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正瘋狂的背后

青年問禪師：“大師，我現在很富有，但是我卻一點也不快樂，您能指點我該怎么做嗎？”禪師問道：“何謂富有？”青年回答：“銀行卡里8位數，（北京）五道口有3套房不算富有嗎？”禪師沒說話，只伸出了一只手，青年恍然大悟：“禪師是讓我懂得感恩與回報？”“不，土豪，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2013年9月初，這個相當蹩腳的笑話在社交媒體上意外流行，讓“土豪”迎來了富有現代涵義的新生命。

接下來的幾條新聞，更讓人們切身感受到土豪的“萬丈光芒”。“十一”期間，北京來廣營鄉清河營村村委會副主任馬林祥為兒子擺的“土豪婚宴”，有丫蛋等明星演出，婚禮場所為鳥巢附近的國家會議中心，車隊由賓利開道，新郎新娘乘坐勞斯萊斯，一排寶馬奔馳緊隨，鮮花簇擁T型臺，新娘在白霧中登場；四川省綿陽市鹽亭縣新郎王峻鋒用價值2000萬的直升機去接他的新娘。

11月12日，浙江義烏準新郎到浦江訂婚，訂婚規格按照義烏傳統采取最高規格“十八擔”，十八擔除了酒、日用品等，還有8888888現金，這些現金的重量達到102公斤。

“土豪”迅速蓋過“高富帥”“白富美”“屌絲”等名詞，成為今年最熱網絡流行詞。有些人把比自己肯花錢的人都稱之為“土豪”，簡言之，“土豪”就是很土的富豪。

有人說這是赤裸裸的炫富行為；有人說這勢必加劇當地血雨腥風般的攀比心理和斗富行為；也有人說這將引發公眾的仇富心理、敗壞社會風氣。但不論怎樣，“土豪”的流行都反映出社會上的某種意識形態正在發生變化，人人都夢想不勞而獲，都期望一覺睡醒就可以中個千萬的大獎，都不再愿意通過自己的努力來積累財富。

土豪，你憑什么這么火？

“土豪，讓我們做朋友吧！”近日，這句被中國網友津津樂道的話語登上了英語廣播公司（BBC）的電視節目。伴隨著中文在全球影響力的日益提升，這檔節目播出后，不僅引發了網友的熱議，還受到《牛津英語詞典》編著者的關注。牛津大學出版社雙語詞典項目經理朱莉·克里曼則表示：“如果‘Tuhao’的影響力持續，它很有可能出現在我們2014年的更新名單之中。”也就是說，“Tuhao”還有可能以單詞的形式獲得《牛津英語詞典》的正式認可。

2013年9月蘋果新一代手機iPhone5S、iPhone5C出世后，“打破了多年來iPhone只有經典的黑、白兩色的傳統，在iPhone5S中加入了香檳金色，之后該顏色在網絡上被調侃為‘土豪金’。”最初有人不相信蘋果竟變得如此俗氣，認為喬布斯去世后，蘋果手機難有大作為，不成想，這款手機在中國相當搶手，并衍生“土豪金”的稱呼，甚至上了媒體頭條。就像中國大媽喜歡金子一樣，投資是次要的，喜歡金子的顏色才是中國人骨子里無法割舍的情懷。iPhone 5S第一天開售，香檳色就已出現“貨源緊張”的局面，國慶節前價格破萬。

“土豪”，你憑什么這么火？

“土豪”，這“高富帥”“白富美”“屌絲”等幾個名詞之外建構了一個新的群體，劃分出社會多元化群體的一部分，與“高富帥”“白富美”等在文化形態上形成了對照，構成了粗鄙與精致的二元區隔。與此同時，它與“屌絲”在粗鄙層面構成對應，在經濟基礎的坐標體系中，一個在上一個在下。而“土豪”也已經從政治學意義上的貶義詞，轉化為社會學意義上的社會分層與貧富差距的一種直白寫照，同時也涉及文化意義上的精神品位和價值取向。

在當今的中國社會，階層分化、貧富差距拉大已成不爭的事實。“有錢”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為人們衡量一個成功人生的標準，“向錢看”正在主宰人們的價值觀和社會觀。人們可能會不喜歡土豪甚至鄙視土豪，但平心而論，有幾個人又不想成為土豪。有錢真好，這不是漂亮話，而是現實生活的寫照。有錢意味著可以享受奢華的生活，可以讓子女接受最好的教育，可以在國外買房，可以不用為養老發愁。

但在中國能成為土豪有時比登天還難，至少八成的國民難圓土豪夢，對于普通出身的青年來講，更是遙不可及的空談妄想。近日，有南京一市民在中山門明城墻固定墻體的角鐵上看見這樣一句涂鴉，“某某某，24歲一定在南京擁有房子”，與傳統的“到此一游”相比，“擁有房子”成為現代年輕人背負的一座大山。對此，浙江大學“求是”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董平表明自己的看法：“看到這個消息，我感覺很有些凄涼！這個年輕人的新式‘涂鴉’，其實是他的一種‘宣誓’，是在古老的明城墻上的宣誓。歷史總是現實的鏡子，反之亦然。過于‘實在’的現實生活，總在不斷地擠壓人們的精神空間。當人們以‘實在’的物質對象作為自己的全部追求時，精神空間的留存也就微乎其微了。但如果沒有精神的空間，‘幸福’也許就談不上，因為‘幸福感’是需要在精神的空間中才獲得生發的。如果我們全體的年輕人都存有這樣的‘宣誓’，那就一定是民族的不幸。”

