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培養思維的辯證性

很多學生在議論文寫作中容易存在以下兩點弊病：1.走極端，只重一方，不及其余，對于那些涉及雙元甚至多元關系，或者既要求整體把握又提醒可從一個角度一個側面入手的文題，往往會出現立意偏離、結構不嚴謹的硬傷；2.思想蒼白無力，對事物、對人生想得不深，思得不透，或者只囿于成見，或者只能在有限的視野中徘徊。這些弊病的造成原因，很大程度上與學生思維辯證性的缺失有關。

下面且看一篇學生病文：

代價（節選）

愛斯基摩人用鮮血使狼失去理智，在刀口上舔食血液，終而成為他們的獵物。這是缺乏理智的必然結果。

過去的風景正像這場獵殺一般。先是有人在其中嘗到甜頭，再是一群人，更多人一哄而上，炒股熱潮使學生與兩鬢斑白的老人都受其影響。十塊錢炒出全部學費，貧民一夜暴富，在這些新聞被發布的頻率越來越快，人們的熱情也是無法掌握后，終于有人嘗到了瘋狂的下場，領略了跌盤時的痛苦。

炒房團的興盛也像這刀鋒上的凍血一般，在美麗的利益蛋糕的誘惑下，越來越多的人涌向了這個市場，樓市已經瘋狂了，帶著這個信念的人不斷地將房地產泡沫越吹越大。最終在政府的調控下才得以消停。

太多太多人為利益而瘋狂，為瘋狂付出血的代價，只有在利益和誘惑面前保持理智，在極大的利益面前看到風險，抑制心中的貪欲，才能防止被最終美夢的破滅打擊。

在利益上瘋狂，在民族問題上亦是如此。

釣魚島引起的暴動中竟混有那么多日本人，這是對我們全民族的嘲笑，仿佛他們略施小計，我們便會乖乖上鉤一般，砸車燒房，打著愛國旗號傷害國人利益，國民素質如何不讓人恥笑？大家鬧一鬧回家照樣家長里短，風潮轉眼便息，那一陣喧嘩的意義何在？樂的是日本人，痛苦的、咒罵的是中國人，暴動中消耗的是自己國家的財力和精力。失去理智的人不配談愛國二字，他們只會傷害國人利益。

這個作文題來自2012年11月的浙江省高考語文調研卷，原題是這樣的：

閱讀下面的文字，根據要求作文。（60分）

生活于北極的愛斯基摩人常用這樣的方法捕狼：他們在鋒利的刀刃上涂上一層又一層鮮血，凍成血坨，反插在野外的雪地上。饑餓難捱的狼發現后，會興奮地舔食刀上新鮮的凍血。融化的血液散發出強烈的氣味。在血腥味的刺激下，它們越舔越快，越舔越用力。狼這時已經嗜血如狂，它們猛舔刀鋒，根本感覺不到舌頭被刀鋒劃開的疼痛，直至鮮血流盡，成為愛斯基摩人的獵物。

令狼失去理智的，是外界的誘惑；而最終耗盡其精力的，卻是狼內心的貪欲。

讀了上述材料你有何感想和感悟？角度自定，立意自定，題目自擬。你可以講述故事，抒發情感，也可以發表議論。

【注意】①不得脫離材料內容及含義的范圍作文。②除詩歌外，文體不限。③不少于800字。④不得抄襲。

此作文材料具有警誡之意，作文時當破立結合。破的著眼點當在“內心的貪欲”上。而上面《代價》一文破的是“理智的喪失”，有些偏離。另外，有破便當有立，甚至破就是為了立。可此文素材倒也豐富，但都在“破”上，我們看到的是作者的一腔怒氣，卻欠缺平心靜氣、深思熟慮的睿智。而且“釣魚島”一事，稱其為“暴動”也不合事實。這都是缺少思維辯證性所造成的。

