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審判自己的親兄弟

中國籍作家第一次得諾貝爾文學獎，據說本該屬于1988年的沈從文，可惜他在5月辭世，諾獎委員會遂決定桂冠改頒埃及的馬哈富茲。

如此轉折二十余年，莫言千真萬確是“中國籍作家第一次得諾貝爾文學獎”，誠然可喜可賀。“中國崛起”，似乎不只是經濟了。或者說，“中國崛起”，也帶動了“中國文學崛起”？

莫言1955年出生于山東高密農村，1976年文革結束那年加入中國解放軍，直至1997年才脫離軍籍轉入媒體工作。這段時間恰逢中國改革開放加溫，思想與言論尺度也逐年受到西化影響。1982年馬爾克斯獲諾貝爾獎，帶動魔幻寫實風潮席卷全球，《百年孤獨》里的馬孔多，成了許多創作者模擬的原鄉。那時剛開始發表小說的莫言，也從魔幻寫實里汲取精華，把他的家鄉高密“馬孔多化”，以此轉換技巧與形式，利用隱喻、象征的手法及嘲諷、戲謔的語言，把許多農民百姓想說與不可說的心聲，婉轉而赤裸地烘托出來。

莫言熟讀中國古籍與筆記小說，其中的神話傳說結合他從小浸潤的農村掌故，對他的創作尤有深遠影響。此外，由于在軍中二十余年，“戰爭”也是他的作品常見的主題。而這個“戰爭”的涵蓋面，更深更廣的是“人性”的斗爭，他在這方面的揭露與批判不遺余力；2001年《檀香刑》的肉體暴力，尤為讓人怵目驚心。也更進一步思索中國庶民文化在面對生存爭斗時的底蘊與人性的深不可測。

莫言在1992年的長篇《酒國》里，為他的筆下人物丁鉤兒寫了一句墓志銘：

“在混亂和腐敗的年代里，弟兄們，不要審判自己的親兄弟。”這句話似乎也可作為現實社會中，許多大小人物的墓志銘。如今莫言得獎，時代依然混亂和腐敗，以他的生存背景與作品的多量多義，各方的褒貶浪潮勢必也隨之而來。在這樣一個國家，莫言三十年來以他的睿智，寫了那么多涵蓋各種隱喻的作品，實在不是容易的事。“不要審判自己的親兄弟”，我們還是多給他一些祝福吧。有了諾貝爾桂冠的支持，莫言以后的創作也許可以更自由，更無須戴著面具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