美國《外交政策》雜志同樣關注“土豪”，文章表面上是談中國的暴發戶，潛臺詞卻認為“拜金主義”大有成為中國社會價值觀之勢，而雜志網站配發的一組照片，用很直觀的手法表達出“拜金主義”不僅僅是中國土豪的一個特征，而且也正在影響著無數欲改變社會地位人群的價值觀。“人人想做他們的朋友，但沒人喜歡他們。他們似乎無所不在，揮金如土。他們對奢華的熱衷成為全球奢侈品行業的支柱，他們也因品味差而遭鄙視、嘲笑和抨擊。”

“在當今中國社會，了解‘土豪’很重要，迎合‘土豪’的口味有利可圖，有‘土豪’朋友合理劃算。”“嘲笑和嫉妒、土氣與華麗，這些元素組合，觸及鍍金時代中國種種矛盾根源。事實證明，單有財富是空洞的，但它對于任何機會或影響力而言都不可或缺。難怪中國人厭惡“土豪”，但在日益艱難的社會階梯上，跟“土豪”拉關系仍是一種令人羨慕的捷徑。”在如此重壓之下，也就不難理解“土豪，為什么這么火”了。

嗤之以“土”，羨之以“豪”

當今中國，與“土豪”相對應的，更多是所謂“屌絲”。改革開放30多年來，物質財富的巨大增長，讓小部分人成了“土豪”，一擲千金，但更有很多困于蝸居的“屌絲”、“蟻族”。這些囿于家庭出身、成長環境等各種限制的年輕人，對財富的渴望超乎想象。頗為諷刺的是，雖然人人都自稱“屌絲”，但并沒有人真正愿意做一個“屌絲”，而雖然人人說到“土豪”的時候都面露鄙夷之色，但如果有機會成為“土豪”，相信很多人都不會輕易放過。理想很豐滿，而現實很骨感，這背后，既有不滿，也有無奈。

“等我有了錢，我就買兩架飛機，一架白天飛，一架晚上飛；等我有錢了，就蓋兩棟別墅，一棟住人，一棟養豬；等我有錢了，我就建兩個泳池，一個洗頭，一個洗腳；等我有錢了，我就買兩輛寶馬，開一輛，砸一輛……”這個流傳了很多年的段子，伴隨著很多人從學生時代走到而立之年，內容隨著身份和生活環境的不同而不斷變化，卻始終脫離不了“屌絲”自我調侃的實質以及內心里對“土豪”的揶揄兼向往。

的確，青年雖然無法認同“土豪”們的價值觀和行為方式，甚至內心充滿鄙夷和不屑，但這決不表明，大家不愿意成為“土豪”。相比于“土”，人們更在意的是“豪”，“土”字雖低俗，“豪”卻價更高，若為后者故，前者也可拋。換句話說，人們對“土豪”攻擊的越猛烈，越是心向往之。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態，卻又是一種必然的反應。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通常來說，人們對財富并沒有偏見，當然也不會仇恨財富，“土豪”之所以不招人待見，不僅因為他們取得財富的途徑和方式太過容易，與個人能力和智慧劃不上等號，更因為他們不懂得如何使用財富。當“土豪”們以紙醉金迷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窮得只剩錢”的時候，當然難獲得社會的尊重，但現實仍然阻擋不了人們對財富的膜拜。

前不久，郭敬明的《小時代》電影引發社會對年輕一代拜金主義的熱議。編劇彭建峰甚至斥責郭敬明的作品無病呻吟、矯情、炫富拜金，并呼吁郭敬明放過孩子們。而就在這一片紛紛擾擾的罵戰中，《小時代》票房依然突破了3億，上映當日就刷新了國內電影市場多項紀錄，首日票房7300萬元（含首映場）。

人們之所以向往“土豪”，乃是因為在階層固化、處處充滿潛規則和“拼爹”現象的社會現實下，普通人向上流動、獲得成功的通道變得越來越狹窄和逼仄，很大程度上，青年對通過知識或者個人能力來改變命運已經失去了足夠的信心。當機會不均等時，“拚爹”成了一條捷徑。在功利而浮躁的心態驅使下，當有錢能使鬼推磨時，錢成了最能讓人變成鬼的工具。

廣州曾經對女大學生做過一個調查，其中“寧嫁富二代，不嫁窮鬼”的占50%。網絡上也在流傳著這樣一個帖子——《寧嫁老富翁不嫁男同學》，跟帖的人很多，其中不乏罵聲。但是換個角度說，當人們在罵這些尚未走出校門的年輕女孩兒拜金時，有沒有想到，這個社會是否給了她們一個公平成長的機會。正如有人所說，跟“土豪”拉關系，直接嫁入“土豪”家無疑更是一種令人羨慕的成功捷徑。雖然不光彩，但卻比永遠匍匐于社會底層要強多了了。但是，僅剩權貴、屌絲與土豪共存的社會并不是一個可持續的好社會，一個好社會應該是平等型、流動型、進取型的社會，它應該時刻昭示希望、注重精神的養成，應該有著恒定的精神內核與價值觀。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任何一個社會的價值觀會直接引導國民的人生走向，拜金主義一旦流行，腐蝕的不僅是一代青年，而是整個社會。當人們只有依賴土豪或是嫁入豪門才能改變人生命運時，這將是社會的不幸。青年的夢想不僅僅是土豪的夢，在青年追逐夢想的過程中，既不是打土豪，也不是變成土豪，而應當是拋棄拜金主義的思潮。每一個人通過自己的辛勤的勞動和努力，真正實現生活幸福和安康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