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愛科幻

學生時代看金庸的《天龍八部》，在看到天山童姥那一章節的時候，隱約覺得敘事風格開始跳躍，情節也離奇了起來，后來看金庸的采訪，才知道是因為他委托老友倪匡代筆了部分章節。倪匡的代筆有惡作劇之嫌，不僅讓主角之一的虛竹經歷了一場類似奇幻的大冒險，更把天山童姥寫成一個青春永駐、殺人不用第二招、以18歲功力就能打敗36洞、72島幾百高手的“高手”——這在金庸所有武俠小說里簡直是神一樣的存在。

但這也難怪。作為香港高產作家的倪匡是香港科幻文學界的代表人物。早在1962年，他就以“衛斯理”為筆名在《明報》副刊連載科幻小說，在以后的四十多年間，出版《衛斯理》系列小說達140多本。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科幻小說大概是所有作家都喜愛的小說類型，它為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提供了一個訴諸筆端的機會。想象不需要合理，演化理論教導我們，生命絕不會一成不變，而是持續地發展和適應，這就是我們在《衛斯理》系列小說里看見了透明人、星際混血兒和藍血人，還能跟著衛斯理上下天堂陰間，往返過去未來的原因。因為，科幻的世界包容所有的想象力，即便存在科學上的謬誤也并不會因此而受到責備。

物理學家費米針對外星文明提出了“他們在哪里”的問題，而地球目前的科技水平尚無法解釋這一費米悖論。但在科幻作品里，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外星人的確存在，他們或者在我們身邊（電影《黑衣人》），或者準備毀滅我們（小說《三體》），或者正在拯救我們（電影《先知》）。在電影《超時空接觸》里，女主角艾莉在聽證會上說了這樣的辯詞：“我無法證實，甚至無法解釋，但我知道這是真的，關于宇宙、幻想。作為人類，我們是多么渺小而微不足道，但同時我們的存在又是多么地可責。我們必須有所敬畏地活著，敬畏著一個比我們更偉大的存在。因為我們并不孤單。”

“我們并不孤單”這幾乎已經是人類的其識。《衛斯理》系列小說中，外星人在《藍血人》中首次出現，是18世紀意外流落到日本的土星人。藍血人的外觀和地球人并沒有太大差異，但到倪匡的創作后期，外星人的外觀和能力已經大大改變，他們大多長相怪異，甚至進化到只剩腦電波，能力高超，智力和道德水平遠遠超越地球人。這樣一群外星生物對地球的造訪，衛斯理認為更多是出于善意和好奇，這是倪匡對外星文明的看法和態度的體現，與劉慈欣在《三體》里的“黑暗森林法則”截然相反。“黑暗森林法則”對費米悖論的解釋是：一旦某個文明被發現，即被毀滅。

在今年的《三體》熱之前，我讀過一本科幻小說——《精神病人的世界》。事實上它并不是一本嚴格意義上的科幻小說，它其實是來自天涯論壇的一篇連載帖，記載的是作者作為一名業余記錄者，在精神病院與部分精神病人的訪談實錄。這篇帖子的內容無關外星文明，在精神病人們臆想的世界里，有超越了目前量子力學研究水平的現象，有從宗教及哲學角度出發的對生命本質的質疑和探索，有極其主觀的看世界的方式。而所有的“臆想”以無懈可擊的邏輯被講述出來，這其中蘊含的完整的能夠自圓其說的思想體系令讀者目瞪口呆，難免發現自己日常的生活乏善可陳，既沒有預知事件發生的能力，也沒有時間旅行的道具，更無法擁有洞悉人類文明和生命本質的智慧，至于第三類接觸則從來都是聽說的事。然而這一切只要當我們置身在科幻的世界里，就全部得到解決，所有的假設命題都成立，世界乃至整個字宙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無論真相是什么，這一切都令我們激動不已。

所以說，我們如何能不愛科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