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王洛賓

王洛賓是民歌大師。他早在1934年從北京師范大學畢業后，就來到了甘肅、青海、新疆等地，自此茫茫西北大地就是他的家，王老堅信“最美的音樂就在自己的國土上”，他六十多年來收集民歌無數，還有作曲、改編、填詞等，以他的天賦、才華和勤勞，創造了中國“最美的音樂”，奉獻給了時代和人民，可謂夢想成真，為我國音樂事業作出了大貢獻。王洛賓于1913年12月出生在北京，1996年3月在新疆烏魯木齊逝世，終年八十三歲。縱觀王老的人生，他的歌很精彩，故事也多。

我們還是先說《在那遙遠的地方》。那是1940年夏，導演鄭君里來青海金銀灘拍片《民族萬歲》，請來當地族長的女兒卓瑪演出，讓王洛賓配戲，于是，他們騎馬、牧羊，處得樸實而浪漫，三天后戲拍完，卓瑪離去了，但此情景因此而定格，名曲《在那遙遠的地方》自王洛賓心胸唱出：“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這“大美青海”的迷人一幕展現了漢族青年對藏族女生的愛戀，其質樸、深情，是心靈的激蕩，因真誠而“止乎禮儀”，適度而沒有過，成了東方式愛的經典。隨著《在那遙遠的地方》的走紅，現實搭上了虛擬，人們有了“卓瑪夢”。傳說國共軍政猛人馬步芳、王震也是粉絲。馬步芳時任國民黨青海省主席，他抗日，也反共，他愛唱歌，也惜才，馬步芳贊王洛賓“為青海贏得了榮譽”，邀他擔任音樂教官，負責教歌，編教材，策劃“社火”活動等，《在那遙遠的地方》也迅速傳播開來；再說王震，長征時期，王震任紅六軍團政委。照說馬、王在上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分別代表了國、共軍力屢次激戰，馬步芳1936年大敗西路軍，令紅軍死傷兩萬多人，王震則在1949年打了大勝仗，他時任第一野戰軍一兵團司令員兼政委，率軍解放大西北，在馬步芳逃離大陸后，王震即讓他的宣傳部長、作家馬識途找來王洛賓，任命他為新疆軍區的文藝科副科長。王洛賓是專寫西北地區少數民族人民的生活的，其歌的音樂風格有維吾爾族、哈薩克族、塔吉克族、烏茲別克族、回族等，除了《在那遙遠的地方》，他的《青春舞曲》《達坂城的姑娘》《康定情歌》《阿拉木罕》《瑪依拉》《掀起你的蓋頭來》《半個月亮爬上來》《薩拉姆毛主席》（意：祝福）、《紅彩妹妹》《瑪麗亞與都塔爾》等歌也都流傳甚廣。總的來說，王老的歌的主題是民族和諧，其內容本真，情感陽光，富于生命的活力；在形式上是精美、短小和易記、易唱的，如《在那遙遠的地方》，旋法獨特，它是最簡單的上下句結構，才數小節，便成完美之作，又如《達坂城的姑娘》《阿拉木罕》《掀起你的蓋頭來》《青春舞曲》等歌也很短小，不少歌還能載歌載舞，皆以小見長，精彩美妙，為今言之“微音樂”精品，時間一長，它成了中國人的一種鄉音。鄉音，故鄉的歌，無論人們走到那里，鄉音總記得的。如在臺灣的“眷村”，1949年后百萬國民黨軍人聚居在此，因為思鄉，大家哼京劇，聽相聲，煮四川牛肉面，還有唱王洛賓的歌，如臺灣藝人凌峰說：“我父親這一代人，我們這一代人是伴隨他（王洛賓）的歌聲長大的，在學校的時候，《在那遙遠的地方》，還有《阿拉木罕》，還有《達坂城的姑娘》，我們都會唱。”這里說的“我們這一代人”包括了林青霞、鄧麗君、王祖賢、賴聲川、王偉忠等名人，他們都出自“眷村”，而凌峰又在1987年轉道日本來到中國大陸拍攝《八千里路云和月》，還在2000年續拍了《新八千里路云和月》，在片中，王洛賓應邀擔任嘉賓，他的歌配上了銀幕上一幕幕大陸的祖宅、小河、同窗、親人、學舍、牛車、漁火、明月、水磨、大樹等鄉情、鄉景，飛向了海峽彼岸。

