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約翰·施特勞斯：維也納圓舞曲之王

眾所周知，輕音樂的風靡總是一陣一陣的。它會在某一個時期特別流行，然后到了下一代，音樂便失去了它原有的吸引力，被人們遺忘在腦后。不過，有一些輕音樂卻比創造它的時代和社會存活得更久遠。十九世紀的奧芬巴赫和薩利文的音樂流傳了下來，施特勞斯家族創作的音樂也同樣如此，尤其是小約翰·施特勞斯的作品。它不僅流傳至今，而且表現了十九世紀維也納的自信和熱衷于娛樂的態度。一邊是維也納古典大師的音樂，另一邊是第二維也納樂派的音樂，而中間就是約翰·施特勞斯，最后的哈布斯堡王朝全盛時期唯一重要的音樂代表。

施特勞斯的音樂因為兩個理由而流傳下來。首先就是音樂精致的技巧。施特勞斯可能沒有受過全面的音樂學院教育，但是他天天與樂團一起演出，從小就經常耳濡目染地聽到他父親的排練和演出，對于一個樂團可以演奏出什么樣的音樂他很清楚。施特勞斯的舞曲音樂，無論是以圓舞曲、波爾卡還是進行曲的形式，都擁有著持續的活力和歡樂。

然而，即使是他的舞曲音樂，特別是圓舞曲，那些豐富的和聲以及高昂的旋律，有時也不知不覺地表現了一種情感上的模棱兩可，這使得作品被帶上了一種憂郁的色調，比如他的《皇帝圓舞曲》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和他的家鄉維也納一樣，約翰·施特勞斯的音樂是一個復雜的有機體，在它富有魅力的外表之下，隱藏著一股加深聽眾體驗的潛流，卻又從不阻礙它直接的、讓人愉快的進行。也許正是因為這些特性，他的音樂才得以不受災難性的哈布斯堡王朝滅亡的影響，吸引到現代的聽眾，而那些現代聽眾也許和維也納沒有一丁點的關系，也不知道如何跳華爾茲。

小約翰·施特勞斯是真正的維也納之子，1825年10月25日出生于這個帝國的首都。他的父親老約翰·施特勞斯在他的長子出生的時候，還只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年輕音樂家。老施特勞斯早年學習小提琴，雖然接受了圖書裝訂工的培訓，但放棄了以此為職業，而選擇在當地小酒館的小型舞蹈樂隊中演奏。由于當時舞蹈是件時髦的事兒，尤其是華爾茲舞在維也納越來越受歡迎，老約翰在一個運營得很好的、在大場地演出的樂團中，擔任比他稍稍年長的同事約瑟夫·蘭納的助理。1827年，他離開蘭納自己組建了一個施特勞斯樂團，隨著樂團逐步穩定地積累了更高的聲譽，他與蘭納也成為了競爭對手。施特勞斯的舞曲作品以及遍及整個歐洲的巡演使他確立了自己作為“舞曲音樂第一人”的地位。

但是老施特勞斯與他原來家庭的關系，卻在他和一個情婦組建了另一個家庭后徹底瓦解了。他的妻子安娜鼓勵自己的兒子學習音樂，而老施特勞斯則一直予以激烈的反對，他更希望兒子從事較為穩定的職業，比如銀行業、外交官或者公務員等。當時小約翰已經充分顯露了其音樂天賦，他開始進行秘密的音樂訓練，成立了自己的舞蹈樂隊，與父親一爭高下。小約翰的第一場公開音樂會于1844年10月在多瑪耶爾賭場（Dommayer’s Casino）舉行。當時，約瑟夫·蘭納已于一年前去世，因此小約翰成為了他父親最直接的競爭對手。只有當后者于1849年去世后，小約翰才得以將兩支施特勞斯樂團合并為一體，鞏固了自己的地位。隨著日益繁忙的維也納演出日程安排以及高要求同時也高收入的國外巡演，施特勞斯的家族事業需要更多的精力來投入，因此他勸說他的弟弟約瑟夫和愛德華一起加入了樂團。

