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場港澳音樂盛宴

香港歌劇社“歌劇濃情二十載”

成立于1992年的香港歌劇社合唱團于10月29日在香港大會堂音樂廳舉行“歌劇濃情二十載”音樂會，慶祝該合唱團成立二十周年。在過去二十年里，這個合唱團參與二十余部歌劇和大型合唱演出，并與英國圣馬丁學院室內樂團、香港管弦樂團、香港小交響樂團等香港和海外樂團合作。演出的大型曲目包括亨德爾《彌賽亞》、海頓《創世紀》、韋華第《榮耀頌》，輕歌劇《秘魯歌兒》、歌劇《蝴蝶夫人》《樂團的女兒》《愛之甘醇》《拉美莫爾的露契亞》等。

“歌劇濃情二十載”音樂會的演出曲目幾乎全部是十九世紀意大利和法國歌劇的合唱曲和詠嘆調，包括比才的《卡門》、威爾第的《阿依達》《納布科》《游吟詩人》、普契尼的《蝴蝶夫人》《圖蘭朵》《波希米亞人》、多尼采蒂的《愛之甘醇》《拉美莫爾的露契亞》等。此外，還有古諾《浮士德》里的《軍人之歌》、約翰·施特勞斯《蝙蝠》第二幕終曲等。整場音樂會演唱了十二首歌劇合唱曲、兩個歌劇選段（《拉美莫爾的露契亞》和《圖蘭朵》）、男高音詠嘆調一首、女高音詠嘆調兩首，令歌劇愛好者過足了癮。

這場音樂會除了充滿“歌劇濃情”外，還有好幾個特點。首先，合唱團指揮符潤光將整場音樂會一氣呵成，《卡門》序曲之后緊接著《阿依達》的《凱旋合唱進行曲》，合唱團員從觀眾席兩旁陸續走向舞臺，到了節目第三首《蝴蝶夫人》的《哼鳴合唱》時，八十名團員整整齊齊地站在樂隊的后面，演唱一直沒有間斷過，這種安排令觀眾有一種滿足感。

二則，符潤光在掌握歌劇劇情、節奏、合唱聲部的協調上顯示了才華，令歌劇劇情通過合唱發出了雄渾的氣勢，銅管樂的瑕疵并沒有影響整場演出，《凱旋合唱進行曲》《卡門》序曲和《圖蘭朵》終曲大合唱都有著震撼性的效果。

三則，香港歌劇社兒童合唱團演唱《卡門》街頭兒童合唱時，表演出色，獲得熱烈掌聲，相信負責合唱指導的李詩禮和符楊雪筠付出了不少的心血。

再則，香港歌劇社之友管弦樂團是為了這次音樂會臨時組成的，對指揮是一種考驗。我可以想象到，臨時組成的管弦樂團在樂手之間的磨合需要排練，在樂隊與合唱之間更需要排練，而排練需要資源，管弦樂團對歌劇合唱是不可缺少的伙伴。符潤光處理得相當好，尤其是在演出《阿依達》和《圖蘭朵》的合唱曲時，在精神上和音樂上都需要強勢領導，這一點，符氏做到了，而且相當成功。

參與演出的包括女高音阮妙芬、男高音譚天樂、鋼琴伴奏馮佩珊等，均有不錯的表現。整場音樂會的重要人物仍然是音樂總監兼指揮符潤光，他畢業于蘇格蘭斯特靈大學（University of Stirling），修讀音樂教育，曾任香港管弦樂團合唱團、演藝學院合唱團、香港歌詠團、香港合唱團、雅樂社合唱團、銀禧合唱團指揮，至今已參與三十五部歌劇和音樂劇的制作，負責合唱訓練和指導，現任香港圣保羅書院音樂主任，兼任圣公會圣約翰座堂詩班指揮。2009年，符氏被委任為國際大型合唱節“世界合唱比賽”的委員和裁判。

香港的合唱活動早在十九世紀末就開始了，主要是在居港英國人的圈子里，而且以基督教的合唱音樂為主。香港居民的合唱要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才開始，是國內的抗日救亡歌詠運動流傳過來的。1949年之后，大陸音樂家紛紛來港定居，在香港組織合唱團并經常演出。這之后，教授聲樂的歌唱家組織學生合唱團，合唱便成為音樂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過去大半個世紀里，香港的合唱一直停留在業余水平，主要原因是學聲樂的并不等于會訓練、指揮合唱，專攻合唱訓練和指揮的音樂家為數極少。合唱是歐洲教堂音樂之始祖，有著深厚的宗教意識和傳統，需要相應的藝術和音樂修養與技巧。十七世紀歌劇在威尼斯和拿波里興起之后，合唱開始從崇拜神到抒發人類情感，開辟了另一個天地，但處理合唱的基本法則并沒有改變。遺憾的是，香港合唱指揮未能掌握到合唱的“神”與“人”不同的境界。

