《名利場》雜志說：“我得承認(rèn)，第一的感覺就是好，第一很美。”

他曾拯救花旗

阿爾瓦利德1955年3月出生于利雅得，是沙特現(xiàn)任國王阿卜杜拉的侄子，沙特開國國君阿卜杜勒-阿齊茲的孫子。

父親塔拉爾是阿卜杜勒的第21位王子，上世紀(jì)60年代曾任沙特財政部長，致力于憲法改革，呼吁民主社會，并因此得罪家族，被沒收財產(chǎn)和沙特護照，一度流亡埃及，后雖與家族和好，但徹底斷送了繼承王位的前程。

他的另一個離經(jīng)叛道行為是不顧家族反對，娶了黎巴嫩獨立后第一任總理亞德·索勒赫的女兒莫娜·索勒赫，即阿爾瓦利德的母親。兩人后來離婚，年僅7歲的阿爾瓦利德隨母親來到黎巴嫩首都貝魯特。那里堪稱保守中東的“開放之都”，叛逆的阿爾瓦利德經(jīng)常逃學(xué)，夜不歸宿，還因考試作弊被學(xué)校開除。13歲時，他被父親送進(jìn)沙特軍校接受“改造”。他后來回憶說：“那段生活改變了我一生，從軍校出來后，我性格里的優(yōu)柔寡斷被一掃而光。”

和很多沙特王室成員一樣，阿爾瓦利德后來就讀美國加州門羅學(xué)院，1979年獲工商管理學(xué)位，后在雪城大學(xué)繼續(xù)深造，1985年獲社會科學(xué)碩士學(xué)位。他的老師邁克爾·巴肯如此評價他：“他是我見過的最有干勁的人之一，有強烈的鉆研精神。”

阿爾瓦利德的“造富”傳奇究竟如何開始？官方的說法頗為“勵志”。他自稱父親曾給他3萬美元，可短短一年便輸了個精光。父親又給了他30萬美元，這一次，他花了3年時間才把錢賠光。當(dāng)他再次去找父親時，父親沒有給他錢，而是給了他一份房契，說：“自力更生去吧。”

從阿爾瓦利德提供的照片看，那棟房子搖搖欲墜，不值多少錢。通過房產(chǎn)抵押，他從花旗銀行利雅得分行拿到60萬美元貸款。為籌集更多資金，他賣了父親送給第一任妻子達(dá)拉爾的一條項鏈，獲得20萬美元。此外，作為國王的孫子，他每月還能得到1.5萬美元的生活補貼。這些，就是他的所有“啟動資金”。

最初，他成立一家建筑公司，借政府大興土木之東風(fēng)，與外國公司合作，承接了一系列工程項目，很快賺得第一桶金。隨后，他開始收購沙特小公司。他毫不諱言，那就是“惡意收購”，其中包括連年虧損的沙特聯(lián)合商業(yè)銀行。入主這家銀行后的第3年，它成為沙特最賺錢的商業(yè)銀行。

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中東局勢驟然緊張，許多沙特人擔(dān)心戰(zhàn)火燒及本土，紛紛拋售房產(chǎn)，利雅得地價跌了三分之二。阿爾瓦利德卻逆勢而為，大舉收購?fù)恋兀蔀槔诺米畲蟮乃饺恕暗刂鳌薄?zhàn)后，他開始拋售土地，平均收益率高達(dá)400%。

不過，真正讓他名揚天下的“大手筆”是拯救花旗。1990年秋，花旗因一系列房地產(chǎn)貸款壞賬陷入危機，急需募集新的資金。他悄悄用2.07億美元購進(jìn)1600萬股花旗股票，之后又斥資5.9億美元買入3700萬股非公開發(fā)售的優(yōu)先股，持股率達(dá)到14.9%，成為花旗最大個人股東。在他的幫助下，花旗很快渡過危機，股價扶搖直上。當(dāng)年2月22日，《紐約時報》頭版詳細(xì)報道了他救助花旗的全過程，“阿爾瓦利德”的名字迅速紅遍世界金融界。

白手起家沒人信

阿爾瓦利德竭力把自己打造成一個白手起家、獨立創(chuàng)業(yè)的成功人士，可外界似乎沒人相信。他的家族控制著沙特2670億桶石油，許多沙特人認(rèn)為，他的發(fā)家不可能與石油無關(guān)。坊間還有一個說法，當(dāng)年他父親給了他一筆10億里亞爾的起步資金，折合2.7億美元。

《經(jīng)濟學(xué)人》雜志1999年發(fā)表文章，稱他不過是沙特王室家族巨大財富的掛名人，家族其他成員不愿拋頭露面，而他更喜歡出風(fēng)頭而已。雜志對他的財產(chǎn)提出質(zhì)疑，認(rèn)為他在上世紀(jì)90年代投資賺來的錢還不夠他的花銷，“這位王子要么有大量不明來源收入，要么夸大了自己的收入。”

美國智庫胡佛研究所高級研究院弗阿德·阿亞米也說：“他想讓人們相信，自己是一個自力更生的人，但他不可能是。他永遠(yuǎn)都不該有這種奢望。”

對于人們的質(zhì)疑，阿爾瓦利德很惱火。他借首席財務(wù)官桑巴之口，怒斥《福布斯》是“一本聳人聽聞、挖人丑事、充滿謠言的雜志”，它對自己財富的低估是“對改善沙特和美國雙邊關(guān)系與合作的當(dāng)頭一棒”，是對沙特“現(xiàn)代化和進(jìn)步的一記耳光”。

他本人則對《名利場》雜志說：“如果我有渠道做石油生意，為什么還要向父親借3萬美元？為什么還要向花旗貸款？為什么還搞得破產(chǎn)？……如果我出生時嘴里含著銀湯匙，我何必要在嘴里放個錫湯匙？”他聲稱至今還保留著第一次跟花旗銀行貸款的憑證。他的財運來自對神靈的信仰，還有就是，“我的顧問們夠聰明。”

他坦承，的確有不少沙特商人行事古怪，行為曖昧，但他本人很“透明”，故事很清白。“我有一種責(zé)任感，我是唯一登上福布斯和彭博社富豪榜的沙特人，所以我要開誠布公，讓大家知道，沙特商人、阿拉伯商人、穆斯林商人，可以和西方人一樣做得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