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古琴作為我國古代文人內在素養與外在修行的精神象征,它的地位是崇高的。琴以載道,形而下顯現出外在的德育教化功能,形而上為人格內在修養、精神生命的歸宿表達。《谿山琴況》可謂琴論的集大成之作,以其為例,闡述古琴特有的“術”與“道”的內在精神。
關鍵詞:古琴;琴道;德育教化;內在修養
傳統人文精神的高度的標志——古琴,其價值表征由來遠古。古琴本身的人文精神是面向一切人的,所傳達的道德教化意義是深遠廣泛的,而這點卻或多或少地由其本身的氣質、性格被稱之為只能是雅文化,小眾文化的“精英文化”所掩蓋。因此,明晰古琴琴理,探討古琴“琴道”,是揭示古琴外在德育教化功用的表現,更是個人提升內涵修養、找尋精神生命歸宿的重要途徑。前者體現的是“術”,后者則是在“道”層面上來論述的。了解以上兩點,我們也就更加明白衛家理老師所說“琴之道在于傳承華夏民族之精神” 的神圣使命了。明清之際出現的《谿山琴況》可謂琴論的集大成之作,作者徐上瀛把“琴況”歸結為24種,有和、遠、古、逸、淡、雅較為形上抽象的內在琴趣,也有圓、堅、宏、細、輕、重、遲、速這類較為形下具體可感的外在表達。但實際上,這些風格都統一在一種風格之下:“析之為二十四況,括之為‘淡和’二字”。這也是以其“清微淡遠”、“博大和平”為風格著稱的虞山琴派之獨特。其實“樂貴淡和”,“淡則欲石平,和則躁心釋”這種心境是中國古代文人所崇尚和追求的,也只有達此境界才能起到“治心”的教化作用。
一、古琴的道德教化功能
不管在什么時代,人永遠是需要禮教的。古琴本身特有的內在文化氣質與琴技、琴曲、琴歌的外在表達相互作用,以情感人,動情教人,成為教化他人的最好老師。《谿山琴況》中,將琴的審美要求概括為二十四條追求“清微淡遠”風格:“和、靜、清、遠、古、淡、恬、逸、雅、麗、亮、采、潔、潤、圓、堅、宏、細、溜、健、輕、重、遲、速”,可知琴道意在提升人淡雅自然的心境修養,以其本身特有的德性熏習人,不僅使人之道德與情感圓融和諧,更是使習琴者置身心于天地間,真正地感受到中國傳統文化“天人合一”的核心內涵。
中國傳統音樂的五音:“宮、商、角、徵、羽”,把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徵為事、羽為物作比喻,這五者如果不和諧、圓融,則“宮亂則荒,其君驕”、“商亂則陂,其官壞”、“角亂則憂,其民怨”、“徵亂則衰,其事勤”、“羽亂則危,其財匱”,“如此,則國之滅亡無日矣”,這即是《谿山琴況》第一看重的音樂品質:和。“是故先王之制禮樂也,非以極口腹耳目之欲也,將以教民平好惡而反人道之正也。”因此了解古時的國君要推行禮法和音樂,不是為了簡單的滿足百姓的感官享受,不是純粹的讓人輕松休閑,打發時日,而旨在調解人身與心的關系,平衡人受種種外物的沖擊和誘惑,告訴和教育人應該用一個什么樣的態度方式,才能使自己、家庭、社會、天下、國家過得比較安定、平穩有序。我國的偉大先哲孔子講“興于詩、立于禮、成與樂”,意思是說禮樂對個人道德素養,乃至民族國家的治理都是極為重要的。在此也看出了中國傳統禮節中禮樂一如的思想,“禮樂”是緊密聯系、相輔相成的,“樂和同,禮別異”,禮和樂結合起來,能安定人心,安定社會。禮樂是人之性情所絕不可缺少的。樂是心中自在歡愉的內在感受,禮是人們達到真正樂的狀態的外在表現,當然只有高雅、使人正心的音樂才是對我們培養高雅的審美情趣是有助益的,進而起到陶冶性情的作用。正如《樂記》所提倡之音樂,徳樂也,即屬古琴為最。詩云:“莫其德音,其德克明”。那種與道德合而為一的音樂憑借其獨特的力量能使個人、家庭、社會不斷向上,發出生命存在的光輝。可知,高雅、好的音樂在人們的心中,對陶冶、穩定情懷,提升人格內在修養,能產生莫大的實際效果。
《谿山琴況》中古琴演奏的二十四況,“和”首屈一指。從最簡單的外在技法表達到音與樂、樂與意和的內在意蘊,無一不表達出古琴旨在以琴樂熏習心靈、陶冶性情,使人心歸于“和”:“理一身之性情,以理天下人之性情,于是制之為琴”。此說明自古以來,教化人是古琴更內在、更深層面的精神內涵,人借琴以陶冶情性,最終可以實現教化的目的。孔子一生想要恢復周朝的禮樂文明,“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論語·泰伯》)他克己復禮,以身作則不僅是要成就自己的人生,更是希望君王理解后推行于天下,以其來教育他人,由此達到一個理想的禮樂文明社會。
二、精神生命的歸宿
