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哥

老板對王三說：“你把這個送到333辦公室，給一個姓王的。你問他是不是姓王，如果他說不是，你就把東西帶回來；如果他說是，你就問他是不是叫王處長。如果他也說是，你就對他說，我們老板讓我來給你送東西的。你把東西放到他的桌子上，不要說話，直接回來。”

王三說：“好的，老板。”

333是個代號。老板曾經領著王三去過。不過那時找的不是姓王的。那時是一個姓張的。老板叫他張處長。張處長表情淡淡的，看了老板一眼，又看了跟在后面的王三一眼。老板說：“王三，我的保鏢。”張處長沒說話，又看了王三一眼，老板就說：“王三，你到外面去吧。”王三就出去了。

現在老板讓他找一個姓王的，叫王處長。王三本來想問一聲：“不是張處長嗎？怎么名字沒改，把姓改了？難道人可以隨便改姓嗎？”不過王三嘴巴懶惰，想是想了一下，但懶得說出來。

老板以前就曾經好幾次對別人說過：“我就喜歡王三的嘴巴。”

記得剛聽老板這么說，王三非常不理解。他給老板做保鏢，老板應該喜歡他的拳腳功夫啊，怎么會說喜歡他的嘴巴呢？王三用鏡子照了半天，絲毫也沒看出自己的嘴巴有什么好。

老板一共有五個保鏢，王三不在的時候，另外的四個也可以負責老板的安全。王三看了老板一眼，就出去了。

到333辦公室的路程有兩公里。因為老板沒有吩咐怎么去，王三想也沒想，下了樓就邁開大步。王三最喜歡用腳丈量路面。王三的兩只腳很大，跑起來路面都跟著顫抖。老板也欣賞王三的奔跑，他說，王三一奔跑，登城就地震。

一路雖然人多，但并不妨礙王三的奔跑。只是路過一個十字路口時，人們以為王三是逃犯之類的人物，精神突然緊張了一下，但因為王三奔跑的速度過快，后面的人再怎么動作的，王三就不知道了。

進333辦公室所在處的大門有點兒不容易。因為門外有四個保安站崗。王三本來想把老板給他準備的一個卡片掏出來，讓他們看，但腳下剎不住，一晃就穿過了大門。那些保安只看了王三一眼，并沒有把他追回來。

333辦公室還跟王三上回來的時候一樣，只是里面的人不是原來的那一個了。王三問他是不是姓王，那個人說是，王三又問他是不是王處長，那個人也說是。王三就松了一口氣，想，原來把姓改了，面目也跟著改了。如果自己也想改成張九，只怕照鏡子也認不出自己了。他就說：“我上次來，你是叫張處長的。”

這一句不是老板布置的話，本來王三沒想說出來，可是不知怎么，竟然就說出來了。王處長聽了，輕輕搖了一下頭，說：“你認得張處長？”王三說：“你就是張處長，不過改叫王處長了。”王處長說：“你怎么知道的？”王三說：“處長還是處長，就是把前面的一個字改了。再就是把臉改了。”

王處長怔了怔，突然笑起來，說：“你是這么認為的？”王三說：“這里上回坐的是張處長，現在坐的是王處長。屋子是原來的屋子，桌子椅子都是原來的，你的名字只改了一個字，還有兩個是原來的。還有臉不一樣了。可臉也能改。有錢能使鬼推磨。老板就這么說的。”

王處長對王三很感興趣，讓王三坐下來，還給他泡了一杯茶。王處長的茶水味道很好，王三喝了一口就說好。王處長說好就多喝點。王三說：“這是廣告。”王處長說：“是廣告里面的話。”又問王三：“你叫什么名字？”王三說：“王三。”王處長說：”原來咱們是本家啊。”王三搖搖頭：“你原先姓張的，不算一家。”

王處長也坐下來，慢慢說：“我不姓張。人的名字可以改，姓不能改。改了姓就忘了祖宗了。這個忘記不得。”王三驚奇地看著王處長，“你跟張處長不是一個人？”王處長說：“不是。他是他，我是我。”王三問：“那張處長呢？”王處長停頓了一會兒，才慢慢說：“張處長早已不是處長了。他現在正在南面監獄里坐著呢。”

王三說：“張處長怎么了？”王處長說：“受賄，貪污……總之犯罪了。”說著，王處長嘆息了一聲，“原本也不該啊。我了解他的，可是到底還是經受不住誘惑……”

王三看著王處長，突然想起老板的交代，把揣在懷里的東西取出來，放到桌子上，轉身往外走。

王處長說：“王三，你先別急著走。咱們是本家，我比你年紀大，是哥，你年紀輕，是弟。你就再坐坐，多說說話吧。”王三回頭看王處長，發現他眼睛里熱熱的，有一團亮亮的東西，心嘩啦一下，有什么碎了，一時濕濕的。

王處長說：“你先把桌子上的東西取回去吧。我不是張處長，是你哥。我也不能是張處長啊。”王三說：“你真是我哥？”王處長說：“難道你不愿意有我這樣一個哥？”王三看著王處長的眼睛，點點頭，說：“愿意。”

“這就行了嘛。”王處長笑起來，說：“你愿意我是你哥了，你就應該知道怎么做了吧？王三說：“知道的。不能讓你當了張處長……”

王三回去，老板問他怎么樣了，王三也不說話，把給他的東西放到老板的桌子上。老板惱火起來，說：“王三，這么簡單的小事你怎么就做不好？”王三定定地看老板，看得老板有點兒發毛。王三慢慢說：“王處長他是我哥。親哥！”

責任編輯/謝昕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