再說臺灣作家三毛。三毛寫的《橄欖樹》（李泰然曲）一歌唱道：“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么流浪，流浪遠方……”，三毛還寫有散文《鄉愁》，她多年“流浪”撒哈拉等地，是特別想念家鄉的，她也說從小就愛唱《在那遙遠的地方》，三毛童心未泯，真誠、熱情，她曾兩次飛到烏魯木齊拜訪王老，并旅游大陸各地。可見“三通”后，思鄉終成“過去式”，王洛賓的歌成了兩岸人“手拉手，同歡樂”之曲。1993年4月，王老訪問臺灣，同期舉行了《王洛賓之歌》音樂會，那是“鄉音”繚繞，震撼寶島，是一票難求的。有人說，凡有華人處，必有王洛賓的歌，這話也對。如王洛賓于1994年訪問美國，有家美國報紙就說：“這個傳奇式的人物，給紐約帶來了中國民歌的強勁熱風。這是個奇跡，在政治態度上四分五裂的紐約華人，動聽的歌聲使大家忘記了歧見。誰不愛唱歌？誰不愛和平？大政治家們不能把紐約的華人捏成一團，王洛賓不費吹灰之力，卻把人們凝聚在一起。”此言雖有偏頗，因為唱歌與和平并非因果關系，但我們說，王洛賓的歌確也是一種好的“聯系”，這便是“鄉音”效應，含“血濃于水”的道理，王老的歌又曾隨CCTV的《同一首歌》《中華情》等音樂欄目走去了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英國、日本、非洲、南美洲等地，眾華僑、華裔們聆聽如此“中國好聲音”，那場面是一樣的雷。

王洛賓的故事很多。他是中國的，也是世界的，外交家李肇星又這么說。這方面的內容也很多。李先生說，2010年，言行一、王海成著的《王洛賓》一書出版，他為之寫序，序中說他1994年時任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當時王洛賓正訪問美國，他邀請王老到聯合國禮堂出席《王洛賓作品演唱會》，那時王洛賓已八十一歲，竟也上臺演《達坂城的姑娘》《掀起你的蓋頭來》等歌曲。《達坂城的姑娘》是王老1938年整理的歌，該歌唱道“達坂城的石路硬又平，西瓜大又甜，達坂城的姑娘辮子長啊，眼睛真漂亮”。達坂城位于天山之東，原住民只有二十幾戶，結果是，王老的歌令達坂城出了名，成了旅游城，游客們來此都會唱“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給別人，一定要你嫁給我”，那風趣成了小鎮的獨特風景，王洛賓也當上了“名譽鎮長”。《掀起你的蓋頭來》寫當地的一種結婚場景，乃依據烏茲別克民歌改編，只見青年頭戴花帽，新娘掛著面紗（蓋頭），人們齊唱贊美新娘“掀起你的蓋頭來，你的眉毛細又長呀，你的眼睛像秋波，你的臉兒像蘋果”，而當新娘的“蓋頭”揭開，婚禮達到了高潮，歌聲也最是熱烈，但意想不到的是，這位“新娘”竟是王洛賓扮的，真是搞笑，禮堂內無論是何國籍，何民族之人，個個開懷大笑。李肇星之言是動情的，他說：“聯合國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政府間國際組織，每日聽到的消息大都是戰爭和災情，王洛賓卻為我們帶來了歌聲……我在異國他鄉從來沒有那么高興過，這次演出是他對祖國多邊外交又一次無法替代的具體支持。”他還說“在我心中，音樂還是不需要護照、簽證和特別授權的友好使節，中國好人多，好音樂多，洛賓先生的人品和作品便是范例之一。”此言真是道出了王洛賓的善良本性及他的一種藝術人生信仰，即如他說的：“在這個世界上，多一雙彈琴的手，就少一雙拿槍的手”，“如果大家都去學音樂，街上的小偷也會少一點，監獄里關的犯人也會少一點”。自然，王老“受到了聯合國文化活動史上前所未有的熱烈的歡迎”。李肇星還說他曾在一次意大利國宴上遇到了帕瓦羅蒂，這位世界“歌王”也十分敬重王洛賓。的確，現在如多明戈、卡雷拉斯等很多世界名歌唱家都在唱王老的歌，很多外國合唱團也在唱，演出更是多，流傳至世界各地的還有CD、MV、電視等。