古琴不僅有著外在的德育教化、先賢圣哲宣道治世的功能,還是修行人性情升華、情感依托的“圣器”。徐上瀛二十四琴況以“和”、“古”、“雅”為關鍵,涵攝“圓”、“宏”、“細”、“輕”、“重”、“遲”、“速”、“靜”、“遠”、“淡”、“逸”諸況,當他從形式、內容及琴本身特有的樂與意論述每一況時,都不僅是要表達古琴美的外在形式價值,亦在示現琴道本自具足的真實內涵,目的是提升人自我的內在心性修養。就如“和”況中“太音希聲,古道難復,不以性情中和相遇,而以為是技也,斯愈久而愈失其傳矣。”“遲”況中“古人以琴能涵養性情,為其有太和之氣也,故名其聲曰‘希聲’”。因此古琴不僅僅是一門外在技藝的審美價值上的訓練,更是要透過其古、疏、淡、平、雅的音聲特色使人心返璞歸真,達到“琴以載道”的目的。事實上,因人有先天氣質不足或后天惡習沾染的情況,所以有過彈琴經歷的人,把性情落實在撫琴實踐中,就已經體會到自身氣質的變化。氣質轉變體現“靜、遠、淡、逸”的心境,具體表現為:“靜:‘蓋靜由中出,聲自心生,茍心有雜擾,手有物擾,以之撫琴安能得靜?’也只有心靈不受遮蔽,具備淡泊寧靜的涵養才能靜坐、隨順自然;遠:‘蓋音至于遠,靜入希聲,非知音未易知,而中獨有悠悠不已之志’;淡:‘不禁怡然吟賞,喟然云:吾愛此情,不求不競。……有寤寐于淡之中而已矣’;逸:‘臨緩則舒緩而多韻,……,有一種安閑自如之景象,……聽其音,而得其人,此逸之所徵也’”。所以,在生活上、情感上,人的存在本身應該落在何處;人的情感、存在的需要之本身,需要哪些條件來滿足,這一切都應該深切理解。在此層面來說,也就是生命的內在情感、氣質是可以以音來轉變的,這種經由古、疏、淡、平、雅的琴音對心靈的洗滌與凈化,使人無盡的表現出靜、遠、淡、逸”的心境,忘卻煩惱,超越具體的時空局限,從而體味到宇宙的深境、把握永恒的宇宙之道。
普通人的樂器只用于簡單演奏,俗不知“琴道之由來與天地萬物相通”,所以圣人君子操琴是養性悅心、修身悟道的過程。”《谿山琴況》“逸”況:“以無累之神合有道之器,非有逸致者,則不能也。第其人必具超逸之品,故自發超逸之音。”此處點明逸品的實現,首要是在精神上超越,也就是很好的表達了琴道通天地萬物的觀點。有玄遠超逸之風的“竹林七賢”、淡泊名利“一簞食,一瓢飲”的顏回等古代文人體現的也就是這種崇尚精神自由、回歸自然的生存境界。這種雖是一種天籟,但后天的陶冶亦可實現。真正的音樂與人的本身情感存在合而為一,一種高尚情操的忘我、提升,從而使人怡然自得、體悟著與天地萬物齊一的永恒性。
王維《竹里館》:“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其實,不論“彈琴”還是“長嘯”,通過對音樂的體認和修養,快樂的氣與天地相通、與萬物合而為一,這時便正氣充盈,生命就成為一種無盡的享受。由此我們應該知道,古人操琴的根本原因是修身養性,是在追求一種更貼近精神與靈魂、精神生命的生存方式。不可置疑,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現代社會,難免存在見利忘義,追逐利潤而人情淡薄、被苦所縛、道德敗壞之人,更是需要在不斷的對圣賢先哲效仿過程中完善自我,超越自我。“君子之聽音,非聽其鏗鏘而已也,彼亦有所合之也”——所以一個有修養、文化的人,聽音樂并不是聽鏗鏘的聲音而已,重要的是他領受音樂精神文化的理想,把它灌注到人、事、物里面,和人、事、物合而為一,然后再把自己的身心情懷擴大,使人得到了歸宿、滿足、身心的平和。
因此,對極其重人文價值、自我性情升華的中國古代先賢來說,古琴藝術就是其人生命境界的一種表征。好比如司馬遷記載,孔子跟師襄子學琴,在不斷的用心操練中所領會到的精神及見到自己一生奉行的“文王”,其實孔子在彈琴時就是以成就自我人格生命為目的。同樣的,通過學古琴的熏習,我們就可以獲得“修己以敬、敬人、敬天地、敬自然、敬先賢、敬圣人”[][3]的古琴特有的人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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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余志琴(1988-),女,黎族,海南儋州人,貴州大學人文學院2011級中國哲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典認識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