歌劇《托斯卡》

這次《托斯卡》的制作和演出人員仍然采取以往的模式：制作、合唱指揮、導演、設計、合唱團以及大部分演員是從國外來的，樂團指揮、樂團、少年合唱團以及少數演員則是中國大陸和澳門的。整出歌劇的制作由意大利Trre del Lago的“普契尼歌劇節基金會”負責，導演是意大利米蘭出生的卡內薩（Riccardo Canessa），布景、服裝、燈光設計也都是意大利人，因此從舞臺到服裝設計以至演唱都帶有濃郁的意大利風味。值得一提的是，這次制作的布景和服裝相當傳統，不像有些制作為了迎合現代觀眾而將舞臺和服裝設計得過度現代化。

飾演托斯卡的波洛施（Csilla Boross）音色圓潤而扎實，演技流暢自然，是整出歌劇的靈魂。飾演畫家的男高音亞倫尼卡（Roberto Aronica）也有不錯的表現，音色清澈，與女主角配合緊湊。飾演警察總督的是意大利男中音梅奧尼（Giovanni Meoni），雖有臺型但中氣似乎不足。其他角色還有飾演逃亡政治犯的希格諾瑞諾（Manrico Signorino）、飾演教堂守衛的男低音納爾蒂諾基（Angelo Nardinocchi）、飾演憲兵的男高音巴隆尼斯（Mario Balognesi）等。上述演員，除了男女主角畫家和托斯卡以外，其他的演和唱都比較普通。導演在處理高潮那一幕（槍斃畫家）時，缺乏張力，觀眾并不覺得緊張。

立陶宛考那斯（Kaunas）國家合唱團有團員五十人，女高音和男高音各十四人，女低音和男低音各十一人。澳門少年合唱團也參加了演出，他們共十九人，合唱相當夠水平，令歌劇演出生色不少。

澳門樂團在中國名指揮呂嘉的領導下，有著令人印象深刻的演出。這個樂團于1983年成立，由澳門圣庇護十世音樂學院歐師達神父創建。1984年樂團轉由澳門政府文化局（前澳門文化學會及文化司署）經營。1995年成為職業樂團，2001年擴展為雙管編制的管弦樂團，定名為“澳門樂團”。2002年，邵恩就任為音樂總監兼首席指揮。2008年9月，呂嘉接任樂團音樂總監兼指揮。樂團現有團員六十八名，其中弦樂組四十一人，木管樂組十人，銅管樂組十一人，打擊樂組四人，豎琴一人，鍵盤一人。在呂嘉之下，有助理指揮兩人。過去二十年來，這支樂團已脫胎換骨，成為一支相當不錯的小型樂團，這是澳門政府文化局支持和經營的顯著成果。

澳門國際音樂節與香港藝術節雖然都是以音樂為主的演出活動，除了規模上后者要比前者大些以外，后者還有戲劇、舞蹈、中國地方戲曲等節目，因此前者稱“音樂節”，后者稱“藝術節”。有些城市就干脆稱“節”，如“薩爾茨堡節”“愛丁堡節”。澳門還有“亞洲藝術節”，在每年的春季舉行。

澳門國際音樂節的開支全部由澳門的政府文化局承擔，因此有些演出市民可以免費欣賞，如今年在玫瑰堂和望德圣母堂演出的立陶宛考那斯合唱團、在大炮臺演出的葡萄牙《騷·靈》（Aurea）等。澳門政府在文化上是十分慷慨的，文化局的出版物也是精美絕倫，舍得投下設計、印刷、編輯、翻譯所需要的經費。

澳門政府對舊建筑的保護工作相當出色。每年音樂節的古樂團都會在保養完善精致、古色古香的玫瑰堂舉行，音響一流，正適合古樂團的音樂演奏。去年柏林古樂團在玫瑰堂演出，今年的英國古樂團也在這座教堂演出。雖然只有百余個座位，但巴洛克樂派的作品不就是這個數目的聽眾么？對香港的音樂愛好者來說，去澳門聽國際音樂節，不僅能享受美好的音樂，還可以從現代的香港暫時回到歐洲的巴洛克時代。

