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在戰時的特殊歷史階段,選用檢察、司法干部必須具備較高的政治素質和專業水平。馬錫五是這個時期涌現出的優秀代表和檢察干部楷模;“馬錫五審判方式”及其精神實質具有較強的時代價值。
[關鍵詞] 抗日根據地 解放區 檢察官制度
抗日根據地和解放區的檢察官制度,作為人民檢察制度的重要部分,主要淵源于前蘇聯檢察制度。列寧認為“檢察機關不僅是公訴機關,而且是法制的監督機關,是法律的維護者”,是“國家的眼睛”。[1]p40在鄂豫皖革命根據地,1931年7月召開的鄂豫皖區第二次蘇維埃代表大會選舉產生了工農監察委員會,成立了革命法庭、政治保衛局等司法機關,誕生了具有人民檢察機關性質的國家公訴處和國家公訴員。“人民檢察制度屬檢察制度范疇。在‘檢察制度’前面冠以‘人民’二字,指的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設計制定的,具有廣泛的人民性。”[2]p20簡要梳理抗日根據地和解放區的檢察官制度發展脈絡,解讀若干法條、政策的規范性文本并評述馬錫五的典型人物事跡,力求窺探出這個時期檢察官制度的大致面貌。
一、抗日根據地和解放區的檢察官制度的發展脈絡
抗日戰爭時期,革命根據地的工農民主政權轉變為具有統一戰線性質的人民民主政權。按照國共兩黨聯合抗日的協定,邊區政權和國民黨政權是地方同中央的關系;各邊區政權的司法審判與檢察制度,表面上應服從國民黨中央的法統形式,但實際上仍然表現出中共領導和控制的相對獨立性。因此,盡管實踐中邊區檢察官制度存在一定的不完整性、分散性以及區域差異性,其內容和體系卻和國民黨政權沒有實質聯系。詳言之,雖然邊區司法部及地方各級裁判部被撤銷,陸續在抗日根據地建立了高等法院、地方法院,并在名義上“受中央最高法院之管轄”,然抗日根據地“處在敵人的包圍中,與國民政府的交通聯系是很困難的,而最高法院又未在邊區設立分院”[3]p438,因而抗日根據地的司法系統呈現相對獨立性。更重要的,基于意識形態和階級立場的不同,這一階段的人民檢察制度呈現出鮮明的戰時性和群眾性特點,經由解放戰爭時期及至新中國成立,其檢察制度內容才逐步趨于統一和規范。其中,解放區和抗日根據地的檢察官制度一脈相承,前者雖有某些新的變化,如根據1949年2月《中共中央關于廢除國民黨的六法全書與確定解放區的司法原則的指示》采取的調整措施,但總體上尚處于向政權建設常態化過渡的形態中,為新中國成立后人民檢察制度的創建和發展積累了寶貴經驗。
二、抗日根據地和解放區的檢察官制度的文本解讀
抗日根據地和解放區的檢察官制度以維護民主政權、遵守革命法制以及捍衛人民利益為宗旨,形式上部分借鑒了國民政府的檢察制度,普遍采用審檢合一制,檢察官被視為司法干部和政府干部的組成部分,司法機關隸屬于政府。1935年4月公布實施的《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組織條例》規定“邊區檢察機關采用審檢合署的原則設立,其機構和職權是:1.高等法院設立檢察處,檢察處設檢察長及檢察員,獨立行使檢察職權”[4]p288。為適應戰時環境,規范性文件較多地強調了檢察機關的行政管理色彩以及政府對檢察工作的參與,在專職檢察員匱乏的情形下,出現過公安機關代行檢察職權的現象,司法、行政合一的情況在基層比較普遍。由于受前蘇聯檢察制度的影響,東北解放區作出了“關東所有各機關各社團,無論公務人員或一般公民,對于法律是否遵守之最高檢察權,均由檢察官實行之”[5]p197的規定,這是人民檢察制度的內容進一步豐富和向法律監督性質方向邁進的前奏。
在司法機關的建設方面,除倡行便民簡政的原則外,司法干部的選拔和培養得到重視。早在1941年5月10日《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對各縣司法工作的指示》中,就規定了司法干部必須具備的條件:“(1)要能夠忠實于革命事業;(2)要能夠奉公守法;(3)要能夠分析問題,判別是非;(4)要能夠吃苦耐勞,積極負責;(5)要能夠看懂條文和工作報告。”[6]p369為了培養忠于革命事業、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包括檢察官在內的司法干部,陜甘寧邊區從1939年到1940年,先后舉辦三期司法干部訓練班,1942年以后又在延安大學設立法學院、司法系和司法班。
在司法干部考察和作用方面。1943年4月,陜甘寧邊區政府發布了《各級政府干部管理暫行通則》《干部任免暫行條例》和《干部獎懲暫行條例》,規定任用干部的基本標準是:“(1)擁護并忠實于邊區施政綱領;(2)德才資望與其所負職務相稱;(3)關心群眾利益;(4)積極負責,廉潔奉公。”[7]p222為了純潔干部隊伍,陜甘寧邊區還規定了禁止錄用的條件,如有漢奸行為者、有反對邊區施政綱領或有破壞抗日的黨政軍民革命組織的行為者、有破壞政府法令,危害群眾利益及貪污腐化、營私舞弊者等皆在其列。解放戰爭時期,1949年8月,《關東地區司法工作人員獎懲條例》規定包括關東地區檢察官在內的司法干部的考核獎懲,由關東高等法院及其所屬地方法院依法定權限執行:“凡具備下列條件之一者,予以獎勵:(1)正確掌握政策,堅決執行法律,恪守紀律;(2)工作積極,廉潔奉公,持久不懈;(3)學習努力,鉆研業務,辦案迅速準確,成績卓著。獎勵實行精神與物質獎勵相結合,必要時提升工作職務。”[7]p223檢察官個體要求具備較高的綜合素質。新中國成立后曾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時任解放區華北人民政府司法部部長的謝覺哉,在1949年1月23日《在司法訓練班的講話》中這樣強調:“做個司法工作者很不容易,要有馬列主義的理論水平、要有懂得共產黨政策的政治水平、要有相當的社會經驗與工作經驗、要有相當的文化水平。”[8]p372
