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圣誕玫瑰》是一部法庭片,這一類型在華語影壇相當少見,除了法律層面之外,其在劇作和導演技巧方面的難度顯而易見:空間的相對固定對劇情強度、臺詞銳度和鏡頭調度等方面提出高要求,是文戲武做的典型。
乍一聽,醫生性侵殘疾女是個頗為聳動的題材,而且幾乎不存在多少辯駁的空間:在被訴人和受害者的身份差異,以及人們天然的同情心之下,聞者大都會輕而易舉地在道義的天平上選邊站。影片也正是如此有意無意地撓撥著大眾心理,面對這樣一場看似強弱懸殊的訴訟,所有人都傾向于相信弱者的陳辭。
由于類型特點使然,原告和被告之間的矛盾在法庭上被置換為檢控官和律師之間的口舌交鋒。激烈的言語碰撞背后,代表著兩類不同的人生價值觀:郭富城飾演的檢控官陳志天從一開始便背負著父輩的心理陰影,以捍衛公平、維護弱者的正義面目出現;與之相應,夏雨飾演的律師則顯得有奶便是娘,罔顧事實真相,單以追求勝利為職業準則。
同時,和很多法庭片所做的一樣,影片將案件置于媒體包圍的環境之中。社會輿論的密切關注,增加了法庭戲的緊迫感和情節張力,也拓展了故事本身的社會視角。此一方面,影片主要是通過被告醫生妻子的線索來呈現:一方面成為被告人性格呈現的側面補充,另一方面也為法庭故事的展開增加了一重倫理維度。
空間的不斷閃回佐以灰暗的色調,以及大量的手持攝影,使影片充滿著不安和躁動——故事在這樣的氛圍下剝繭抽絲,逐漸接近事實真相,也使得影片由情節走向心理。
陳志天無疑是影片的頭號主人公,整個故事圍繞他的視角展開。在通往英雄的旅途上,他飾演一個懷抱信念,并勇于自我置否的角色。這個角色的性格前史鋪排充分而最能夠令人信服,經過此番歷練亦獲得了自我內心的成長。但作為其辯護對象的李靜,在法庭演出大逆轉,似乎并不能令所有人滿意。身有殘疾,渴求獲得與正常人相仿的情愛,這一心理的出發點確實能夠超出人們的通常判斷,在桂綸鎂以極富爆發力的表演將其背負的成長苦難傾瀉而出的那一刻,也確實令人動容。但細究之下,她的理由并非那么牢靠。渴求被愛無錯,但是何種機緣之下,讓她不惜反誣有恩于她的醫生,絕不能僅憑若干年前的家庭陰影可以解釋,而應有著更具體和更扎實的動機和緣由。最終的懸念揭曉并非靠情節落實而是以心理取勝,使影片在常規的商業算計之外,平添了某種女性主義的意味,這樣一部以法律精神為要旨的影片在行至終點之際,雖然倒逼出慘烈的事實真相,卻以溫和的人性替代了法律的問責,多少令人唏噓。
作為一名曾經的玉女明星,楊采妮首執導筒便選擇一部法庭片,勇氣可嘉。在文張(張之亮)武徐(徐克)兩位監制的幫助之下,影片的完成度較好。又一位女明星轉行導演,今年接二連三冒出來的此類新現象,會不會讓眾多一直“霸”著導筒的男導演們倍感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