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干起活來就像是一臺洗碗機。
一天,他在清洗碗碟時,發現水中有一些奇怪的東西。他把它拿出來,看了一下,但它似乎是無形的。
他截住一位剛好從他身邊經過的雜工。
“嘿,這是什么?”他對他說。
雜工把它接過去,用雙手來感受它。
“是一頂皇冠”,他說,然后聳聳肩。
然后雜工把它遞回給男人,接著就走開了。
男人低頭看著雙手捧著的這件無形的東西。一頂皇冠?他想道。在我的洗碗水中?
這沒道理。男人搖搖頭,然后將這頂皇冠放到烘干架上,繼續干活。下班時,他忘記了這件東西,直接回家了。
但第二天,皇冠又出現在他的洗碗水中。
又是這個東西!男人想道。這東西為什么會在這里呢?
起初,他很憤怒,但后來他有了一個主意。他把皇冠烘干,然后戴在頭上。他花了一些時間才習慣這種感覺。戴頂皇冠還是挺好的,他想道。這似乎使他有一點點更加賣勁地干活。他甚至還開始吹起口哨。
日子一天天過去,男人也習慣了皇冠。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自我感覺良好。他實際上開始發現自己在期待著去上班。這對他來說是全新的體驗。
男人覺得唯一有點可惜的事情,就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意識到他的皇冠。
我的皇冠這么漂亮,男人一直都這么想。我真是不希望它是無形的。
然后,一天晚上,男人在家里看電視時,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他脫下皇冠,看著它,或者說是試圖看著它,然后他走出去,進入車庫。他四處翻找,直至找到那些油漆罐,然后拿著一把刷子坐到地板上。他把皇冠油成鮮黃色,是他所見過的最鮮艷的黃色。他花了不少時間才將它油漆均勻,但最終還是把它油漆得很美。
男人坐在那里,看著手里的皇冠。它黃得如此鮮艷,讓人感到有點怪怪的。實際上,看到它就讓人感到怪怪的了。但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男人都覺得它很討人喜歡。
他迫不及待要去上班展現給他人看。
但事實是,第二天,男人根本就到不了工作單位。他走到大街后,被人們圍住了。
“國王!國王!”所有人都這樣說,“大家快看,是國王!”
男人露出笑臉,盡力讓自己做得恰如其分,但人們從四面八方向他蜂擁過來。他們大聲叫喊呼喚。他根本就動不了。每個人都要跟他說話。
“哦,國王”,他們說,“請幫助我們!我們需要錢、食品和住房!我們需要更多假日,需要一面更美的國旗,需要更多的教師、學校和坦克!我們需要有一個人再登月球!我們需要一個更好的交通系統!我們需要更大的農場,需要治療癌癥的方法!”
男人不知道該對哪個人說些什么。他大部分時間內都只是點點頭。很快,他被迎進了一輛豪華加長林肯車內,車內還有幾位穿著花哨的男人。他們都在非常興奮地說著一些男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他得不停地簽署公文,擺姿勢拍照,跟人們握手。
最后,男人坐到了一個巨大房間中的王座上,房間的四壁掛滿了掛毯,一排排喇叭手用龐大、響亮、閃閃發光的喇叭為他演奏。
原來是這樣的:另外一個國家,即在某個地方的一個國家,他們要來攻擊了。聚集在男人王座前面的人信誓旦旦地說著這件事。這些國家——我剛才說了只有一個國家嗎?——隨時都會進攻我們,國王對此有什么打算?他是否會啟用大炸彈?
國王找了個借口,走進衛生間。他站在那里,對著鏡子發呆。
我怎么竟然當上了國王?他想道。我想要的只不過是多點錢。
男人脫下他的皇冠,認真地審視著它。太愚蠢了,真是的,他此時看到了——黃色油漆過分鮮艷了,而且大部分就要脫落下來了。他伸出手,慢慢地旋開水龍頭,然后,捧著皇冠放到水下,默不出聲地將油漆洗掉,還用一張紙巾使勁地擦,以便加快除漆過程。
最后,當皇冠再也看不到時,男人轉身把它扔進垃圾桶。但他停了下來,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手里什么也沒有了。
有形或無形,總之就是什么也沒有了。
男人轉身再看洗碗池。
他看到,洗碗池也是空的。
皇冠肯定是已經被融化掉了。
外面,在大廳里,國王的侍從在等待著。
“對不起”,男人說,雙手空空的。“我似乎已經丟失我的皇冠,這你可以看到。我倒是想幫忙,但看起來我是當不了國王了。”
作為回答,喇叭手全都吹響他們的喇叭,而且,所有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從身后拿出一頂金光燦燦的純金皇冠,恭恭敬敬地遞給男人。