在維也納及其他地區，小約翰運營良好的樂團和優雅的作品引領著時代的潮流。在一系列源源不斷的作品中，比如圓舞曲有《加速圓舞曲》（Accellerationen，1860年）、《藍色的多瑙河》（1867年）、《醇酒、女人和歌》（1869年）和《皇帝圓舞曲》（1889年），波爾卡有《香檳酒波爾卡》和《閑聊波爾卡》（均為1858年）、《快樂火車波爾卡》、《電閃雷鳴波爾卡》（1868年）等，這一套適合于集體舞蹈的曲目可以說比當時任何其他舞曲音樂都更為高雅和精致，大多反映了當時上流社會人物生活的各個方面。

后來，隨著奧芬巴赫輕歌劇的成功，在施特勞斯的第一個妻子、女中音歌唱家杰蒂·特雷弗茲（Jetty Treffz）的鼓勵下，他逐漸將創作的重心轉向了舞臺，完成了較為成功的《印迪哥與四十大盜》（Indigo und die vierzig R？uber，1871年）和《羅馬狂歡節》（Der Carneval in Rom，1873年）。隨后便是他一炮打響的《蝙蝠》（1874年），當它1894年由古斯塔夫·馬勒在漢堡指揮演出時，成為了第一部進入大歌劇院演出的輕歌劇。在施特勞斯晚期的輕歌劇作品中，最成功的要數《吉普賽男爵》（Der Zigeunerbaron，1885年）了，這部歌劇在它的浪漫性和對匈牙利當地色彩的運用上，已經朝著喜歌劇的方向前進了。后來施特勞斯又創作了一部完全趨于成熟的喜歌劇《帕茨曼騎士》（Ritter Pázmán），1892年首演于維也納宮廷劇院。

和他的父親一樣，施特勞斯廣泛地在世界各地巡演，十九世紀五十和六十年代有常規音樂季的演出，還在法國、英國甚至美國巡演——1872年的波士頓，在普法戰爭后的國際和平節上，他通過一百個副指揮，監督指揮了一場由兩萬名歌手和一萬名樂手組成的宏大演出。

當他心愛的杰蒂于1878年去世后，五十四歲的作曲家與二十八歲的女演員安吉麗卡·迪特里希（Angelika Dittrich）結婚了，但后者于1882年離開了施特勞斯，投入了戲劇導演弗里茨·斯丹納（Fritz Steiner）的懷抱。為了與他的第三任妻子阿黛爾（Adele）結婚，約翰不得不放棄他的奧地利國籍，并宣布不再信仰天主教。1887年，他是作為一個新教徒與阿黛爾結婚的。和之前的杰蒂一樣，阿黛爾全心全意地支持并幫忙打理約翰的藝術事業。施特勞斯于1899年6月3日去世，他的葬禮非常隆重，遺體被安葬在維也納的中央墓地，距離貝多芬、舒伯特和他的朋友約翰內斯·勃拉姆斯不遠。

在他的有生之年，施特勞斯已經成為了一個受到全世界尊敬的人物。他音樂的支持者不僅僅限于參加維也納宮廷舞會的上流人士，還涵蓋了維也納社會的各個不同階層，不同社會、政治和種族的人們在他音樂的包圍下融合在一起。在他的崇拜者中，還有許多音樂同行，尤其是威爾第、布魯克納和勃拉姆斯；而瓦格納則有充分的理由對施特勞斯感恩，因為后者經常將一些序曲和歌劇選段加入他的節目單中，在維也納歌劇院對瓦格納不理不睬的時期，非常擁護他的作品，特別是《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

當哈布斯堡王朝幾個世紀以來的統治走向了終結后，人們經常這么說：1916年去世的弗蘭茨·約瑟夫國王，只有在約翰·施特勞斯在世時才真正地統治過這個國家。這幾乎不能算是一種夸張，它表明了共同擁有哈布斯堡維也納的一部分力量，是受到了施特勞斯音樂的澆灌。如今，施特勞斯的傳奇依舊與我們同在，當那些當代的聽眾重新發現了那些經受住時間考驗的舞曲音樂和輕歌劇杰作時，會不由自主地對它內在的愉悅與歡欣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