舊金山交響樂團

美國舊金山交響樂團于11月8日、9日兩晚在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演奏了兩套不同的曲目，由從1995年開始便擔任音樂總監的邁克爾·蒂爾森·托馬斯（Michael Tilson Thomas）指揮。第一場演奏三首作品：曾任舊金山樂團首位駐團作曲家的約翰·亞當斯（John Adams）的《快速機器中的短暫旅程》（Short Ride in a Fast Machine），非常形象化、現代化；俄羅斯作曲家普羅科菲耶夫的《G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由中國青年鋼琴家王羽佳擔任獨奏；拉赫瑪尼諾夫的《E小調第二交響曲》。第二場音樂會也演奏了三首作品：舊金山作曲家哈里森（Lou Harrison）《太平洋回旋曲》（Pacifika Rondo）的選段《王廷帝家》（The Family of the Court）；另一位舊金山作曲家考威爾（Henry Cowell）的《音樂1957》（Music 1957）；馬勒的《升C小調第五交響曲》。

上述兩套曲目共六首作品，其中有三首是舊金山作曲家的作品，兩首俄羅斯作曲家的作品，一首奧地利作曲家的作品，包括了當代、現代、民族樂派和后期浪漫樂派，皆能顯示樂團的功力和水平。

舊金山作曲家的作品都很短，《快速機器中的短暫旅程》只有五分鐘，顯示了樂團的音響能量，但缺少變化與對比。王羽佳的鋼琴協奏曲是當晚的亮點，普羅科菲耶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對鋼琴獨奏者的體力要求頗高，雖然王羽佳在女性鋼琴家中是相當強勁的，但看起來還是有點力不從心。我的座位在左邊第五排，可能太靠近樂隊了，小提琴組的音響經常占上風，似乎在與鋼琴競爭。第二樂章充滿了急速兩度的跳躍，王羽佳掌握得十分好，甚具張力和強度。第三樂章樂團太響，干擾了鋼琴部分。第四樂章鋼琴低音域的四個強音的音質甚差，令耳朵受難。王羽佳有著強烈的音樂感，臺型臺風具佳，嚴肅、莊重、自然，既不造作，也不過于拘謹。她曾經因超級迷你短裙而引起議論紛紛，但這次她的露背長裙落落大方，甚為得體。衣著形象應與場合吻合，古典音樂需要相應的服裝，反映演奏者的修養與審美觀。

拉赫瑪尼諾夫寫了三首交響曲和一些管弦樂作品，有批評者說他的大型作品結構上有缺點，我覺得他的《第二交響曲》結構相當松散，缺乏有機的組織，但他頗有寫作優美旋律的能力，如這首交響曲的第三樂章，旋律濃艷，情感豐富，第四樂章的配器則顯示了他對樂隊的駕馭能力。

在第二場音樂會開始之前，邁克爾·蒂爾森·托馬斯作了短短的講話，說明《王廷帝家》和《音樂1957》的兩位作曲家都是舊金山人，前者模仿唐代的宮廷音樂，以鼓和木魚為敲擊樂器，后者則模仿京劇節奏和腔調，都是實驗性的創作，兩首加在一起也不過十一分鐘。

馬勒在交響曲創作上是位承前啟后的人物：他繼承了舒伯特和布魯克納，并影響啟發了第二維也納樂派的三位作曲家勛伯格、貝爾格、韋伯恩。他還將貝多芬的合唱交響曲發揚光大，至今尚無來者。對馬勒來講，交響曲是“絕對音樂”，有合唱的交響曲是標題音樂，所以他的《第五交響曲》屬于“絕對音樂”。

《第五交響曲》開始得相當輝煌，整個樂團合奏，氣勢雄壯。馬勒是出色的樂團指揮家，熟悉如何令樂團發出震人心弦的音響，也能夠令樂團極盡抒情之能事，如第四樂章里優美絕倫的開始樂段，從小提琴傳遞給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樂句連貫流暢，整整有二十分鐘。聽眾有如被優美的樂句和音色擁抱起來，樂團那迷人的弦樂，有如水銀瀉地。這支樂團的弦樂組有七十九名團員，其中木管二十二名、銅管十九名、打擊樂六名，另有四位鍵盤手、一位豎琴手，共一百三十一名團員，難怪能奏出如此迷人的音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