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史量才辦報思想談起

摘要：常說“以史為鑒面向未來”，這句話似乎成了歷史研究者的座右銘。筆者認為新聞史也一樣，學習以前的東西不光是為了了解，更是為了從歷史中汲取有益的經驗和教訓，應用到當今的實踐中去。當今中國社會也好，傳媒也罷，均處于所謂的轉型期。不論是傳媒的新聞生產模式還是管理模式抑或是經營模式，都需要進行大力改革。從新聞生產角度來說，是要建立以產品為核心，以多樣化垂直化客戶為目標的新聞生產體系；從管理模式角度來說，是要健全編輯負責制，學習現代企業管理制度；從經營模式來說，要對自己進行準確定位，融入市場經濟潮流。筆者之所以對民初史量才的辦報思想感興趣，一就是史量才的辦報思想非常鮮明——史家辦報；二也是史量才的新聞思想對今天的中國傳媒有很大的借鑒意義。我們既要向西方先進思想和經驗學習，也要向本國先賢的思想和經驗學習。

關鍵詞：申報；史家辦報 ；專業主義 ；新聞自由 ；知情權

一、史量才辦報思想簡介

史量才是清末具有進步思想的知識分子。1904年起在《時報》當編輯，1912年與合伙人購買了《申報》。從1913年到1934年，該報發展迅速，不僅成了當時全國實力最為雄厚的民辦報紙，而且在國內輿論界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對史量才的辦報思想進行研究的論文很多，綜合來看，他的辦報思想可以總結為：

在業務上，他確立了《申報》向“新聞報紙”發展的方向；銳意改革，創辦了眾多的專欄、增刊、副刊，以滿足不同的讀者需求，使《申報》面貌為之一新，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申報》成為真正現代意義上大報。

在辦報思想上，擺脫了由外國人辦報的陰影，主張繼承中國傳統嚴肅史學觀點，用治史的態度辦報，以對歷史負責的精神來報道新聞。真正做的了“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獨立辦報精神，其辦報實踐充分體現了我國歷代進步史家剛正不阿的精神。

在經營管理上，他按照商業原則經營《申報》，并始終保持報紙的經濟獨立，不受政治干擾，以廣告第一，發行至上的原則，采取了許多靈活有效的措施，致力于報館設施和印刷技術的現代化，由規模經營向企業化大報轉型，使《申報》一度進入黃金發展時期，逐漸成為一張影響深遠的全國性大報。

最受人們關注的，是所謂“史家辦報”思想的提出。史量才認為報紙報道現實就是在記錄歷史。所以報紙應該成為“史家之別載，編年之一體”。只有講現實社會發生的重大事件如實記錄下來，才能留給后人作考證。需要指出的是，史量才這種辦報思想不是憑空而來的。早在戊戌變法時期，早期資產階級改良派人士就提出過相類似的見解。如譚嗣同說，報紙就是民史，是通過民口說出的歷史，因此要反映民眾的呼聲。梁啟超認為，從西方哲學看，報館者，現代之史也。因此辦報，就一定要有史家的精神——這種精神的體現，就是“鑒既往，示將來，導國民以進化之途徑”。史量才正是在這些思想的基礎上，明確提出“史家辦報”，在獲取經濟利益的同時，不忘辦報的大義。

我國當今的教科書將這種思想歸納為三點。一是認為報紙同歷史記錄一樣，是將歷史事件如實記錄，傳諸后人；二是報紙評論、剖析歷史，但又高于歷史；三是報紙應作為文化傳統的載體。有人簡單闡釋為忠于事實、秉筆直書、超然獨立、不畏強權十六字。

二、史家辦報與新聞專業主義

筆者認為，稍作思考，便很容易把史量才的這種“史家辦報”與西方的新聞專業主義學說聯想到一起。新聞專業主義，是美國政黨報紙階梯和商業報刊盛行之后誕生的一種理念。這種思想認為，作為新聞的報道，必須客觀、真實、全面、公平、自由。新聞專業主義的目標是服務于全民，而非某一政治和經濟集團。它的最高理想是傳播真實、真相或真理。

史家辦報和新聞專業主義都強調新聞的客觀、公正、真實，實際上有異曲同工之妙。實際上，兩者也都是如此理想化。所謂自由、客觀、公正、獨立的神話是存在理想與現實的悖論的。

新聞專業主義講究公正，盡量確保全體公民的信息需求和知情權。但是新聞是由人來編寫的，編寫新聞的人的立場能否做到公正是值得疑問的。新聞專業主義講究客觀，但是從現實來說，某個傳媒是無法真正客觀表現社會——既是因為存在時空等不可抗力的制約，也是因為存在傳播者本身意識形態等因素的影響。新聞專業主義講究獨立，但是現實是新聞傳媒不可能不依附于一定的勢力而生存，同時會受到各方面的掣肘（西方主要是經濟的，國內主要是政治的）。

同樣，針對史家辦報來說，悖論也是存在的。史家辦報首先的要求就是辦報者要把自己定位為一個史學家，要站在記錄歷史的立場上，清楚自己的責任。問題是這種想法未免有些理想化和過于樂觀。中國的知識分子歷來向往文人論政，想象自己可以憑一家之言影響政治走向，可以觸發社會風氣之變。但是在民國初年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的時代，又有幾個知識分子能夠秉持這樣的節操和品格呢。在新聞生產的本身環節，史家辦報也要求做到新聞的真實和公正。筆者認為，這在當時也是一個美好的理想。軍閥割據，槍桿子為大的時代，就算報紙想公正辦報，估計到最后也會被獨裁者打壓和整改（史量才自己就是被特務暗殺身亡的）。從當時技術的角度講，所謂全面真實的新聞，或許也僅僅是局限于那么幾個城市中，廣袤的農村，是很難登上報紙版面的。