我們這里所講的思維的辯證性包括聯系觀、發展觀、矛盾觀等哲學內涵。前二者在審題立意、謀篇布局及素材運用上起著一定的作用，而矛盾觀則是對一些包含雙元甚至多元關系的作文題進行審題立意時亟需具備的基本功。事實上，很多經典的說理性文章都或多或少地體現了思維辯證性的魅力。墨子《兼愛·下》通篇抓住“兼”與“別”的關系來論，是先秦諸子散文運用思維辯證性的典范。《阿房宮賦》《過秦論》中也是因巧用思維的辯證性，使其成為了流芳千古的史論經典。高中必修課本中的陳炎《中國與西方的文化資源》、翁乃群《麥當勞中的中國文化表達》等文章在巧妙處理兩元甚至多元關系上，也為我們提供了諸多思維辯證性的借鑒。

浙江省的高考作文命題對思維辯證性似乎情有獨鐘。例如，2004年的作文題“人文素養與個人發展”，注重對兩組概念之間的體認和剖析；2005年“一枝一葉一世界”，則涉及三元關系（枝、葉和世界之間的關聯），體現著普遍聯系的思維原則和從現象到本質的哲學內涵；2006年的作文題“生有所息”或“生無所息”，充滿對立統一的哲理意味；2007年的作文題“行走在消逝之中”也有哲理意蘊，消逝是一種事實，行走則是一種姿態，兩相結合，才是審題立意的思維內核；2009年的作文題“綠葉對根的情意”，需要寫作者抓住“綠葉”與“根”之間的事理聯系和隱喻指向；2010年的作文題“角色轉換之間”特別需要寫作者品味“之間”兩字的辯證意味，才能寫好對“角色轉換”的時代價值和情感價值；等等。

下面，我們來分析一下2011年遼寧省高考作文題：

有位哲學家舉著一個蘋果對他的學生說：“這個蘋果是是我剛從果園摘來的，你們聞到它的香味了嗎？”有一個學生看到蘋果紅紅的就搶著說聞到了。哲學家又走到學生面前讓他們聞，有的說聞到了，有的聞也不聞就說聞到了，只有三個學生默不作聲。哲學家說：“你們怎么了？”其中一個學生又聞了聞，說：“什么味也沒聞到。”還有一個學生上來摸了摸說：“這是什么蘋果？”還有一個學生訥訥地說：“老師，今天我感冒了。”哲學家把這個蘋果拿給學生們傳看，竟然是蠟做的假蘋果。

這則材料實際上是對哲學家蘇格拉底的一段故事的改寫。這則材料雖然和原材料有所不同，但是只要我們仔細去梳理材料中的幾組關系（蘋果—教授—學生），仔細分析材料中的實驗所具有的意義，就不難提煉出其中蘊含的哲理：做事要有自己的主見，不要盲從。

辯證法中有一個重要的觀點——對立統一的觀點（矛盾觀）。任何事物往往具有正反的兩個方面，就如一個硬幣有正反兩面一樣。我們在思考問題時，就應該學會從正反兩面來進行，避免走極端。古羅馬一座門神很奇異，有兩個相背對的面孔，因而能從兩個相反的視角去觀察外部世界，號稱“兩面神”。兩面神，實則“矛盾神”。這里筆者以2012年的上海作文題為例來說明，作文題是這樣的：

根據以下材料，選取一個角度，自擬題目，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不要寫成詩歌）。

人們對自己心靈中閃過的微光，往往會將它舍棄，只因為這是自己的東西。而從天才的作品中，人們卻認出了曾被自己舍棄的微光。

可以從材料中找到好幾個辯證的角度，思辨的基礎就是對立統一：1.微光之弱想到陽光之強——“微光與陽光”；2.從整體材料上看，微光的放棄與重逢，可以想到“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培養思維的辯證性，需要學生去辯證地分析事理。要進行事理的辯證分析，就應該把一件事或某種現象分解成若干個有內在聯系的部分，通過合理的議論讓人認清事件或現象的本質屬性，從而得出結論；或者對一個概念或命題所蘊含的若干層次進行闡述，起到明理的作用。

