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美國宣布無限期推遲實施《巴塞爾協議Ⅲ》后,監管部門相關負責人曾表態中國不準備調整實施巴Ⅲ進程。不過,銀監會近日出臺《關于商業銀行資本工具創新的指導意見》,發出《關于實施〈資本辦法〉過渡期安排相關事項的通知》。后者明確在過渡期內分年度實施資本充足率監管要求,并對已達標銀行和未達標銀行實施差異化管理和過渡期監管措施等。這一個意見、一個通知雖然沒有像美國那樣直接了當把《巴Ⅲ》擱置一旁,但也是有策略地開了一個大口子“放水養魚”,讓部分被新資本充足管理辦法壓得氣喘吁吁的商業銀行暫時松了一口氣。
誠然,這是銀監會的“識時務之舉”,是體現宏觀調控靈活性、有效性的應急之策,對促進銀行業務轉型和支持國民經濟穩中求進將發揮積極效果。但事物都有兩面性,在實施《通知》、《指導意見》時,有關部門有必要把消極作用考慮得全面、清晰一些,盡可能避免監管制度的權威性、嚴肅性受到損害。
過渡期3年即可
《通知》中,對構成資本充足監管要求四個層次中的第一層次——最低資本要求和核心資本要求未作變通,但對第二層次的儲備資本(總量為2.5%)設置了6年過渡期,即要求商業銀行2013年增加0.5%,以后5年每年必須增長0.4%,以在6年內把2.5%補齊。其實,6年的過渡期有些過長,3年內、也就是在2015年內實現儲備資本2.5%完全達標更為合適,具體額度可由商業銀行根據自己的情況,豐收時多增,欠收時少增。對不能按期完成增資的銀行,銀監會可按照相關監管法規落實責任追究。
三年調整到位凸顯緊迫性,但也有可行性。銀監會2012年6月7日發布《商業銀行資本管理辦法(試行)》,要求從2013年1月1日起實施,后改為到2015年完全滿足第一、第二層次的資本監管要求,已整整延后了3年。其實,這3年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從2007年的次貸危機算起,到2015年已達8年之久,這一輪全球金融危機和部分國家(地區)的經濟危機應該能夠在2015年前結束,如果遲遲不能結束就說明上述問題可能無解或者說未能找到真正解決問題的答案。盡管美歐等國家目前提出無限期推遲或尚未明確表態未來實施時限,但不排除2013年或2014年在其經濟、金融格局緩和、復蘇后就立馬兌現《巴Ⅲ》的可能性。對中國來說,中國加入WTO的15年過渡期將在2015年宣告結束,中國銀行業將與全球主要銀行接受同一套國際監管標準。由于話語權、操控權掌握在別國手里,屆時如果我國商業銀行未達標,將會給這些規則制定者以變本加厲約束我國的口實。這意味著,只有帶頭落實和遵循國際規則,才能在未來的國際金融舞臺上增加話語權和競爭力。而“提前”實施《巴Ⅲ》正是有實力和有誠信的展現,將給發展中國家、新興經濟國家一個負責任大國的形象。
幾大銀行資本充足率基本達標,只宜向前進,不必向后退。盡管業界有一些不同的聲音和評價,但實踐證明,大型銀行并沒有因為實行相對嚴格的“腕骨”監管體系而停滯發展或失去競爭優勢,反而因勢利導獲得了資產、負債、資本、利潤、質量、效益的同步快速增長,保持了在國際國內的領先地位。如果不是從2010年下半年起實施穩健的貨幣政策和全面的風險管理和內控規范,可能中國銀行業目前的困難、風險、案件、損失會更多、更大。
降低杠桿率、提高充足率是一流銀行的正確選擇。《巴Ⅲ》的推出就是為了降低杠桿率,設置提高資本充足的門檻,收斂那些以所謂創新(甚至是欺騙)為自己謀求過高利潤收益的行為。這對銀行業的長遠穩健發展是有利的。中國的國有銀行改制上市后,已基本認同并遵循上述理念。中國銀行業通過市場化融資和內源性增資,能夠長期安全運轉,在支持實體經濟發展的同時增強自己的市場競爭力和主導地位,這也是金融體制改革帶來的紅利。對此紅利,銀行不能坐吃山空,而是要持續改革,不斷擴大和創造新的紅利。在這種背景下,保持適當的經營杠桿率和安全的資本充足率就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其實,我國銀行業平均資本充足率連續幾年都在兩位數以上,并不存在因揭不開鍋而無法生存的危機,商業銀行只需要放緩過去數年不盡理性、穩健、科學、可持續的發展速度罷了。
差異化監管力戒實用主義
《通知》中,銀監會區分已達標銀行和未達標銀行,分別制訂了時間表和提出差異化的監管要求。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銀行不滿意。盡管監管與被監管始終是一對矛盾,但背后的問題不容輕視。
在我國既有的銀行監管法規約束下,對各類商業銀行都必須明確,依法經營的底線不能跨越。然而在實踐中,越線行為屢禁不止,因為商業銀行的逐利本性會驅使或引誘其冒險甚至損人利己。在現實監管背景下,就有許多商業銀行與監管當局玩“貓捉老鼠”、“老鼠戲貓”或“老鼠氣貓”的游戲,甚至有部分鉆孔子、踩紅線、在不同監管規則下謀取“監管套利”的案例,值得監管當局和有關銀行深思。
建議有關不達標銀行要努力早日達標,而不能用監管要求的差異化作為擋箭牌或遮羞布,對自身的不達標心安理得,并尋求政府給予更多的政策保護。達標銀行更要百尺竿頭,再進一步,用更高標準激勵自己、引領同行。對監管機構而言,則要加強法治,減少人治和利益交換,用標準化、公平化取代差異化、特殊化,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和企業效率效益的雙向提升。
《巴Ⅲ》把資本分為核心一級資本、一級資本和二級資本,在核心一級資本工具目前幾乎沒有創新空間的情況下,能夠琢磨點新招的只有其他一級資本和二級資本。銀監會新近頒發的《指導意見》給商業銀行創新資本工具提出了三原則,并提供了包含減記條款和轉股條款的資本工具的選擇,一定意義上說這是給商業銀行開了閘、準備放水。
必須指出的是,對《通知》、《指導意見》的作為如何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摸索和觀察,對債務類、權益類資本工具的開發還需要尋求國際上有相對清晰、統一、定量定性的品種,而不能自說自話,確定一些模棱兩可、自己認賬別人不認的工具。比如次級債,一會兒說可以作為附屬資本(二級資本),一會兒又說不行,這其實只是技術問題而非本質問題。2012年年底前,多家銀行爭相競發次級債以補充附屬資本,據說數額高達近2000億元。這從一定程度上讓監管制度的權威性、嚴肅性受到損害,被監管者會認為制度原則是可以商量、變化的,而獲利(或吃虧)與否是絕對的。這種實用主義方式究竟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只能以觀后效,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