當然，盡管有這樣那樣的缺陷，我們也不能否認這兩種思想的可取之處。它們畢竟為新聞工作者指明了一個理想，一個方向，是新聞工作者共同努力的目標。將目光轉移到當今國內，對新聞專業主義和史家辦報則更是呼喚。雖然我們的教科書一直在強調新聞的公正真實全面，但我們仍然可以發現各種假新聞和有償新聞時有浮現，炒作和低俗新聞也屢見不鮮。

筆者以為，在談論史家辦報和新聞專業主義的時候，很多人下意識就聯想到政治制度對傳媒的限制。但是筆者要指出的是，就算在一定的政治框架下，也可以把能做的新聞做到專業，也要盡可能地反映真實，也不能丟棄新聞專業主義的理想。不屈服于強權和壓力，這也是史量才先生對新聞工作者的期望。

三、新聞自由的一點思考

轉型期的中國，新聞自由一夜之間成了香餑餑，成了突破政治桎梏，爭取民主的有力武器。君不見最近南方某媒體的致辭事件，就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今中國報人的急不可耐和憂心忡忡。

還是回到史家辦報的思想上。史家辦報，強調的是真實，強調的是不受制約不受壓迫，將事實完整呈現給受眾。這在一定程度上與新聞自由主義思想是符合的。新聞自由的對立面，不就是新聞封鎖、新聞審查，就是將一部分事實瞞住而不告知大眾么。

回顧西方新聞自由的發展史，筆者認為西方所謂的新聞自由，不如說是新聞政治自由，即可以隨意批評現任執政者，可以隨意批評政府等公權力機關和發表對政府不利的言論，致力于滿足公民的知情權和參政權利。

談到史家辦報思想中透露出的新聞自由，筆者通過對論文的查閱，認為更多的并非是政治自由，而是更純粹的報道自由。也就是說，在當時的中國，報道什么事件、怎樣報道事件，都面臨著強權的直接侵擾和干涉。政府是如此的敏感，似乎任何涉及普通民眾和社會現實的新聞，都會觸及它的逆鱗。不要想著如何就某件事批評政府了，就連這件事的報道，都發不出來。

結合西方的新聞自由思想和史家辦報這種中國本土萌芽的新聞自由思想。筆者想對當前的中國傳媒做一點點探討。

很多人認為當今中國是不存在新聞自由的。從傳媒所有權來講，所有傳媒均是政黨媒體，是國家財產；從管理制度上說，編輯部上還有個黨委黨支部，是受黨的領導的，組織外還有一個宣傳部；從編輯方針來講，要講黨性原則，要為黨做宣傳，為黨引導輿論。筆者認為這確實是傷害新聞自由的體制。從政治學角度來說，黨性和人民性是有差別的。一個政黨，再怎么標榜代表大多數人的利益，一旦成為執政黨，就一定會有非執政黨所不具有的利益考量，就一定會從確保執政的立場出發維護自身地位。說得極端點，政治家和公民，本身就是脫離的兩個極端。中國的這種體制，新聞的自由會受到極大制約，不言而明。

另一方面，現今中國的新聞自由已經得到極大的發展。比如流行的網絡反腐事件，還有在媒體上可見到對政府的批評報道越來越多等等，都是新聞自由的一個表現。因此，筆者以為，不是說一定要在報紙上出現抨擊現政治體制、抨擊現執政者的新聞才是具有新聞自由。但亦應看到，中國的新聞制度，缺乏必要的法治基礎，傳媒的宣傳工具定位，也給他們自由報道新聞帶來了障礙。而在大框架下不逾越紅線，就可以發表任意言論，則成為“有中國特色新聞自由”的一個有趣現象。

筆者對新聞自由這個概念不置可否，畢竟不存在絕對的新聞自由。所有新聞都是經過選擇的，這種選擇，包含了傳播者的個人背景、社會關系和地位、文化背景、意識形態、組織背景；包含了傳媒組織的背景、編輯方針、與其他社會組織間關系、經濟利益；包含了受眾的喜好與興趣等等。因此說傳播者想自由報道新聞的可能性有多大，是值得商榷的。但有一點毋庸置疑，就是在政治領域，西方傳媒的自主性相當大，對政府具有相當的威懾力，是“第四權力”。

以上是筆者從史量才的辦報思想出發，談了自己的一點感想，不當之處，還待今后查閱更多資料和書籍，以及實地研究后完善。

參考文獻：

[1]張允若.辦報和治史：從史量才的辦報思想談起[J].新聞傳播，1997（5）.

[2]馬慶.再論史量才的“史家辦報”思想[J].浙江傳媒學院學報，2011（1）.

[3]李雪.為社會保存一份信使：論史量才的史家思想[J].湖南社會科學，2008（4）.

[4]徐培汀等.中國新聞傳播學說史[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4.

[5]關琮嚴.試論中國新聞專業主義的四大源流[J].新聞研究導刊，2012（11）.

[6]吳果中.西方新聞專業主義的歷史衍變及其現實悖論[J].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6（6）.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新聞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