再舉一個筆者的寫作例子來說明。在要求學生寫作前述的浙江省“調研卷作文題”時，很需要對材料中的“理智”與“誘惑”、“貪婪”與“堅守”等概念或內涵作一番辯證的分析和闡述，才能讓論證嚴密、深刻。其中有一篇學生佳作是這樣寫的：

鎖住貪欲

北極的狼因為嗜血的貪欲而命喪刀鋒之下；偷油的老鼠因為貪吃而困在高高的燈臺上；家養的貓因吃魚的安逸而喪失捕鼠的能力。血、油、魚，看似是外界的誘惑了斷送狼、鼠、貓的命途，而我覺得，最根本的卻是一個“貪”字，“貪”就像是它們心中的毒蛇，在不知不覺中吞噬其生命，直至消亡，而不知悔悟。動物如此，人又怎樣呢？

一日風吹過而幡動，眾弟子皆曰是風動使幡動，而慧能笑而答曰：“不是幡動，不是風動，是汝心動焉。”是的，心動則如貪念起，猶如引蛇出洞，一切黑暗隨之而來；而若心靜不動，管他外部如何風雨大作，驚波駭浪，我自可心如止水，光明伴我。

我總是記得《紙醉金迷》中的田佳芝，一個聰明美麗的女子，只因陷于越圈越大的賭局，拿貪念作為賭注、虛榮作為籌碼，越陷越深，無力退出，近于癲狂，最終在駛來的汽車一撞下，凄然逝去。一切空白散去，原先的清純再也找不回，我記得她彌留之際睜著那空洞的眼睛，貪欲已經剝蝕走所有的靈氣與美麗。而她只是千千萬萬貪欲犧牲品的縮影。我極害怕看到賭場中賭徒的斗賭場面，面紅耳赤，露出貪念的目光，哪還有人性的魂魄在？我也極怕電視中野心家們交換籌碼時的場景，心照不宣、皮笑肉不笑的虛偽，貪念一直在上升，仿佛到一定程度時，一切就可以消失殆盡。

我喜歡的永遠是那些鎖住貪欲，心如止水，清白于世的人。我喜歡一遍又一遍地看三毛出走撒哈拉的故事，她說我知道遠方就是那個可讓我舍下一切不必要的東西去追求的地方。她沒有《紙醉金迷》中眾多女子對物質生活的貪欲，是的，她經常會因為沒有赴宴的鞋子而發愁，會因為想改善伙食而自己去抓蝦。可是，看她的照片，笑容永遠干凈明媚，眼神永遠澄澈如水，她給貪欲上了一把鎖，拋棄了華服美衣，只給自己留一件亞麻色布衣，任憑風雨動、風浪興，在自己的世界安然、安心。

就像季羨林鎖住對名譽的貪念，推去“國學大師”的稱呼，就像錢學森鎖住對物質生活的貪欲，毅然回國。這或許才是人性中最偉大的一面，正是我們與動物的不同。任憑風云變動，我心不動。

外界的各種誘惑如把把鑰匙，直沖鎖住貪欲的那把鎖而來，考驗的正是人心之鎖的牢固與否。而我們正需這種定力與智慧，鎖住貪欲，不讓誘惑打開門。

此文開頭便對外在誘惑與內在貪念作辯證性分析，指出“貪念”才是主要矛盾，從而為全文立了個“破”的標靶。后文用例不僅在“破”，更在“立”上，破立二者結合，更好地闡明了“鎖住貪欲”的必要性，有理有據，分析到位，更容易讓讀者接受。另外，其素材新穎，以相似聯想聯綴，層次性強。這篇佳作也恰好體現了思維辯證性的力量所在。

為了更好地體會和理解議論文思維的辯證性，建議學生課外閱讀胡適《信心與反省》、梁漱溟《談生命與向上創造》、林清玄《沉思者與神思者》和周國平《精神拾荒三步曲》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