無疑，王洛賓的歌是一種正能量，在王老的歌里，有著和諧的價值觀、友愛的理念、樸素的愛情觀，那是人性美、人情美的東西，他的歌形式精美、短小，無商業包裝，具原生態性，猶如污濁中的一葉綠色，喧鬧中的一絲清純，聽他的歌，能令人倍感人間親情之深、之真，如回到了家鄉，回歸了自然，因此王老的歌不只是給人音樂美的享受，也是人們精神上的一種需求和期盼，這是不分國家、地區和種族，具有普世性的，為人類共通的，顯然，這就是王洛賓歌的品質和狀態。我們說它是“地球村之歌”，是“音樂無國界”的范例，那是恰當的。

然而王老的人生卻多磨難。他生性厚道，卻曾因“政治”問題而被關押十八年之久，晚年獲得平反，獲任新疆軍區文工團顧問。王老曾言“生命是一出美麗的悲劇”，又言“苦難中也有美，并且美得更加真實”。至1991年，他遁入佛門，取號“蓮花洛賓”，找到了精神的歸宿。

晚年他的榮譽也紛至沓來，如1986年11月在新疆，王洛賓被授予“人民音樂家”稱號；1988年9月榮獲中國人民解放軍勝利功勛榮譽獎章；1992年他的《在那遙遠的地方》一歌榮獲文化部、中國唱片總公司頒發的“金唱片特別創作獎”；1993年中國音樂家協會評選他的歌《在那遙遠的地方》《半個月亮爬上來》為“二十世紀華人音樂經典作品”，同年上海音樂學院授予他榮譽教授稱號；1991年他享受國務院的特殊津貼；1994年6月，王洛賓獲得了聯合國頒發的“東西方文化交流特殊貢獻獎”。又值得一提的是，在今日的舞臺上，王老的歌廣被翻唱（奏），略作搜索即可見，如《在那遙遠的地方》有騰格爾唱的，“玖月傳奇”唱的，韓紅、郝歌（利比里亞）唱的，王力宏唱的，李維真唱的，《青春舞曲》有張學友、劉德華、郭富城、黎明唱的，《掀起你的蓋頭來》有夢之旅合唱組唱的，黑鴨子合唱組唱的，及女子十二樂坊的版本等，成了音樂“資源共享”的一個源頭，各翻唱（奏）的特點可謂是多綜藝性，多維度，炫、潮、酷；又如青海省舉辦了“王洛賓音樂藝術旅游節”，搞起了文化產業，地點在金銀灘。金銀灘，我們熟悉了，那里云高天藍，牛羊遍野，碧水草原，因為歌曲《在那遙遠的地方》，金銀灘非同凡響，已是“大美青海”的一個符號，且是高級別的。在“王洛賓文化廣場”前，是王老手持《在那遙遠的地方》樂譜眺望遠方的塑像，“紀念館”內中央懸掛著卓瑪的照片，陳列著信件、禮物、紀念品等。如今文化市場很熱，無疑“王洛賓”是個好題材，相信有關的現代版、網絡版等產品的開發，鏈接“云”科技，站上全球視界，融合東西方文明，集約藝術、影視、民族、歷史、自然等元素，有跨界，有穿越，以創新驅動，那真會是很好看的！“青春舞曲”永遠激情，康定的“月亮”永不落下， “瑪依拉”的冬不拉天天都彈，“達坂城的姑娘”時尚，“紅彩妹妹”有現代“范”，而愛神“卓瑪”總能引領潮流，“卓瑪夢”永遠是最美的，還有“薩拉姆”等民族語言也有“戲”，用它來祝福友誼吧，不論何國籍、何民族之人，大家都來唱歌，那也是一曲“歡樂頌”……

記得音樂泰斗、已故上海音樂學院院長賀綠汀曾贊王洛賓先生是“偉大的傳歌者”。這評價，真的很恰當，人們相信，王老的歌將是傳揚千秋的，他的歌屬于中國，屬于人類，屬于當今，也屬于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