三、抗日根據地和解放區的檢察官制度的人物分析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是人民民主政權司法工作的出發點和歸宿,是和“當官做老爺”的舊司法相區別的根本標志。從這個意義上說,司法工作要克服衙門問案作風、官僚主義、形式主義,實行司法民主的工作作風和工作方法。馬錫五就是包括檢察官在內的廣大司法干部和政府干部的先進人物典型,反映出中國共產黨重視發揮干部個體的人格魅力和榜樣力量。
馬錫五(1899—1962),陜北保安縣蘆草溝村人,1930年參加革命,歷任陜甘邊區蘇維埃政府糧食部部長、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隴東分庭庭長、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院長等職,新中國成立后曾擔任最高人民法院西北分院院長、西北軍政委員會政治法律委員會副主任、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長等職。他長期從事司法工作,在兼任陜甘寧邊區高等法院隴東分庭庭長時,經常攜案卷下鄉,巡回審理、就地辦案,主張在搜集證據、弄清案情的基礎上實行審判和調解相結合,堅持法律原則,忠于事實真相。由于他執法嚴正,1943年因審判“封芝琴婚姻案”而聞名于邊區,人稱“馬青天”。他的審判方式被稱為“馬錫五審判方式”,這是把群眾路線的工作方法創造性地運用到審判工作中的嶄新形式。“馬錫五審判方式”有以下幾個特點:第一,深入調查研究,實事求是;第二,依靠群眾,教育群眾,尊重群眾;第三,方便群眾訴訟,手續簡便,不拘形式。
歷史地看,中國傳統法律文化、戰時特殊環境和前蘇聯司法理論共同催生出“馬錫五審判方式”。一方面,傳統中國社會追求天人合一的和諧秩序,加之自然經濟、專制政治基礎上的熟人社會注重調解,輔之以刑,無訟便成為法律文化的主導價值取向。另一方面,“馬錫五審判方式”暗合了戰時人力、物力等各項社會資源的稀缺性,凸顯出頑強的生命增長力。此外,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領導者前蘇聯的司法理論及其司法模式也是這種審判方式的重要成因。“蘇聯法院公開審理,旨在吸引最廣泛的大眾注意司法。為了這個緣故,法院選擇了最便利勞動者到法院旁聽的時候開庭。法庭時常到工場、國營農場、集體農場,在熟悉犯罪情狀和犯人的群眾中間審理案件。”[9]p81當然,隨著經濟社會以及科技工具的迅猛發展,“馬錫五審判方式”的某些具體形式可能已經不適應當前形勢,但其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精神實質仍然具有極強的宣教意義,這些精神實質和我們所提倡的以人為本、司法為民的理念是一以貫之的。同時,我國地區發展不平衡和地區差距懸殊的現狀將長期存在,化解基層大量的社會矛盾、糾紛,需要運用與產生這些矛盾、糾紛的社會環境相適應的方法。特別是在廣大農村地區,群眾的舉證能力、庭審技巧普遍不高,尤其要注意戒除機械辦案、死摳條文以及片面強化程序公正的不良傾向。鑒于此,“馬錫五審判方式”依然具有得天獨厚的適用空間,亦有利于克服法治固有的道德冷漠問題,實現社會效果和法律效果的真正統一。
余論
抗日根據地和解放區的檢察實踐能夠堅持從實際出發,既反對輕視法制的虛無主義,又反對脫離實際的教條主義,摸索出檢察官制度創新發展的路徑和方法。然而,不容回避的是,1943年發生在陜甘寧邊區的司法大檢討運動,集中體現了以雷經天等工農干部為代表的革命傳統司法理念與以李木庵、朱嬰、魯佛民等來自國統區的知識分子為代表的西方現代司法理念之間的碰撞和交鋒。激烈辯爭的焦點主要表現于:在檢察、司法干部的任用條件方面,是以專業為主導,還是以政治身份為主導;在檢察、司法干部的培訓方面,是采用學院教育的模式,還是主推短期培訓班的方式等,最終革命傳統司法理念占據了上風,在當時歷史背景下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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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冷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